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乐园回来后,郁舒和陆凌风他们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包括但不限于一起做小组作业,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开会讨论心理剧大赛,上课共同支援杨洛等。

  等班上同学发现的时候都惊呆了,那个曾经孤僻的小透明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融入了班上的核心群体,和那群天之骄子玩在一块儿,实在太过违和。

  一切都按照轨道正常发展,只有陆凌风知道,郁舒这段时间还是会突然神秘地和大家分开,然后出现在南山苑。

  “风哥,你说郁舒怎么老不和我们一起吃饭,是不是我脸不够大啊?”杨洛叼着勺子,一只脚踏上旁边的横杆,百思不得其解。

  陆凌风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他有事。”

  用完餐,陆凌风和其余两人告别后到窗口打包了一份饭菜,向南山苑方向走去。

  他倒是不担心郁舒会做什么奇怪的事,也没有刨根问底地拷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想着他肯定还没吃中饭。

  南山苑比较偏僻,平时人烟稀薄,今天陆凌风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热闹。

  与此同时,杨洛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风哥,虐猫凶手在南山苑落网了!我们马上赶过去,你在哪呢?”

  “南山苑。”说完,陆凌风迅速挂断电话。

  他抄了近道,走上那条必经的石子路时,正碰上两个女生迎面走来,聊着空地发生的事。

  “我真的惊了,原来是他,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很合理,你看他平时那么阴暗,只是没想到那么变态,居然虐猫。”

  “那个郁什么的,好像是外院的,刚刚头是不是撞树上了……”

  陆凌风脚步一顿。

  “郁什么?”

  两个自说自话的女生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那个外院万人斩。

  “是不是郁舒?”

  “嗯嗯,是他,就在前面空地呢。”其中一个女生热情地替他指路。

  “谢谢。”陆凌风撂下一句感谢后步子越来越急,最后跑了起来。

  这段石子路不长,陆凌风跑了一段就发现往日空空如也的空地此刻聚集了许多人,现场乱做一团,有窃窃私语的学生,拿着手机打电话的辅导员,还有维持秩序的保安。

  陆凌风在人群里飞快地搜索,看见了被荆曼扶到树下的郁舒,白色衬衫上蹭了泥土,颌线上竟有些血污,整个人狼狈至极。

  这时,正和荆曼说话的郁舒也发现了站在不远处好似有乌云压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的陆凌风,呆住了。

  “你怎么在这……”

  郁舒这段时间故意避开大家就是不想让陆凌风发现,他做的事有一定的危险性。毕竟生擒一个心理扭曲的虐猫狂不排除对方原地发疯,准备鱼死网破的可能。

  他不想让陆凌风担心,可他还是发现了。

  陆凌风抿唇站在郁舒面前的这一刻,郁舒突然后悔了,他想,要是一开始告诉陆凌风就好了。

  荆曼是个妙人,气氛僵持间,她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滚了个来回,顿时明了。

  “陆凌风是吧?我们上次见过的。哎呀,老听舒舒提起你,既然你来了那我就把舒舒交给你了,等下还有课,先走一步。”

  说完,荆曼朝郁舒娇俏地眨了眨眼,带着功成身退的洒脱翩然离场。

  一方天地只剩两人,陆凌风在郁舒身边坐下,郁舒的背抖了一下。想和他解释让他不那么生气,可似乎一切借口都显得单薄,对朋友有所隐瞒即不真诚之罪。

  正当郁舒不知所措的时候,陆凌风撑着水泥台动了动唇:“都说我什么了?”

  这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郁舒侧眸:“?”

  陆凌风朝荆曼离开的方向指了指:“不是老提起我么,都说我什么了?”

  郁舒:“……”

  明白人都能听出来荆曼是说客套话,陆凌风肯定也听出来了,他就是故意这么问。

  郁舒撑着额头,回忆了一下自己为数不多和荆曼聊起陆凌风的那次,他说……

  “不认识。”

  郁舒倏地红了耳朵,可落在陆凌风眼里又是另一番味道。

  莫非他在荆曼面前夸自己来着?

