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唯粉上位记【完结】>第59章 凛冬

  “约你出来吃个饭还得提前两个月报备……”,许霰雪坐到了奚疑的旁边,看他一脸疲惫的模样开口道:“阿奚你家也算得上富二代了,留给你的钱也能活到养老了,何必这么拼呢?”

  奚疑还没开口,饭店的房间门被敲响了。未等屋内的人同意,那人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许霰雪一看来人先是愣了一下,才说道:“谢哥?你不是有工作要忙,怎么来了?”

  “在这边有个活动,顺路来坐一下。”,谢皊从进来就盯着奚疑的侧脸,带着浅笑径直走到了他旁边。

  谢皊刚要拉开凳子坐下,就被奚疑抢先了一步将凳子推到了桌子底下,拒绝的意味很明显。他笑了一下,刚要伸手去碰奚疑的头发又被人躲开了。

  “头发该剪了。”,谢皊毫不在意地坐到了奚疑的对面,抬头看着人说道:“听说阿奚你最近将所有的身家都投到了一家新起步的互联网公司?”

  从刚才就觉得氛围不对劲的霍止曳闻言皱了皱眉,不赞同地开口朝奚疑说道:“投资也不是这个玩命的投法。”

  “怪不得你的行程安排表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奚疑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突然起身说道:“我去买盒烟。”

  许霰雪闻言一把将人拽住硬生生将他按在了原地,有些气愤地说道:“上次我去探班,早上见你刚买了一盒新的,下午就没了。”

  “是不是要把肺抽烂才算好?”

  奚疑低头看了一眼许霰雪拉着他的手,用了劲儿才抽出来,丢下了一句,“烟瘾犯了,就一根。”

  奚疑走出饭店,找到了一个相对隐秘的街角,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拆封过的烟盒,抽出一根新的衔在嘴里。

  他解锁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文曷的聊天框,另一只手在口袋里转着打火机。

  [奚疑:看你晚上没吃多少,还被小许灌了一小杯酒。我冲了一杯蜂蜜水让他给你端过去赔罪。]

  [奚疑: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不要自己扛,记得和我说。]

  [奚疑:还有……对不起。]

  对话还停留在文曷离开前,奚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小唯粉有没有听话地喝下蜂蜜水、神经性胃病有没有犯、犯病的时候会不会自己扛着、有没有吃药……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锁在名为“畸形的爱——同性恋”的普通盒子中,没人知道钥匙在哪里,更没人敢在不知道里面会开出什么样的东西之前打开它。

  手中的打火机被转得更快了,软质的烟嘴上被牙齿咬出坑坑洼洼,奚疑略显烦躁地将手机锁屏丢进了口袋里。

  他刚捏出打火机准备点烟,突然听到了一道久违的提示音,火焰顿时停在了白烟的前方几厘米处。

  奚疑没有点烟反倒将打火机合上扔回了大衣口袋里,他的手有些颤,就连解锁密码都点错了好几次,“一条微信消息”的字样就呈现在屏幕上刺激着他的情绪。

  [文soso: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奚疑看到置顶那条标红的消息时呼吸一窒,衔着烟的齿尖下意识地磨着,就差将烟嘴咬烂了。他的心跳在那一刻前猛地加速,像是就要突破胸腔,将所有的糜烂都摆在那人的面前。

  他调整了很久,才回收所有外露的情绪,克制地回了一句。

  [奚疑:好。]

  奚疑回饭店前,将嘴里的烟塞回烟盒,连带着打火机一同丢进了街角的垃圾箱里。

  说是来坐一下的谢皊已经走了,奚疑莫名松了一口气,拉开许霰雪旁边的板凳坐了下去。

  “你和谢皊真没在一起?”

