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与骆家的事儿告一段落,纪尘自己的工作还要完成。
按照行程,纪尘要做那个生日会的直播,因为正日子是周一,感觉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恐怕并不会有时间来观看。于是就提前了一天,时间选在了一个周日的下午。至于地点则选在了何家的别墅里。以何家的装潢条件来看,这儿确实非常适合做背景板。
何汜夜也同意,纪尘的事业他向来支持。周末中午一过,何家便呜呜泱泱来了一堆工作人员。直播设备都很高级,比起纪尘之前在家连摄像头都没有,直接用他那个破笔记本自带的摄像头直播的效果好多了。
何汜夜站在二楼走廊的栏杆边,看着楼下的一群人忙活。虽然大家都知道何汜夜与纪尘的关系,但眼下这种情况,何汜夜也不方便出镜。
那边化妆师还在帮纪尘化妆,纪尘眼睛一瞟,看见楼上的何汜夜正拿着平板电脑,俨然是准备一边看现场一边看网上直播。
他笑着打趣,朝楼上喊,“你一会儿可别又偷偷刷礼物。”
在场有几个人知道纪尘当时买杂志横空出现一个超级买主的事情,这么一看就猜到了幕后买家原来就是何汜夜。都是二十几岁正年轻的小姑娘,见状都在这捂着嘴偷乐。
黎文忙前忙后地帮着调试直播设备,看见一帮人“不务正业”也凑了过来。
“放心吧,直播礼物打赏都给你关掉了,今天你算是打白工,一分钱别想赚。”
黎文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一般的打工人听说要“打白工”铁定是不乐意的,就纪尘反而在那傻笑,还点头致意。
“那挺好的,大家来围观就好,图个热闹。”
直播卡着点开始,纪尘坐在客厅茶几前的地毯上,表现得还算松弛。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幕后忙活,反而像是纪尘的内心写照。
实际上,纪尘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紧张的,他凑近镜头,一连问了好几次:这就开始了?他们能看到我了吗?
弹幕刷的如同枪林弹雨。
【看到啦看到啦!】
【怎么有人怼脸直播还是这种绝世美颜啊!】
【要是网课老师长这样我能上一天!】
纪尘面前放着好几个设备,有一个是转播的大屏,上面实时滚动着大家的弹幕。但因为实在滚得太快,纪尘不得不像近视一样凑近了屏幕。
屏幕旁边就是镜头,这样一来,这些观众连纪尘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得见。
粉丝们都是老色批了,一见这么近的纪尘,马上开始出言调戏。
【maya好近!我疯狂舔!】
【礼貌问下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女友视角。】
【不是这真的没开美颜?尘哥皮肤也太好了!想咬一口!】
这还不算太不堪入耳的,眼瞧着直播间有要被封的风险,突然弹幕里出现了一条极其醒目的自带边框的红色大字。
【注意言行,绿色上网。】
这行字不仅醒目,还循环滚动播放。其引人注目的程度,险些让人怀疑真是直播平台发的友情提醒。
大家弹幕真停下来了一会,估计是在观察这条弹幕。没过多久大家就发现,这根本也是一位观众发的弹幕,才不是直播平台发的警告。
纪尘一看这八个字的口吻就猜到了是谁的手笔,必然是何汜夜。他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果不其然,何汜夜一只手捧着平板电脑,眉头紧锁地正在用另一只手打字。
虽然单手操作只能用一指禅,但该说不说,速度还挺快。
纪尘情不自禁笑了笑,这细微的表情很快又被粉丝们给捕捉到了,弹幕上又开始刷。
【纪尘笑什么呢,看起来好开心啊。】
【我的妈,什么恋爱红光?】
纪尘垂眼一笑,收回了看向楼上的目光,他眼睛转了转,笑道,“没什么,养了只缅因猫,猫在后边玩,忍不住看了几眼,不好意思。”
纪尘这么一说,粉丝还真信了,又说可以让猫猫出镜给他们看看。
然而纪尘根本没养猫,那只“缅因猫”指的是何汜夜。何汜夜在楼上清清楚楚听见了纪尘对他的评价,表情略微变了变,随即也笑了出来。
那意思是,说我是猫,是吧?