  毕竟他曾经和辅导员说过很崇拜自己,在朋友面前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

  思及此,陆凌风头顶的乌云忽然就散了。他起身,身形突然伟岸起来:“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下不为例。”

  郁舒:“?”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过事情的走向总归是好的,乖巧应下总没错。

  两人这边莫名其妙地达成和解,此时以杨洛为首的拯救猫猫队也赶到,那边被当场抓获的虐猫狂还在垂死挣扎,保安怕他伤人,几个人一起将他制住,他则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挣脱。

  “不是我,不是我!我都说了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他们全都围过去,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

  “原来是他。”陆凌风嫌恶地别开视线。

  “你认识?”郁舒问。

  陆凌风点点头:“经管学院那个自杀的就是他。”

  他不欲多说,杨洛却出离愤怒。

  “这人有臆想症,绝对是反社会人格,明明是他不想合群,平时还疯狂臆想别人孤立他,跑到寝室割腕自杀,还在旁边留了个破遗书给室友安上一堆莫须有的罪名,要是人没救过来,他室友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郁舒听呆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只是看杨洛的反应异常,他问:“他室友是你……”

  “是我朋友,这学校三分之二的流浪猫都是他掏钱救助的。”

  谁知那凶手突然发作,低声吼道:“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装给谁看?说得好听,救助动物,谁知道暗地里打的什么算盘,说不定那些猫就是他弄死的,你们有什么证据抓我!”

  杨洛等人愣了一下,就连按住他的保安手下的力度也有所松动,他们来制服他的原因只是看见他攻击同学,把那个男生推到树上,至于这虐猫的确是没有证据。

  就在这时,一个削瘦的身影站了出来。

  “我看见了。”郁舒冷静道,“两次。”

  现场静了片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郁舒身上,他的眼睛依然被刘海盖住,阴郁气质半分未减,只是这次,大家好像都透过那具躯壳,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人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看向郁舒,表情癫狂:“呵呵,我们刚发生完冲突,你觉得你的证词有可信度么?”

  郁舒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对方眼里没有一丝松动,良久,他叹了口气:“还有物证。”

  此时,那人的眼里终于出现了别的情绪,是恐慌。

  “什么物证?”

  郁舒转身想要去围墙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扯了扯陆凌风的袖子。

  陆凌风会意弯下腰,把耳朵凑过去,郁舒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陆凌风听完挑了挑眉,神色有几分意外。

  杨洛发现郁舒和他风哥开始有小秘密了,总会背着他们说些事情,于是凑过去自己问:“你刚和风哥说什么了?”

  郁舒仍是神秘:“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这话也是说给那人听的,只见对方的神色愈发紧绷。

  陆凌风走到围墙跟前,轻声呼唤:“警长,警长……”

  不肖片刻,一直黑猫从墙上飞落,稳稳落在地上,傲然地踩着猫步,平等地蔑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类,然后……它蹭了蹭陆凌风的裤腿。

  郁舒:“……”羡慕哭了。

  陆凌风从地上抱起警长,将他脖子上的项圈铃铛取了下来,交给经管的辅导员。

  “这里面是针孔摄像头,让技术部的老师帮忙拆一下导入即可。”

  “这……”辅导员瞪大双眼,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谢谢你们,同学,学校会开会讨论这件事的。”

  事情即将告一段落,谁知原本在陆凌风脚边撒娇的警长此时居然掉头去了那人的身边,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甚至打起滚翻起了肚皮。

  他那双死鱼一样的眼睛忽然露出癫狂的光:“哈哈哈,看到了吗?我就是天生吸引猫,这都是它们自愿的!你们凭什么抓我?!”

  杨洛看见这傻逼就来火,准备撸起袖子上去抽他,郁舒拦住了他,朝那人道:“用猫薄荷水洗衣服不算什么天赋。”

  杨洛动作一滞,回头看郁舒,满脸写着“卧槽你怎么知道”。

  那人和郁舒擦肩而过时,阴恻恻地说了句话:“郁舒,你也是被孤立的存在不是么?或许我们才是一类人。”

  然而郁舒并无太多感觉,只是冷静又郑重地说:“我们不是,你杀死的不只是动物,还有你生而为人的理智和对生命的敬畏。”

  这样的人还能算上的是人么?

  声音不大,只有那人和离他最近的陆凌风听见了。

  陆凌风注视着郁舒的侧颜,轻飘飘一句话,宛如千斤巨石在他心中砸起涟漪。

  事情告一段落,郁舒被杨洛一行人团团围住,看这阵仗少不了一番严刑拷问。

  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你们想问什么?”

  “让我问……!”

  “我先!”

  “我先来我先来,女士优先!”陈洁扒开一往无前的杨洛,成功挤上位,“你怎么想到用针孔摄像头的啊,之前怎么不直接指认他?”

  所有人都期盼地望着他,仿佛这个问题问进了所有人的心坎。

  郁舒沉默了。

  陆凌风见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上前挡在郁舒身前,胳膊一伸宛如士兵坚韧的矛:“问题都憋回去,以后再说,我带他去处理下伤口。”

  众人一秒失落,正准备散了的时候,郁舒拉下了陆凌风的胳膊,大家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因为……”郁舒深吸一口气,“我有严重的面孔识别障碍,也就是大家平时说的脸盲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