  霍止曳闻言就伸手拍了话多的许霰雪一下,还是没拦住他的快嘴,只好转移话题道:“阿奚,你的公司怎么样?有需要的地方直接开口,小许这几年没少存钱。”

  “诶?你……”,许霰雪伸手打了一下霍止曳,表情凶狠地示意他闭嘴,随后偏过头带着笑和奚疑说道:“小数我还是能拿出来的,你可千万别做那些违法的事。”

  奚疑放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去找打火机,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扔了,索性捞起筷子开始吃饭,顺便回了一句,“我和他没关系。”

  许霰雪一听好奇心就冒了上来,转了转眼珠试探地问道:“没关系是指……”

  “没说过几句话,连朋友也算不上。”,如果可以希望把那个人打包送到南极,这辈子再也不见。

  奚疑没有说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这些都是他和谢皊的私人恩怨,不便扯上其他人。

  “啊?那综艺……”

  霍止曳直接眼疾手快地将许霰雪的嘴捂住了,还扯着嘴角好心地给他夹了几道菜,嘴上咬牙切齿地说着,“饭都堵不住你那张嘴。”

  “自己都录过综艺还不了解?镜头前的东西怎么能算作真的?更何况……”

  许霰雪嘴里塞了一块虾饺还不忘囫囵开口问道:“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那些镜头还是谢皊单方面蹭奚疑用来炒cp的……

  霍止曳看了一眼奚疑,抿了抿唇摇头道:“没什么。”

  一顿饭下来,许霰雪和霍止曳想从奚疑嘴里套出一些有关于公司的事,然而奚疑闭口不谈。许霰雪又闲不住一个劲儿地想要打探奚疑的八卦,被霍止曳拦了不下五六次。

  饭局快结束时,霍止曳忍无可忍地将还嚷嚷着没吃饱的许霰雪拽走了,朝奚疑说道:“我们俩去买单算是请你,下顿你再请回来,你怎么走?”

  奚疑抽了一张纸擦嘴,“嗯”了一声后说道:“不用管我,你们俩先走。”

  他看到两个人跌跌撞撞、骂骂咧咧地走了,起身穿上自己的大衣外套,离开了饭店,步入黄昏中。

  奚疑从城南饭店一路走到城东的秋大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秋城的春日夜晚依旧冷得人直哆嗦,他的鼻尖冻得通红,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中七拐八拐到了目的地。

  砖砌的院墙经过岁月的洗刷斑驳地裂开几道纹理,攀爬着的爬山虎藤冒出了嫩色的绿芽,吊着环的大铁门早已锈迹斑斑,几支梧桐枝条越过墙顶朝奚疑招手。

  奚疑看着那几片梧桐叶在街角的灯光投影下肆意地摇曳着,不免全身放松了下来,勾了勾嘴角朝叶子伸出手。

  梧桐叶像是有了灵性,被微风吹拂着绕上奚疑只白皙消瘦的指尖。

  “文曷给我发消息了,他让我戒烟。”,奚疑凑近那片梧桐叶小声地嗫嚅着,“我好开心——”

  “我终于可以知道他去哪里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你说你比我更关心他,因为你们一起生活了十九年?”

  奚疑笑着轻轻拽着那枝梧桐,像是宣示主权般说道:“你有没有听过——爱可以超越时间?”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振动,奚疑不慌不忙地松开手,朝梧桐叶告别后,走向了街尾。

  在院子里梧桐树下跟人唠嗑的文老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拽开闭合的大铁门,只在街尾的阴影中看到了一抹模糊的身影。

  “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们定位到了文先生如今在蒙特,具体位置查不到。奚哥,需要帮你订去蒙特的机票吗?”

  想去吗?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去了,文曷会接受自己吗?从背后下手的谢皊会不会又整其他的幺蛾子?他能从别人的手中护下文曷吗?

  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纷纷扰扰地侵入着奚疑乱成一团麻的脑海,那些想见你的情绪一点点地往外冒,就在它们即将溃烂的时候,他再次压制地开口道:“不用。”

  *

  “谢总……”,秘书抱着文件站在办公桌前,一脸难为情的模样,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坐在办公桌后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皱着眉头审批桌子上的文件,抽空抬头看一眼秘书,语气不善地说道:“奚疑还没来?”

  “不过一个才上市半年的小公司,还真当我怕了他?”

  秘书抱着文件低着头不接话,心想的却是,如果您真不怕他,何必接受他的谈判请求呢?

  他撇了撇嘴,再次抬头时收敛好表情,毕恭毕敬地说道:“他派人说不来了,只在前台留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那个什么项目的合同?”