纪尘笑意难掩,一边和粉丝聊天一边时不时看向楼上的何汜夜。何汜夜在楼上站了一会,大概是很在意刚刚被纪尘当成猫,很快就进了书房。
这边直播进行了三个小时,有粉丝给纪尘寄来了礼物和信,由公司统一保管,在直播最后,纪尘收到了工作人员带来的这些礼物。
这算是个惊喜,纪尘一开始并不知情。他展开那个巨大的礼物箱,里面又是一个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盒子。
纪尘一时之间很是动容,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了。更别说会有这么多人陪他过生日。直播间里的人数成千上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纪尘不可能真的哭出来,不过他眼角微红,已经快要泪盈于睫。
恰在此时,黎文推着一个塔型的大蛋糕出现,那蛋糕有整整六层每一层上居然都写了粉丝对他的祝愿。
黎文退到镜头外,偷偷告诉纪尘,这其实是何总准备的。
何汜夜早就躲进了书房里,纪尘抬头看着那扇关着的门,心绪十分复杂,旋即便又笑了出来。
何汜夜的心意,远比这些东西都来的贵重。
直播最后,粉丝在评论里刷起了一模一样的评论,祝纪尘生日快乐,更祝他未来可期。
纪尘笑着和大家说了再见,然后还叮嘱大家别忘了看明天晚上的节目播出。
节目已经播到了第三次PK,今晚正好是有纪尘演出的一期。
许多人都是因为这个节目才认识了纪尘,自然会守在电视前观看。
本次直播圆满结束,那个大蛋糕也没浪费,纪尘当场把蛋糕分成了好几份,喊今天上班的工作人员们一人拿一块回去。
他留了最上面的一个最完整的蛋糕,想着不论如何该与何汜夜单独庆祝一次。
然而何汜夜今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自直播半途进了书房之后就一直在里面,一次也没出来过。纪尘洗了澡,路过书房有好几次,里面隐隐约约听见何汜夜打电话或者打视频的声音。
不止是中文,有时还夹杂着英文,或者是其他的印欧语系的小语种。
看来依旧是在为骆家的事情而奔波繁忙。
这件事上,纪尘确实帮不上何汜夜,他能做的实在有限。
纪尘站在门板边上,几次想敲门,但听见门那边的说话声音时,便又收回了手。他不知道何汜夜的进展如何,如果不顺利,现在或许不是他打扰的好时机。
纪尘最后一次路过书房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临近零点,若照从前来看,何汜夜已经该是睡下了。
但今日却还在忙。
出于私心,也出于对何汜夜的关心,纪尘还是想敲开那扇门,提醒人注意身体。
然而还没等他抬手,门却忽然开了。
何汜夜面有一丝倦意,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眼前的纪尘。
“在这儿等我?等多久了?”
有些话如若当时没说,过后一旦错过便会让人觉得再难开口。纪尘就是这样,他想了想,道。
“没,刚路过。看你还在忙。”
他话显然只说了一半,但却再没了说完下半句的意思。何汜夜看着他别扭的脸,弯起嘴角笑了一声。
听来有点轻蔑,给纪尘听得很不自在,好像他刚才说谎了一样。
明明他刚刚并没说谎,的确是刚路过而已。但纪尘眼神却有些闪躲,有点不敢看人,他急着辩解。
“我没,真的刚路过。”
也不知道他在否认个什么东西。书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古老的挂钟整点报时的声响,何汜夜陡然弯身,凑近了纪尘的耳边。
他声音微哑。
“祝你25岁生日快乐。”
这一道声音就响在纪尘的耳边,像一丝一缕的丝线,搔刮着纪尘的耳廓。
何汜夜卡着点,要跟他说这第一句的生日快乐。
还没等纪尘反应过来,何汜夜忽然弯身,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姿势像是抱小孩一样拖着他的屁股。他带着纪尘一路上楼,直来到别墅的楼顶。
纪尘几乎从没上来过,也不知道四楼之上的楼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风光。
今日虽然天色已晚,但楼顶开着地灯,依稀能辨得出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何家的顶楼屋顶,看起来像是一个小花园。脚下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即使光着脚踩在上面也会倍感柔软。而草坪中间,何汜夜在这里搭了一个花架,花架下还扎了一座秋千。白枫木的双人座椅,赤红色的木头底座。虽然大小比不上骆家花园里的那个,但看得出是崭新的。
何汜夜把纪尘放在秋千上,轻轻地把秋千晃动起来。
这秋千高度适中,纪尘坐在上面,刚好脚够不到地面。他在空中晃荡,耳边尽是晚风吹过的声音。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忘记涂上色彩的童年。而这一次,他带着迟来的画笔,圆满了那副曾经黑白的画卷。
“你什么时候做的?”纪尘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
“老实讲,前几天才搭好。”
“所以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是礼物,但不是生日礼物。”
纪尘玩了一会就停了下来,他抓着秋千旁边的链条,靠在上面,眨着眼看向背着光的何汜夜。
“那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何汜夜看起来很神秘,他背后是一片没有光的区域,仅仅靠着屋顶的地灯也完全没有一丝光亮照射过来。何汜夜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他身后仿佛是有所感应一样,瞬间亮起了好几条黄色灯带,足以把整个屋顶都照亮。
而那片区域里,有一株不算很高的松树,像是圣诞树一样。树下放着一大堆大大小小规格不一,但装扮一样的礼物盒。
每一个礼物盒上都贴着一个号码牌。
纪尘从秋千上下来,走到礼物旁边,随手拿起了一个。
“这是什么,爱的号码牌?”
