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衡风赶紧到司战宫。

  姜晚手里依旧拿着一本簿子,不过不是《天帝纪事》,而是《生死簿》。

  步衡风看着他手里的簿子,疑惑道:“天帝的生平一般都记在《天帝纪事》里,就算是魔尊的生平也不会在《生死簿》里啊。”

  姜晚将生死簿递给步衡风道:“我当然知道,我也是闲的才去地府看了一眼,结果真让我找到了蛛丝马迹。”

  步衡风看了一眼生死簿上那一页,没有浮现影像,只有寥寥数语。

  君烨黎,启阳人士,后步入修仙一途,拜入孤雁山,与魔尊交手被掳,再无所踪。

  步衡风谨慎道:“没有影像,确定是天帝的吗?”

  姜晚道:“没有影像才奇怪呢,正常生死簿都会有影像的,没有才更加说明是天帝的。”

  步衡风看着生死簿上的这几个字,皱眉:“可是不对啊,天帝都是天道命定的,一出生会有异象,怎么会在人界,修炼上来的呢?”

  姜晚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快便掩盖了:“三百年前魔界传出,魔尊陵寒修炼不甚,魂飞魄散,这才由姬永安接任,这个说法其实我和天帝一直都不信的。”

  步衡风赞同地点头:“确实,一界之主怎么可能死的这般悄无声息。”

  “天帝被姬永安带走,很有可能交给了陵寒。”

  “你的意思是,天帝与陵寒有旧怨,陵寒让位永安,条件是天帝?”

  姜晚拿过步衡风手里的生死簿,点头:“否则为什么魔宫没有天帝?姬永安为了报复何必把人藏起来,现在主要是要找到天帝的藏身之处,或者说,陵寒的藏身之处。”

  步衡风摇了摇头,还是毫无头绪,姜晚看了他一眼,道:“算了,我会接着留心的,你回去歇着吧。”

  步衡风遗憾玉帝的手镯被他弄碎了,回了衡风宫进了草药田,挑挑拣拣的。

  小青问他:“仙尊,你在做什么?”

  步衡风没抬头:“挑几株巩固神魂的草药。”

  小青顿时着急了起来:“仙尊,你是又不舒服了吗?你休息吧,我来吧。”

  说着就要过来。

  步衡风拦住他道:“不用,我没事。”

  小青不确定道:“真的吗?”

  步衡风点头:“真的,我若是头疼了,哪里还有力气摘草药。”

  小青将信将疑:“好吧……”

  -

  魔宫。

  姬永安一身红衣高束马尾,手中骨鞭每一截每一段都染了血,顺着一节一节滴落下去,魔宫大殿如同地狱,没有人不沾染鲜血的。

  姬永安的双眸已然变回了金色的竖瞳,神情淡漠,冷到让人胆寒。

  他看着对面带着面纱倚靠在北部魔域的大魔怀里的花菱,嘴角轻勾:“你以为你联合他们就能夺走魔宫吗?”

  花菱的手抚上自己的面庞:“我不要魔宫,我只想要你和步衡风痛苦,你说要是你身受重伤或者干脆死在这儿,他会不会很伤心,和你一起死?要知道在昙雪山,他可是很关心你呢。”

  姬永安面色不变:“就凭你?还是凭他们?”

  花菱轻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步衡风扫视了他们一眼,金色竖瞳凌厉犹如一道光刃划过每个魔族的心口,北部魔域的魔族不敢与之对视。

  “本君本来并不打算血洗魔族,毕竟同陵寒有着交易,不过现在看来,在你们眼里本君比起陵寒不足为惧。”

  魔族人数其实比天宫还要多,各个部族分散,关系错乱,姬永安上任,大部分都是抱着观望的态度,毕竟不知道他的深浅,姬永安没有真的统领魔界的心思,也就懒得去管,但现在看来,杀鸡儆猴很有必要。

  姬永安敛了笑意,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要做好你们无法想象的下场准备了。”

  那日发生了什么外界并不大清楚,也没有哪个魔族传出什么风声,但他们魔界内部知道,魔宫那一日已不是血流成河能形容的,他们新任的魔君,用最残忍的方式血洗了那日围攻魔宫的北部魔域的所有魔族,没有一个逃出来,甚至据说没有一个能有完整的尸身和魂魄。

  在魔宫外面观望的各部魔族探子听着里面的惨叫声,以及最后远远朝里面望了一眼,就落荒而逃,回了本部族话都说不出来,只重复着千万别围攻魔宫。

  -

  步衡风采完药,便在院子里开始捣药,想着姬永安把静心铃给了他,压制心魔就全靠他自己了,万一出事就不好了,做点巩固神魂的药给他。

  垂耳跑过来绕着捣药罐闻了闻,雪瞳抢先一步先钻进了步衡风的怀里,也闻了闻捣药罐。

  步衡风笑了笑:“不是给你们吃的。”

  雪瞳嗅着步衡风的衣袍,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了。

  姬永安特地洗去一身血腥味来见步衡风,见他在院子里捣药,走过去将他拉起来:“神仙哥哥,永安来吧。”

  步衡风反手拉着他在矮桌边坐下:“不用,你把这个喝了。”

  矮桌上有杯泡着草药的水。

  姬永安笑了笑,将水推到步衡风面前:“明明是永安送给神仙哥哥来吃的,怎么反而给我吃了呢?”