  秘书不敢说,只能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说道:“谢总,您还是亲自看一眼吧。”

  中年男子疑惑地从秘书的手里接过一张纸条,上面布满星星点点的油斑,看起来肮脏极了,他颇为嫌恶地展开纸条。

  ——拴好你家的狗。

  秘书悄摸地看了一眼自家老总暴怒的表情,在心里为自己这份苦差事抱不平。要不是老总家的独子非要招惹人家,哪会来的这么多事?

  据他所知,公司最近入不敷出,资金链也出了一些问题,更别说股市了。

  中年男子看完之后直接将纸条团成球扔了出去,他还嫌不够又将桌子上的文件全都摔倒了地上。

  “拼着自己公司破产也要把我们拉下水?md谢皊从哪招过来的疯狗?!把谢皊给我叫过来!让他赶紧滚去和刘小姐订婚!”

  “疯狗”奚疑刚到了游城,他准备将自己要去蒙特看文曷的想法先给文老头透露一下。

  一年前,因为一些自家的原因,文老头拒绝了奚疑的帮助,带着院子中的梧桐树一起搬到了游城梧桐巷36号。

  自那之后,奚疑忙中抽闲也要去游城陪文老头下下棋、喝喝小酒、聊点杂事。

  文老头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老了才知道陪伴有多么重要,所以你什么时候去蒙特替我看看那个小兔崽子?”

  文老头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奚疑顿时心惊了一下,自己的小心思在他这样的老油条面前几乎无处遁形。

  而文老头只是笑笑,替他斟满酒后再将奚疑一军,摸着胡子特别神秘地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你注定下不赢我。”

  奚疑曾问过一次文老头,为什么想文曷却不坐飞机去蒙特见他?

  文老头听到这话气得胡子都差点翘上天,一副“你在逗我玩”的表情回道:“他不来见我就算了,还要我这把老骨头去找他?”

  直到现在,奚疑推开这扇熟悉的铁门才知道,文老头患有心脏病,虽然他经常说自己艺高人胆大,但他还是怕自己在跨国飞机上出事,那样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文曷了。

  只不过天不假年,文老头还是在文曷离开的第二年夏天,因心脏病突发躺在梧桐树下去世了,本该在夏天茂盛的梧桐树却掉落了许多嫩叶铺在文老头冰凉的身体上。

  落着梧桐叶的象棋石桌上放着一封复古的信封,奚疑遵循文老头的遗嘱将它埋入梧桐树下后,才有功夫坐下来慢慢地展开,“奚疑展信佳”的字眼从信封里露了出来。

  [文曷刚认识你的那几天,日日同我说过你的事迹,他面上透露出来的崇拜与喜悦不言而喻。以我对文曷的了解,谢皊的话一个字我也不会信。如果他是连爱可以超越性别这个问题都悟不透的人,也不会从小在我耳边嚷嚷着学历史。]

  [不过他既然是为了你出国的,我作为他的爷爷还是要偏袒他一些。如果你辜负了他,我会日日徘徊在黄泉路上等你下来揍你的。]

  [奚疑,请一定一定要爱我家那个姓文名曷的小孩。]