“当然不是。你好好看看。”
纪尘蹲在树下,把堆在一起的礼物盒按照上面的数字大小一一排好,他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从0到24,一共25个盒子。
他有些震惊,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何汜夜。
“都是给我的?”
“当然,这些都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每一年,每一岁。”
在纪尘有记忆以来,与父母共度生日的机会屈指可数。太小的时候,记忆出走,连一些碎片也不曾留下,长大一些之后,那些记忆便显得更加尊贵。他只记得自己上小学那一年,那是他正式上学之前的一次生日。妈妈给他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爸爸做了一桌子好菜。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把蛋糕的奶油涂到他圆乎乎的脸颊上,一家三口,幸福无比。
而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类似的记忆。但蛋糕都没再吃过。
今天黎文送上蛋糕的时候,他提前尝了一口。奶油很甜,蛋糕体很软,但那味道却十足陌生。
纪尘还没拆开那些礼物盒,却已经有些哽咽。
他说,“谢谢,我从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好了,要不要拆开看看?”
纪尘点了点头,从0岁开始,拆开了第一个礼物盒子。
0岁的礼物并不大,魔方大小的一个方盒子,包着黑金色的包装纸,但是分量却不小。
纪尘小心拆开,里面居然是一把纯金打的长命锁。足金打的,且尺寸不下,拿在手里很有分量。
何汜夜站在纪尘,解释道,“我家那边有这样的习俗,家里有新生儿出生的话,会立刻打一把长命锁赠予新生儿佩戴。寓意着希望小朋友能平安健康长大。不知道你家那边有没有这种习俗。我想了一下,这个礼物,很适合送给刚出生的你。”
纪尘拿着那把红绳穿起来的金锁,上面刻着八个字,“玉堂富贵,福寿万年”,这几个字是标准的隶书,但从笔画的细微处来看,仍能看出像是人工雕镌而成。可见这一把长命锁的独一无二。
纪尘把那24个礼物依次拆开,每一年都是符合他那年生日的年纪的礼物,有1岁时的学步车,有7岁时上小学的小黄帽,有12岁的汽车人玩具,有18岁时象征着成年的陀飞轮手表。每一样都精挑细选,或贵重,或稀松平常,可总能看出是何汜夜花了心思。
纪尘坐在地上拆礼物,越拆越觉得眼前朦胧。这些礼物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作为礼物在体现着他们的价值,更是何汜夜想要用这些东西来弥补纪尘单调的童年与青春。何汜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蹲了下来,他单膝跪地,跪在纪尘身前,用他滚烫的指腹轻轻抹去纪尘悬挂在眼角的泪水。
“哭什么呢,过生日应该开心点。”何汜夜轻声安慰。
“为什么?为什么准备这些东西?”纪尘垂首,尽可能不想让何汜夜看见他的这幅样子,但还是按捺不住,在人面前哭了个不停。
何汜夜擦干他的眼泪,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从我知道你的过去那一天开始,我就做了一个决定。不论你从前如何,今后我一定会让你的生活不再那么孤单。很抱歉我来的太晚,不能及时参与你从前的人生。这些礼物代替我许下诺言,会替我弥补你的曾经。”
何汜夜背对着屋顶栏杆上的灯带,逆光使得纪尘看着他的脸的时候,能够更加清楚。纪尘颔首,怀里抱着那些个体积不大的礼物。听着何汜夜的这番话,他刚刚压下去的那点情绪又顶了上来,他不愿再忍耐,干脆抱住了何汜夜的肩膀。
“谢谢。你的礼物让我感觉,我从前带着缺口的人生终于圆满了。”
他们在挂满彩灯的树下相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没过一会,纪尘与人分开,而何汜夜则又拿出了一个礼物盒。
这个盒子上没有数字。
何汜夜说道,“那些是过去的,今天的是这一个。”
那也是一个不小的盒子。何汜夜把盒子递给纪尘,这盒子重量也不小。
纪尘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个奖杯底座,以及一个高透玻璃的防尘盒。
“我猜,你很快就会用上了,所以先准备了一个。”
纪尘端着这个奖杯底座,看得出,底座上的凹槽是按照某个奖项特别定制的。这个形状纪尘并不陌生,就是年底的千鼎奖。
他很惊讶,并不知道何汜夜为什么要为他准备一份这样的礼物。他犹疑开口,“为什么是这个?我连作品都没有,怎么可能拿得到?”
