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斯文尤物【完结】>第45章 遥不可及的梦

  追债的事并不顺利,闻舒约人时耍了点小聪明,用的借口模棱两可,只说有位从江城过来的朋友,想一起聚聚。

  对方以为来人是陆文州,欣然赴约,去了才发现只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当即怒而离席,半点面子都不给东家。

  闻舒气得就要追出去骂街,被许念拼老命拦下,“我去想办法!我想办法!”

  闻舒跌坐回椅子,赌气似的大喊大叫:“不识抬举!真以为老子不敢告他啊?”

  许念沉吟:“这事得从长计议。”

  闻舒使劲儿嚼着嘴里的芹菜,气得不想说话。

  既然急不得,许念第二天就要回江城,闻家叔侄来机场送别。

  闻钰还挺不舍,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对这个儒雅随和的叔叔很是喜欢,问许念什么时候再来?

  “要不你也跟着回去得了,”闻舒装出一脸嫌弃,“在这儿净给我添乱!”

  “我不回去!”

  小孩哪儿分得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立马抱紧他的大腿,抬起头时目光都变得期期艾艾,“我会听话,小叔叔别赶我走。”

  闻舒朝许念翻了个白眼,“看吧,比他爸看得都紧。”

  许念作势踹他一脚,半真半假的警告:“别欺负小孩儿啊,回头让你哥揍你屁股。”

  闻舒脸“唰”一下红透了,挥挥手赶他,看模样是挺烦的,嘴角却还翘着。

  回到江城已经是傍晚五点半,没安排司机来接,许念独自去停车场开车。

  他有意回避自己去林安的事,在江城,知道他和闻舒交好的人越少越好。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准则,就像大家都喜欢跟背景清白的人打交道,同样的,暗处的帮忙比明面上的更能规避风险,也更有用。

  回程的路上,许念给管家去了电话,问陆文州这几天都住哪儿?

  管家告诉他,大爷病了没回去,这些天一直住在这边,又问许念,今晚回不回来?回来的话他让人留门。

  许念看了眼时间,七点一刻,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绕远,直接回市里休息。

  他这些天东奔西跑的着实疲惫,开夜路也不安全。

  管家应下,回头就把许念打过电话的事汇报给了陆文州。

  他本意是邀功,当弟弟的关心哥哥,这不是好事儿么。

  殊不知陆文州听后脸上显露出难掩的失落,就连管家都看出来他不高兴,赶忙为许念找补,“我听许经理那声儿挺累的,应该是今天在市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来看您啦!”

  陆文州“嗯”了下,正要关房门,院子外又有人喊,“大爷!三太爷说您要是没睡就请您过去趟。”

  这么晚了老爷子还没休息?

  那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事。

  陆文州回屋擤了把鼻涕,找了件厚些的外套披上,整个人被衣服压得蔫儿蔫儿的没半点精神。

  他极少生病,偶尔来一次就要比常人更加严重,三十九度的高烧来来回回烧了四天。

  就连家庭医生都觉得奇怪,明明两天前都要好了,怎么突然间又反复?

  殊不知陆老板犯的是心病,唯一的解药还不搭理他。

  年逾九十的老太爷身体尚算硬朗,见陆文州乌龟一样挪进来,脑门上的白眉当即就拧成一团,“早让你节制节制!你来看看你!年纪轻轻像什么样子?”

  陆文州头昏脑涨,站在他面前微微鞠躬,而后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吸着鼻涕问,“您又有什么事儿啊?”

  老太爷拄着拐装起身,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最后从鼻子里哼了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我跟你爷爷······”

  陆文州哑着嗓子将他打断,“您怎么又翻老黄历?您跟我爷爷那是什么年代?再说,您二位都快修炼成仙了,我们凡夫俗子怎么能比?”