  奚疑从不会怀疑文曷,但是他害怕,哪怕有那么万分之一的不可能,也足以让他满盘皆输。

  奚疑在梧桐树下坐了一下午,嫩色的叶片落在他的脚边。他一时理不清自己对于夏天的情感,像是他遇见文曷的那个夏天,是凉爽的、开心的却又是闷热的、压抑的。

  所以他鼓起勇气做了个决定,趁着谢氏集团无暇自顾,在凛冬之际去遇见文曷。

  蒙特有十七所接受国内交换生的大学,奚疑只身下飞机的时候还在想,总归十七所大学,就算他运气不好,一天蹲一所,十七天之后也就找到了。

  偏偏那几日的蒙特破了历年最低温,奚疑在一所没什么人流量的大学门口蹲了一天后才知道,因为太冷了所以部分大学停课。

  因为停课,奚疑多蹲了五天,因为临近寒假、部分专业可能放假早,为确保不会漏看,奚疑又多蹲了六天。

  终于在来到蒙特的第二十八天,非酋的buff拉满后,奚疑在一所大学的门口看到了背着书包的文曷。

  文曷快要走过来的时候,奚疑急忙转身面朝身后的玻璃,与此同时陡然开始在乎自己的仪容仪表。

  他抬头朝玻璃上看的时候顿时怔愣了一下,因为玻璃上印的那个人太过于陌生,胡子拉碴、一脸的疲态,头发蔫巴地垂在脸侧。

  奚疑第一次因为自己的邋遢生出了逃避文曷的想法,他低着头追上了文曷,始终和他保持着半条街的距离。

  半条街的距离、五公里的长度足够他将自己念了两年的人与心里的那个身影从头到脚地对比一遍。

  看起来长高了不少,两年前还没有他高。

  清瘦了很多,一看就没有好好吃饭。

  头发还是软软的,风一吹就贴着脸颊晃荡。

  还和两年前一样傻,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

  明明在蒙特蹲了二十八天,再冷也扛过去了,奚疑却还是在这五公里中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前方的文曷转身消失在了下一个街角,奚疑刚要快步追上去,就被从侧后方来的一个人拦下了。

  “你干什么的?”,凌栏在两条街前就发现文曷身后跟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趁着人走远,他马上上来将人制止。

  凌栏刚搬着人的肩膀扭过来,就被噎了一下,有些磕磕绊绊地问道:“不是……我也没喊警察,你哭什么?”

  奚疑闻言怔愣了一下,颤着自己冻得没什么知觉的指尖抹了一把脸侧。好像是有水迹,怪不得今天的蒙特要比之前冷……

  凌栏看着这个奇怪的人,公正地说道:“哭也没有用,说,你跟着前面那个人有什么企图?”

  奚疑在一众关系词中挑挑拣拣,说道:“我们是……朋友。”

  凌栏皱了下眉,严肃地说道:“少唬我!朋友?哪门子的朋友不上去打招呼,反而在背后搞跟踪这套的?”

  “你要是再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可带你去见警察了。”

  奚疑一时说不上来为什么不直接去见文曷,也许是来自长达两年的克制,也许仅仅因为自己模样邋遢,他只好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凌栏。

  凌栏带着怀疑地看了他几眼,撒开抓住人的手,一把将证件抢了过来,扫了一眼名字——Yi Xi。

  西医?奚疑?!这不是文曷心心念念的那个偶像吗?!

  也不怪他跟着文曷看了那么多综艺还认不出来人,任谁看了这副流浪汉的模样能将他和奚疑划等号?

  “流浪汉”、“流浪犬”,怪不得文曷喜欢他……

  凌栏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奚疑,将证件还给了他,还是奇怪地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上前跟文曷相认?”

  这个问题就连奚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目前不能让他认出我。”

  “怕他看到你太激动耽误了学业?”,凌栏“啧”了一声,继续说道:“不管你们俩想玩点什么,你还是注意身体,如果能让文曷那小子也保持健康就更好了,不亏我照顾了他那么久……”

  奚疑一听心脏就揪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文曷他……过得好吗?”

  凌栏边摇头边说道:“不好,他过得很不好。”

  “不过你别急,先跟我回家收拾收拾你自己。”,凌栏看他一副犹豫得模样,知道他害怕自己被文曷看到,继而开口道:“我住在文曷的对门……”

  “不过就算你像综艺里那样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大概率认不出你了。”

  “为什么……会认不出我?”,奚疑的语气有些焦急。

  凌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郑重地说道:“因为他现在的视力跟瞎也没两样了。”

  奚疑跟着凌栏住到了文曷的对门,听他讲述了文曷遭遇的暴力行为、文曷眼睛受伤以及他不顾自己安危长时间滴禁药只为看奚疑的综艺。

  奚疑边听边觉得自己的心脏与文曷一起被殴打着,直到喘不上气,他突然很想冲去隔壁抱抱文曷,但是暂时不能。

  奚疑站起身走到阳台边,试图用蒙特的冷冽空气安抚自己快要炸裂的心脏以及喘不上气的呼吸。他长舒了几口气后才开口问道:“这两年,他还经历过什么事吗?”