  步衡风又将水推给姬永安:“只有强大的神魂才能对抗心魔,你把静心铃给我了,我就给你泡草药喝。”

  姬永安握着还温热的水喝下,抚平了昨夜躁动不安的气息。

  药水尚温,入喉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温暖了他冰凉的身体,一如当年。

  那时候衡风宫除了灵池里的锦鲤,只有他和步衡风两个人,他外伤痊愈了,体内被侵蚀的魔气也都洗涤了,但内伤却一直不见好。

  他躺在步衡风的床榻上,看着步衡风替他疗伤,输送灵力,一输就是两三个时辰。见效却十分缓慢。

  某日,他听见外面有动静,勉强起身去看,站在回廊里,看见步衡风借了司药宫的捣药罐,拈着草药,药香蕴含着灵力充盈着整个衡风宫,一看就十分罕见。

  一时间,他站在回廊里扶着柱子,忘了动。

  步衡风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便看见永安站在回廊里一动不动,微笑道:“怎么起来了?好些了吗?”

  他轻轻点了点头,答:“嗯,好点了。”

  步衡风放下手里的草药,拿了放在旁边地上的一个水杯朝他走开,他被步衡风顺带着拉进了寝殿。

  步衡风将被子放在他手里:“你把这个喝了,对你内伤有好处。”

  杯子里是泡了草药的水,温热的,刚刚好。

  -

  姬永安回神望向对面的步衡风,仙人没有变,依旧是那般如皎皎明月,变得人是他……

  步衡风伸手抱起脚边的雪瞳,走到姬永安旁边,将猫儿放进了姬永安怀里:“说起来,你为什么不喜欢它们?”

  姬永安眼疾手快将猫儿丢出去,拉过步衡风抱在怀里:“永安只是不想神仙哥哥分散太多的精力。”

  步衡风刚要起来,姬永安问他:“困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步衡风便觉得有点困了:“嗯。”

  姬永安将他抱起,朝寝殿里走去。

  步衡风模模糊糊道:“我睡在云上就好了。”

  姬永安望着怀里的人上下眼皮打架。笑道:“寝殿里舒服。”

  “云上也挺舒服的。”

  姬永安坏心道:“神仙哥哥说哪里舒服?”

  已经合上眼半梦半醒的步衡风:“嗯。”

  姬永安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轩窗下有镂空暗金香炉一直放了很多年没动了,他将那沉香点上。

  “仙尊!!!”小青从外面跑回来在院中大喊。

  姬永安皱眉,小青立刻发不出声了:“唔?唔?唔?”

  姬永安看了一眼步衡风,还好,没醒。

  他走出房门,将门带上,小青看到他在,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姬永安道:“别嚷嚷。”

  小青僵硬地点头,下一秒便可以说话了:“仙尊睡了?”

  小心翼翼,声音细微。

  姬永安点了点头:“你有事的话等神仙哥哥醒了再说吧。”

  “没…没什么大事…我,我先走了。”小青看着姬永安,吞了吞口水,慌乱地赶紧跑出去了。

  姬永安看着那青色的背影,直觉告诉他,或许是和他有关的事…

  步衡风这次睡了个午觉就醒了,醒来姬永安还在,屋内满室的沉香味:“原来沉香还有吗?我以为已经没有了。”

  姬永安过去将点的香灭了:“有的,我放起来了而已。神仙哥哥最近好像睡得没那么久了。”

  但比起正常仙人,哪怕比起普通人,还是睡得太久了…

  步衡风坐起身道:“嗯,蓬莱仙翁的药还是有用的。”

  姬永安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低声道:“消散的神魂,真的找不回来了吗?”

  步衡风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既然是消散了,自然找不回来了。”

  姬永安却十分认真道:“既然寻不回来,那就生出新的魂魄。”

  步衡风摇头道:“这世上没有这种法术,闻所未闻,况且,生出新的魂魄,就不一定是我了。”

  姬永安松开步衡风的手改环住了他,将头埋在步衡风的肩颈处,闷声道:“永安不想你死。”

  步衡风抬手摸了摸姬永安的头:“我对你不好,你该是怨我的。”

  感受到姬永安在摇头,又很像是蹭了蹭他的肩颈:“永安是怨你,想报复你,想折磨你,可永安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

  作者有话要说:  雪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