何汜夜却笑一下,“或许不是今年,明年,后年。但我想,说不定就是今年。”
何汜夜看起来充满自信,“我无条件信任你。你尽管尝试。”
纪尘望着他,原本也疑惑不解,却在看着人的时候忽然笑了出来。
何汜夜总是如此。他教会纪尘,要别人相信自己之前,必须要自己也相信。
屋顶上的灯亮了一整晚,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熄灭。纪尘难得睡了个好觉,睁眼时已经临近中午。何汜夜又不在卧室里,或许是在书房,或者在餐厅吃饭。
纪尘没什么胃口。他抓起床边搭着的一条真丝睡衣穿上便下了楼。
何最不在家,梅姐也只会在厨房出没,如今整座别墅里,几乎只有何汜夜与纪尘两个人。纪尘穿着白色的长真丝睡袍,连腰带也没系,就那么晃荡着走下了楼。
何汜夜竟然在客厅里,看样子是在看电视。
何家别墅的电视不同于现下里流行的投屏电视,而是那种相对比较传统的超大曲屏,几乎占了一整面墙。何汜夜说投屏的色彩与光线有限,不如这种屏幕能够还原原彩显示。
何汜夜看的很是聚精会神,直到纪尘走近才发现。他甚至没抬眼,只是说了一句,醒了?
纪尘嗯了一声。他早些年抽烟抽的凶,嗓子有点咽炎,又因为天热,加上睡得太久,以至于醒来之后喉咙里总是带着点嘶哑。这不清不楚的嘶哑听来便有一些慵懒与性感,反而引得沙发上的何汜夜侧目。
何汜夜衣衫整齐得多,他居家时也鲜少穿的那么随便,多数时候还是会穿上西装套装,只不过不穿外套,穿一件领口绣着金标的高等衬衫,也不一定打领带,或许还会卷起一些袖管。
就像今天,他穿了一件Saturnus的衬衫,袖口和领口除了品牌的logo还有一条金龙装饰。
他抬眼看着纪尘的装扮,略略皱起了眉。
“把腰带系上。在家里也不准这么穿。”
纪尘胆子大了,敢无视何汜夜的要求。他连拢一拢领口也不愿意,反而变本加厉,坐在了何汜夜的腿上。
他伸手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弯腰时臀部有意无意地蹭过何汜夜的胯。
他的确无意,因为正忙着看看何汜夜正在看什么东西。
原来是纪尘的那部演员竞技类的综艺。周一晚上有新一期播出,于是中午和下午便会轮播从前的期数。
电视屏幕里刚好播到了《王牌》这个综艺的第一期,正在播先导片。估计很快就会进入正题,而纪尘在第一期的表演,也在节目的一开始。
何汜夜似乎在这儿坐了有一会儿了,看来就是在等纪尘出场。
再成熟的演员,面对镜头里的自己,多多少少也会有一点不自在。纪尘也不例外。但他清楚自己显然没办法阻止何汜夜看下去,人家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要是他开头不让人看了,那可太扫人兴了。
果然,何汜夜盯着屏幕,拍了把纪尘的腰。
“下去,别闹。”
纪尘突然有点吃醋,尽管吃醋的对象是另一个自己。但何汜夜为了电视里那个“纪尘”拒绝现实里的纪尘示好的这种行为,实在也让人很不爽。
纪尘当然不干,他换了个姿势,只坐在何汜夜的一条腿上。屁股还往前挪了挪,以免真的阻挡了何汜夜的视线。
但何汜夜显然还是不满意。
“别闹,晚点唐燃和公司的人要过来。我只想看看你。”
“还有时间,再说,我不就在你眼前吗?为什么不看我,要去看一期你明明看过的节目。”
“我只在后台看过,还没有在这种大屏幕里见过。”别的问题何汜夜不置可否,但回答了这一个。虽然如此,还是让纪尘心里不快。他干脆从人身上翻下来,跪坐在何汜夜的身边——那道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空隙。
纪尘目的性很强,他跪坐在那儿,脚尖抵着自己的屁股,过长的真丝睡衣垂在他身侧。他忽然想试一试,何汜夜到底有多么正人君子。
这本来太让人难以忍耐。但何汜夜却直直盯着眼前的大屏幕,丝毫不为所动。