  “什么事……”,凌栏陡然想到了什么,他继续开口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文曷在学校一直都好好的,为人豪爽且学习优异。”

  “但是有一次突然被匿名破了脏水,背地里搞事的人在学校公告栏贴满了造谣他的事迹,说他暴力殴打女性、性.虐待女性……”

  “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大,就算文曷的导师想保他,介于舆论的压力给他开了处分。”

  奚疑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好早了吧,大概一年前了……”,凌栏闷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记起来了,那会儿我刚帮他修好手机残骸,他每天宝贝得不行,恨不得一天看八百遍……”

  那就是文曷给他发“别抽烟了”的时候……

  所以文曷的电子设备一直在被监管,但凡被发现有一点联系他的迹象,就会被找事。

  凌栏因为学业的原因要出差,就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房间租给了奚疑。奚疑在蒙特没什么事,每天不是看文曷就是看文曷。

  一开始他还不算熟练,总会在文曷出门的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开门,随后在文曷回头的时候猛地将门关上。

  后来他学会在文曷出门的时候通过猫眼看人,等人走远了才开门跟上。

  奚疑会在猫眼看人,会跟着文曷出门买菜,会提前回家在门后等对面的关门声。若说他最喜欢的地方,那当属阳台。

  他喜欢伸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稍微将半个身子往外延伸一点就可以看到对面阳台里闭着眼睛晒太阳的文曷,如果文曷睁眼,他就将旁边的窗帘拉来应急。

  有时,奚疑能在阳台上看人看一下午,看到脚麻得像是被针扎、腿软地几乎走不动路,但他依旧很快乐。

  奚疑最近忙了起来,因为他想带文曷滑雪,但是无论是他还是文曷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只好提前去学。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滑雪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光在低级道上就摔了七八次,差点就要进医院做手术。

  磕磕绊绊大半个月,奚疑总算可以将滑雪拿得出手,他替文曷订了一整套滑雪的装备,拜托凌栏沟通。

  奚疑知道以文曷的性子,一定会问是谁,但是他的声音太有辨识度,只好用ai输入了一句话。按完门铃,听到那道熟悉的“谁”,他在文曷的时候门前播放ai声音。

  “隔壁的租客,房东说要我给你送滑雪的装备。”

  等到听到开门声后,奚疑再快速跑进自己的房门后,猛地关上门,一气呵成后因为心脏的加速导致呼吸有些喘,他在猫眼后看着面露疑惑的文曷,像是小朋友骗到人那样很开心地笑了出来。

  奚疑开了一晚上的窗再加上不盖被子,总算在蒙特的冬天把自己弄成了重感冒。

  第二天一早,就等在场地门口,为防被认出来还戴上了帽子。直到文曷打开门,他立马上去搀扶着人的胳膊。

  “文先生您好,我是凌先生为您挑选的教练,接下来的几天会带着您学习滑雪。”

  “谢谢。”

  奚疑带着文曷进了换衣间,从他的声音背包里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再无微不至地帮他穿戴上。

  奚疑为文曷带上了滑雪镜,将他的一缕头发轻轻地别在耳后,满意地开口说道:“鉴于你的视线比较模糊,接下来的滑雪先由我拉着你滑,不知文先生意下如何?”

  “叫我文曷就行了。”

  奚疑闻言怔愣了几秒,他何尝不想将“文曷”这个名字念上一辈子,他抿了抿唇回道:“好。”

  奚疑搀着文曷的胳膊一路到了低级道,他看了一眼下面的缓坡,又趁着人看不见,伸手碾了一把文曷侧边的发丝,才压抑地开口道:“文曷,把手给我。”

  奚疑看到文曷想都不想、没什么防备地就将双手伸了出来,恨不得敲他的脑袋两下。可真到他伸手接住文曷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能感受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细微颤抖。

  “教练,你是不是第一次带我这种瞎子滑雪?手都颤……”

  “不是瞎子。”,奚疑开口打断了文曷的话,一双眼紧紧地锁着对面人的滑雪镜,像是要透过眼镜将目光刺入那双漂亮的眸子。

  “教练你说什么?我好像耳朵也不太好……”

  奚疑抿了一下唇,说道:“没什么,抓紧。”

  下一秒,他就牵着文曷的手从低级道的缓坡上滑了下去。明明滑过很多次低级道,但在此那种陡然失重的感觉依然让奚疑的心脏空了一拍。

  直到在低级道的末尾停下来,奚疑平复自己的呼吸后才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爽!感觉压抑的情感也随着下滑四散而出,教练再带我来一次。”

  奚疑勾了下嘴角,应和道:“好。”

  “教练,我想去高级道,那个s弯看着好刺激!”