  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手里的拐杖举起又放下,到底是没舍得打下去,只用力在地面跺了跺。

  他那一辈兄弟姐妹六七人,到如今也只剩下自己。

  虽是长寿,却孑然一身。

  难说不是种惩罚。

  老太爷佝偻着身体坐回到椅子中,双手搭在拐杖上,浑浊的双目盯着门外的一片月华,良久,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你又能护他到几时?”

  陆文州将头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眉头却皱得很深,听嗓音还有几分虚弱,语气倒挺随意,“我能护几时就护几时,您就甭管那么多了。”

  老太爷深吸一口气,望向那片月华的目光开始变得深远,声音更加沙哑,似嘲讽又似感慨:“你跟他真像,难怪你爹有时候会怀疑。”

  陆文州没吱声,他实在疲乏,脑子里想不起那么多事。

  大门大户的秘辛往事也难免落入俗套,公公对儿媳的偏爱,逼得亲儿子都要以断绝父子关系来威胁。

  最终这件事以夫妻俩搬出祖宅为结束,可当真结束得了吗?

  随着年月增长,大家渐渐发现,当儿子的长相越发不像自己父亲,反倒像极了隔辈的爷爷。

  这其实也没什么,隔代遗传再正常不过。

  左右都是一家人,就连亲子鉴定也省了。

  奈何人都有劣根性,特别是在八卦他人隐私这件事上,恨不能个个化身侦探,把旁人的家世丑闻扒个底朝天,然后再像蒲公英散种似的吹得到处都是。

  谣言多了,也就无人在意真相是什么。

  都只是在满足自己那阴暗见不得光的窥探欲罢了。

  所以事实是,陆文州的父母恩爱得很,而老爷子对儿媳的“别有用心”并非是什么肮脏龌龊的不伦之情,只是一厢情愿的弥补。

  至于为什么是一厢情愿?

  在陆文州十一二岁时,曾偷听到母亲这样说过,“爸不是在看我,他是从我脸上找别人的影子。”

  ——书瑞。

  就是这个陌生的名字。

  让陆文州那个振兴了整个家族,无所不能到犹如天神般的祖父,默默放在心里,记挂了大半辈子。

  他不知道,在许多许多年前,他的祖父为了这个人险些就要抛家弃子,去赴那一场空。

  他知道的是,这个叫书瑞的人与许念有着同样的面庞,温柔、明媚,笑起来如同三月朝阳,能将一切冰雪消融。

  “你爸要是还活着,不知会不会后悔将母子俩带回来。”

  四个人,两张面孔,如同一场轮回。

  这一刻,陆文州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高高的房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爹用他换了当家的位置,我爷想在他身上寄托念想,他们加起来都不如您狠,您是要把他拽到这漩涡里,说是补偿,却要让他这辈子都活不舒坦!”

  此话当真戳心戳肺,老太爷目中一痛,当即就要开口骂,听陆文州稳稳的继续道:“可我在这儿,阿念就是阿念,不是棋子,更不是为了弥补过去找的借口,只要我陆文州还有一口气,那他就只是许念,谁也不能把他变成旁人。”

  气氛瞬间凝重,停了很久,老太爷才不忍的问道:“不怕他知道身世后会恨你?”

  陆文州惨然一笑,摇了摇头,“想不了那么远,眼下我心里有他,他也知道我心里有他,这行了。”

  老太爷听后蓦然笑了起来,“你们这爷仨啊,一个赛一个的痴情种!”

  陆文州扶着桌角起身,脚步站稳,背脊笔直,如同一棵挺拔的松树,向对方一咧嘴,“不好意思,招您嫉妒了。”

  老太爷一棍子丢过去,没打中,正丢在人脚下,瞪着陆文州骂:“我嫉妒个屁!一群蠢货!”

  陆文州弯腰将拐杖捡起,嬉皮笑脸地递过去,“我们是蠢货,您不蠢,这两年经济不景气,那些个鸟儿啊鱼儿啊的,您要不就甭买了?”

  “还管到我头上了!”老太爷将刚捡回来的拐杖一丢,岂料对方早有准备,赶在被砸中前一溜烟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