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挺晚,路灯一排排亮起,晕起灼热的暖黄。

  周锦书也就是勇敢了那一会儿,等安全以后反应过来自己身边围了一大群人,脸早红得和吃了魔鬼辣椒一样。

  围观的群众看不出他的窘迫,只觉得这帅小伙子面皮薄,一个劲儿围着他夸。

  “小英雄啊!”

  “什么小英雄!大英雄!刚刚那一下实在是太帅了!”

  旁边有来看展的女孩过来找他要联系方式,外国友人不太熟练地夸张赞美:“长得....神仙一样!心地美!太赞啦!”

  逗得旁边心情不佳的方熹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警察来了以后,周锦书和方熹一起去警察局做了笔录,张霖听到消息开车飞快赶来,也和他们一起出来。

  方熹捧着保温杯红糖水站在门口和他告别:“锦书,今天真的谢谢你,你....手没事吧?”

  周锦书摇头:“学姐,我没事,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刘国健也是A大的,他从开学的时候开始行为就有些怪异,追求方熹已经小半年,没有得到回应就开始发疯。

  之前就有人寄一些莫名其妙的偷拍照片给方熹,她报过警,但因为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没有得到重视。

  张霖也因此很担心她的安全,经常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保护她。

  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人也抓到了,他也能放心一些了。

  方熹很不好意思,“那个展品的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吧,我来赔。”

  他们今天在展会撞坏一个展品,看监控也看不出到底是谁撞坏的,但是确实是周锦书和刘国健撞倒的。

  刘国健身上有被玻璃碎片刮伤的伤口,刚到警察局的时候还嚷嚷着周锦书打了他,要他坐牢。

  展会负责人带着展品价格来找他们,刘国健看了一眼价格就吓晕厥了,也不计较周锦书打了他的事了,一个劲儿说不是自己干的,不赔钱。

  他电脑里发现很多在其他地方的偷拍视频,地铁上、公交上、公园里,上到五六十的阿姨,下到小学生,女警察一边删一边骂,心头怒火冲天。

  刘国健估计还要在监狱吃一段时间不短的国家饭。

  周锦书想了想:“学姐,这个东西确实是因为我打碎的,我不想推卸责任,而且不贵,放心吧。”

  方熹狐疑:“那个展品不贵?不会吧。”

  “真的。”周锦书眨眼睛,脸红扑扑的睁着眼睛说瞎话:“运气比较好,打碎的那个价格刚好不贵,我能承担。”

  方熹想了想,这种展会可能恰好选了什么新人作品的话,不贵也有可能。

  她没再纠结价格的事,只是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我已经工作了,有钱的。”

  周锦书笑了笑,“嗯。”

  张霖从来了警局以后脸色就不好看,看得出他很担心方熹。

  周锦书确信如果今天在现场的是这哥,他能把人当场揍残。

  不过在场有人脸色比他更臭。

  周锦书瞄了一眼旁边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的程庭,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

  程庭站在路灯下没反应,光晕将他的发顶染成漂亮的金色,本就凌厉的五官线条在他的冷脸下看着更加唬人,连地上颀长的影子都透着一股怨气。

  方熹不介意地挥手朝他们两人告别,拉着张霖回去了。

  “你怎么过来了?”

  程庭给他开车门:“来看英雄。”

  “.......”

  周锦书:“少阴阳怪气,你怎么知道的?”

  “学校都传遍了,大名人。”

  周锦书恨不得把面前这个狗打一顿。

  程庭果然还是原来那个程庭。

  他就说,怎么可能因为一次恋爱演习,就能一直装得这么温柔。

  狗改不了吃粑粑。

  现在好了吧,原形毕露。

  一张嘴和淬了刀子一样,阴阳怪气上一届、这一届、下一届总冠军。

  不过也好,他这样他习惯多了,之前那样他反而觉得很奇怪。就算是恋爱演习....他还是习惯这个正常的程庭。

  车开到一半就停了,周锦书问:“干什么?”

  程庭看了他一眼:“去给大英雄买药。”

  “......去吧。”

  周锦书的手被玻璃和水晶划了几道,血流下来看着还挺吓人的,警察局条件有限,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用纱布包了。

  程庭开着车直接带着他到了他家。

  周锦书在副驾驶昏昏欲睡,看着窗外的风景飞过,快到了才意识过来不是回家的路。

  “??你不送我回家吗?”