  奚疑发现文曷越发的跳脱了,高级道别说带人了,就连他这种速学的人都不能保证安全,“……不行。”

  小唯粉的表情就算看不到也知道蔫巴了下去,“教练,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奚疑克制着再次翻涌上来的想抱抱他的情绪,说道:“听说过什么?”

  “我们家那边有个习俗,滑雪时在高级道上许愿可以梦想成真。”

  “我都大四了,你得让我顺利毕业啊教练……”

  奚疑在秋城生活了二十四年都未曾听过这样的习俗,话一听就知道他在唬人。但他看到滑雪镜都压抑不住文曷的蠢蠢欲动,没舍得拒绝,只能一直说着注意事项以及自保措施。

  奚疑看到文曷迫不及待地朝自己伸出手,好笑地牵着他上了高级道的传送带,突然开口问道:“你想许什么愿望?”

  “想回国,想上秋大,想读国内史。”

  “好。”,奚疑应完就拉着文曷从高级道上滑了下去。

  他明知道高级道上许愿就会成真这件事是假的,还是在风雪扑面后忍不住心中泛滥的萌芽。

  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奚疑偏过头透过双重滑雪镜看向身边的文曷,心想——如果可以,希望你不会讨厌那个爱慕着你的我。

  今日的滑雪结束后,奚疑将文曷送上了回家的车,随后收拾了雪具也跟着打车回了家。

  他刚下车没走两三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街角的反光镜将几个人的身影映出来。

  奚疑第一时间为了确保文曷的安全,用自己的号码给他播了一个电话,接通后电话那头喂了一声就被奚疑挂了。

  他可以确认这些人是蹲点等文曷再出来,如果不和他们发生冲突,他们迟早会蹲到文曷。

  他又给凌栏发了一条消息后,直接把手机扔回去,将背包里的雪具拿出来,一手一个滑雪板先发制人地朝着那群黑衣人揍了过去,导致两三个黑衣人的脑袋开花。

  也许是奚疑的举动惹怒到他们了,一开始他们还对奚疑手下留情,后来直接将他手中的滑雪板抽了过来直接砸到了奚疑的小腿上,滑雪板应声而断。

  凌栏找的人很快就到了,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群已经打得没什么劲儿的黑衣人收拾服了。剩下的几个人带着奚疑去了医院。

  奚疑做完手术出来的时候收到了凌栏的电话,他刚点了接通,那边就怒气冲冲地说道:“你是不是疯了?这种事给我说一声,我找人收拾他们就行了?你冲个什么劲儿?”

  “怎么,非得感受一下两年前文曷受的伤,好在你皮硬只是轻微骨折,那要是跟文曷一样视网膜损伤,你俩是打算后半辈子瞎子互助?”

  “你tm还笑?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怪胎了,他是做完手术出来疼都不喊一句,你这还直接笑出来了?怎么没给你牙都打掉?”

  抽动牵连了嘴角的伤口,奚疑收敛了笑容,在一连串的轰炸中插嘴道:“谢谢你。”

  凌栏闻言一下子就哑巴了,他吭吭哧哧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文曷知道对门因为他受伤了,我帮你争取了一下,他说会亲自下厨给你做饭。你们俩要是因为食物中毒双双身亡了,我连尸都不给你们收……”

  “嘟嘟——”

  奚疑默默地撤下手,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屏幕。他想,总要亲手替他的小唯粉出一口恶气不是?

  轻微骨折换来对面四五个脑袋开花以及文曷亲自下厨……还不错嘛。

  奚疑在被文曷的垃圾厨艺投喂了两个月后,接到了一通来自国内的电话。

  “奚哥,谢老头想用联姻挽回自己的大厦将倾,谢皊就偏不如他的愿,执着地跟刘小姐闹掰了,让刘小姐在秋城丢尽了脸面,我们要不要趁机去跟刘小姐谈判?”

  “但是我之前向刘小姐抛出橄榄枝,她的意思是只跟你聊,你看要不要先回国一趟?”