电视里,先导片已经结束,直接进行到了纪尘的演出片段。
电视里的纪尘与黄橙正沉浸在角色里,一个用心良苦的哥哥为了把生还的希望让给妹妹,正在对妹妹恶语相向。
宫汀其实说的没错,他们的台词的确很有问题,在没有字幕,不看着画面的时候,有一些吞音,导致听起来有些模糊。
和纪尘现在发出的声音一样。
他知道纪尘想要的东西向来明朗,从不藏着掖着,所以他也直白给予,不愿晾着人。
纪尘连自己节目的尾声都没听见,那时他耳朵里除了嗡鸣再也听不见别的。
纪尘略略仰首,看见何汜夜还盯着眼前的屏幕。他的节目早就过去了,又是便觉得有几分吃味。
他忽然不喜欢自己的那个角色。
“那个歇斯底里的人真坏。”
何汜夜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纪尘的头发。纪尘的头发十分柔软,让人摸了一下就会想摸第二下。他好像没听懂纪尘的话。
“谁?”
“我。刚刚节目里的那个我。”
“或许人类总是这样的。”
“如果那才是真实的我呢?说不定我不像你看到的那样,也许戏里那个疯狂、偏执的人才是真实的我。”
纪尘突然发问,何汜夜却不置可否。他手上动作没停,“也许我也一样。在你看不见的时候,也许我也是个暴君。”
纪尘张了张嘴,“那怎么办?”
“那我们一起下地狱。”何汜夜说完突然笑了出来,大概是为自己的这句像电影台词一样的发言而感到可笑。他收回抚摸着纪尘的手,转而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别想太多。不论这个世界也好,还是人也好,我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但也绝对没那么坏。我们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所以只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他想了想,继续说道。
“我很期待看到你最后一期的表现。”
纪尘在何汜夜家过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生日。下午时候何汜夜短暂地又和唐燃以及公司里的其他两个高管,在书房里停留了一会,而后晚上便带着纪尘出去吃了个饭。
再这之后没过几天就到了第四期的录制现场。这一期也是最后一次录制,赛制是导师赛,之前第三期录完的时候,他们又根据第三轮的成绩,录了一个选择导师片段。
纪尘在上一轮胜出,按理说,获得了提前选择导师的权利。但因为顾泽与提前下车,所以两个人一起选了导师。
那人挺年轻,跟纪尘年纪差不多。他看了眼影帝温洺,二话没说就选择了对方。剩下纪尘一个人还站在舞台上观望。四位导师每一位都各有长处,韩杨与温洺是连续两届的影帝,而冯河也是圈中老前辈了,宫汀更是传媒大学教授级别的老师,任何一位都能在演技方面给予选手们不小的帮助。
韩杨很热情,选导师的时候一直在暗示纪尘选他。但纪尘想了想,却选择了宫汀。
纪尘想起来自己上学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哪些专业课老师印象并不深刻。因为那时纪尘的外表太过于出色,以至于老师们都认为纪尘不过是想靠脸进圈的那一类人。不止一位老师曾劝告纪尘,在这个圈子里,长相拔尖的人多的是,再说人总有老去的一天,靠脸并不能长久。
纪尘那时不懂,每次都点头应下。现在想起来,才发现这些老师的语气里原来夹带着这么多的讽刺。
但如今,他看得出,宫汀是不一样的人,是一位不一样的老师。
他还有很多想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