  程庭:“怕大英雄照顾不好自己。”

  周锦书红着脸抿了抿嘴:“再说那几个字打爆你。”

  “你手受伤了,怎么洗澡?怎么吃饭?”程庭下了车帮他打开车门。

  周锦书用没受伤的手擦了擦脸涩然道:“其实也没那么夸张....”

  程庭过来扶他:“怎么没事?流这么多血,脑子都流傻了。”

  周锦书:“你才傻,你比我傻。我伤的是手不是腿,能走路。”

  程庭冷笑:“你不傻,你怎么会直接冲上去?你没看到他多胖?这种人精神本来就不正常,万一他有刀或者别的什么,你怎么办?”

  周锦书没话说了,憋了半天,“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他按指纹把锁打开,不由分说把他按在沙发上:“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周锦书把手上的纱布解开,纱布红黄相间,糊满了纱布。幸好伤口不是很深,只是看起来吓人,起码不用缝针。

  程庭帮他上药,嘴上嫌弃,手上动作却很温柔,“别动,现在知道疼了?”

  “我是挺怕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怕疼下次就别这样了。”

  “我也没办法,当时情况紧急嘛。”

  “如果被拍的人不是你学姐,你还会冲过去吗?”

  周锦书愣了,想了想说:“会。”

  程庭抬眼看他,终于还是笑了一声。

  “傻子。”

  他知道他说得是真心话。

  周锦书自己小时候惨得和自闭症儿童一样,对别人却总是拿出十二分的善意。

  他觉得周锦书呆,不是看起来的那种呆,是那种....迟钝。

  他对旁人的恶意很迟钝,也很快就会忘记,但是对他的一点点好他却能一直记得。

  小学的时候程庭手关节受伤了,很严重。

  那时候他很害怕,以为自己再也拉不了弓了,即将从市少年反曲弓队退出。

  他躺在床上修养的时候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充满恶意,不想见任何人。

  周锦书来看他,他不想见他,对他说了过份的话。

  他冲他扔了一颗苹果,差点就砸在他头上。

  但之后他再问起周锦书这件事,准备和他道歉,周锦书一脸懵:“啊?哪天?”

  “噢,那天啊,我想起来了。”

  “那天你送了我一颗苹果。”

  他们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在回家的那条马路上,路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大榕树,枝叶翠绿,阳光透过绿叶如碎金般的洒在周锦书眼里,他眉眼弯弯,笑得很....招人喜欢。

  程庭很愕然。

  他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周锦书这种人。

  这种傻子。

  周锦书不满意他总喊他傻子,“喂,程庭,你再喊我傻子,我就生气了。”

  程庭不想和他小学生斗嘴,起来拉着他的衣服说:“脱了。”

  周锦书警惕抱胸:“干嘛?”

  程庭气笑了:“洗澡。还干嘛,怕我强.奸你啊。”

  这话有点无厘头,周锦书也笑了:“我自己能洗。”

  “是,你自己能洗,我怕你洗湿了手,还要劳我给你重新包扎。”

  周锦书伤的是右手,确实不是很方便。

  不过他自从成年就没和别人赤身裸.体面对面过,就算那个人是他最熟悉的兄弟,他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程庭给他脱了上衣,“你自己脱一下裤子,我去给你放水。”

  周锦书虽然不经常运动,身上该有的都有,分明的人鱼线,漂亮的肩胛骨,白到在灯下都有些反光。

  程庭很反常的没有多看,也没调侃,转身去了浴室,周锦书在沙发上做了半天心理建设。

  上半身没什么,也不是没看过。

  下半身......

  算了!

  周锦书咬牙想,都是男人,都是直的,也没什么可忸怩的。

  他脱了裤子,程庭目不斜视过来带他去浴室。

  周锦书跟着他,下水以后脸还是红得滴血,感觉下一秒就要喷火。

  幸好程庭只是很平常地给他挤了洗发水洗头,他躺在浴缸里渐渐也觉得没那么别扭了。

  虽然有点奇怪,但好兄弟看看也没什么的。

  谁没有呢。

  程庭洗头发挺认真,周锦书头上都是泡泡,柔顺的黑发在他手里乱糟糟的。

  浴室温度适宜,底下是泛着浴球香味的温水,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味道,周锦书抬着一只手,躺着躺着又有点困了,小小打了个哈欠。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程庭站起来给他拿沐浴露,突然感叹一般地说了一句:

  “啧,还不小。”

  !

  周锦书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这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