  奚疑正在给自己上药,闻言挑一下眉,语意不详地说道:“终于可以吃一顿正经饭了……”

  “奚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奚疑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说,回国替我的小唯粉挣秋大面试资格。”

  奚疑走之前向文曷门前那个当摆设用的信箱里投了一封信,与此同时在门口站了很久,听着屋内叮铃咣当的做饭声音,最后笑了一下,用“奚疑”的微信号给文曷发了一条。

  [奚疑:新年快乐]

  他希望,文曷可以看到这封信;也希望,文曷不用看到这封信。

  *

  奚疑正在眼镜店里,他之前为文曷挑了一副带有细链的金丝眼镜,这样那个冒失鬼就不会丢东西了。

  手机突然振动了几下,奚疑将它从口袋里摸出来,发现是许霰雪的电话,走出店按了接通,“什么事?”

  “那个……阿奚,我说一件事你别骂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就心虚很多。

  奚疑不吃他这套,冷酷地说道:“先说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谢哥怎么就知道你要攒局聚餐这事……他说要来我又不能拒绝。”,许霰雪顿了一下立马找补道:“我知道今天这局是你专门为了文小唯粉订的……”

  “这样吧,许哥今天当牛做马行不行?你让我往东文决不往西。”

  “一会儿再说吧。”

  “别啊,阿奚!奚爷……”

  奚疑直接按了挂断键,随后取到东西就去酒店接文曷了。他在楼下心情忐忑地等了几分钟,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文曷似乎很拘谨,一路上跟他都没说过多少话,尤其是在他提出让文曷来自己家里住后,车里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到了饭店,奚疑将一个鸭舌帽按到了文曷的脑袋上,看着他像是害怕自己一样仓惶地逃出了车里,心情在那一瞬间烦躁到了顶点。

  想抽烟……他抿了一下唇,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熄火后没有立马出来,而是塞了一颗糖果进嘴里,给许霰雪打了个电话。

  “奚哥终于可以考虑我了?”

  奚疑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到了没?”

  “快了快了,有何贵干啊奚爷?”,许霰雪插科打诨地开口。

  奚疑抿了抿唇,说道:“文曷在门口,头上戴着我的鸭舌帽。电话先别挂,你一会儿带着蓝牙耳机跟他说话,关键的问题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哟,情报工作,我喜欢,您就瞧好吧。”,许霰雪忙活了一会儿带上了一边的蓝牙耳机,下了车就冲门口的文曷走去。

  “秋大不提供住宿……”,文曷在说自己想要租房的事情。

  耳机里传来了奚疑的声音,“同他说,可以住我家。”

  许霰雪挑了一下眉,依葫芦画瓢地说道:“租什么租,住阿奚的,他新买的房子可大了,你换着房间住都行。”

  “会不会……不方便啊?”,文曷一脸纠结。

  “都是男的有什么不方便……”,许霰雪正奇怪文曷为什么会这么问,耳机里又传来了奚疑的声音。

  “问他是不是因为谢皊?”

  许霰雪怔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是说……谢皊?”

  耳机里奚疑的声音又一次地传出来,“说你早就知道这件事问他怎么知道的。”

  许霰雪看文曷点了点头,眨了眨眼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当年藏得滴水不漏,就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文曷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看到了。”

  “怪不得……”,奚疑沉思了一下开口指挥道:“说我们分手了,让他随便住。”

  许霰雪奇怪了一下,奚疑明明和谢皊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说成自己分手了,但还是照做地说道:“怕什么,随便住。”

  “他们分手了。”

  许霰雪看到文曷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趁机将文曷的表情报备给了奚疑。

  远在地下车库的奚疑挂了电话,仰靠在车座上,心脏跳得很快。嘴里的草莓味儿糖果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被他用齿尖嘎吱嘎吱地咬了。

  之所以让小许说自己和谢皊分手了,是想通过文曷的表现来窥探他是不是对同性恋反感。那个禁锢着“畸形爱恋”的魔盒终于在三年后被他打破了。

  幸运的是,他的神明永远站在他这边,所以这次,他赌赢了。

  草莓味儿的甜意还逗留在口腔中,奚疑长舒了一口气,郑重地点开了与文曷的对话框,删删减减发出了一条消息。

  [奚疑: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被我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文曷and奚疑的过去结束了!

  剩下的是永不分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