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养猪的爱人>第93章 就老去吧

  人这一生,无非就是生老病死,人一出生,就注定会面对死亡,靳子桀在年轻时就想过,自己和陈千歌到年老时会怎么死去呢,如果没有痛苦的就这样慢慢老死就更好了,可事情总会事与愿违,陈千歌被检查出来肝癌晚期,彼时他八十岁。

  癌症就这么出乎人意料地来到人身边,甚至没有任何征兆,也是,他和陈千歌都老了,身体早就没有抵抗力了,那些病随时都会找上他俩,无非就是早晚问题。

  可他宁愿自己病,也不愿陈千歌病。

  因为肝癌很痛,陈千歌怕痛。

  “你怎么就不听话一点儿呢,陈老头。”靳子桀温完饭进门,八十岁腿脚依旧很利索,即使背佝偻了点儿,但是不影响他走路带风,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家属都夸他身体很棒,把陈千歌背下楼晒太阳和上厕所啥的。

  “做的饭一点儿味儿都没有,”陈千歌把饭碗一推,偏了偏头,“靳老头,你的手艺退步了。”

  靳子桀简直气笑了,“你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别犟,我们要做懂事的小老头儿。”

  “哥又闹脾气啦?”陈千阕拿完药推门进来,看见这幅哄吃饭的画面笑眯眯地说。

  “你这个当妹妹来哄他把饭吃下去,我看他丢不丢人。”靳子桀说。

  陈千歌抬起松弛的眼皮瞪了他一眼。

  ”要我喂你吗小老头儿?”陈千阕笑着问。

  “喂什么喂,我怎么可能要我妹妹喂。”陈千歌想撑着胳膊起身,靳子桀赶忙上前在他后背垫着枕头。

  看见陈千歌吃饭,陈千阕和靳子桀对视一眼,然后弯起嘴角笑了笑。

  “今天礼拜几啊?”陈千歌问。

  “礼拜五,”陈千阕说,“怎么了?”

  “哦,礼拜五啊…”陈千歌点点头,“明天就星期六了是吧,谢子路和靳小鱼应该都放假了吧。”

  “你想他们啦?”靳子桀给他盛汤,”今天下午他们俩就放假了,幼儿园普遍下得早,让他们下午过来吧。”

  “哎,不用这么着急,哪有一下课就上医院来的道理。”陈千歌摇摇头。“没事儿,路路昨晚还念叨你呢,说今天要来看舅爷爷。”陈千阕说。“真乖啊。”陈千歌叹了口气。

  “不吃了吗?”靳子桀看到他已经把调羹儿放下了。“吃不下了,”陈千歌说,”今天感觉吃的还是比往常多一点儿。”

  “嗯,最起码把饭给吃完了。”靳子桀收拾着碗筷,拎到外面去洗碗。

  陈千阕把桌子给收了,“想躺着还是靠着?”

  “靠着吧。”陈千歌说。

  陈千阕给他调好床头,又给他把吃药的水晾着,陈千歌就看着自己满头银发的妹妹熟练地做这些事儿。

  “千阕。”陈千歌突然喊了声陈千阕的名字。“咋啦?”陈千阕从分药的间隙中看了他一眼。“谢听走的这三年,你感到孤独吗?”陈千歌问。

  陈千阕的手一顿,不自在地笑了笑,“都过去了,先开始是挺孤独的,也很难以接受,但要带孙子给儿子儿媳做饭那些忙碌的事情就占据大脑,久而久之也没那么孤独其实。”

  “我走了之后,靳老头儿会很孤独,”陈千歌又叹了口气,“我俩这几十年又没领养小孩儿,都是你陪着我,我陪着你,我不在他身边,他得多难过啊。”

  “想什么呢,你会活得好好的。”陈千阕抬手抹了抹眼角。陈千歌无力地笑,“唉,这病还有治好的可能吗?”陈千阕坐在凳子上,偏过头不说话。

  “到时候拜托你了,多去找桀哥说说话,不用把他接到你们那里住,他也不会同意的,他随时就爱倒腾花花草草那些,菜那些也不用给他买,他会自己种,”陈千歌缓慢地说着,“每年过年靳陈两家就由你来组织,到我们那里去过年,给桀哥冲一冲喜气和温馨气,最起码让他觉得,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呢,让那些小孩儿多找他要些红包,他有钱,他每年最喜欢的就是发红包了。”

  “你说这些干嘛呀,”陈千阕扯了张纸擦泪,“跟交待遗言似的。”

  “我…”陈千歌摆摆手,“我不行啦,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在门外的靳子桀眼泪不停地往下滚落,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揪着自己的心哭。等病房里两人没再说话时,他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进去。

  下午靳陈两家的后辈都来看陈千歌了,空荡的病房热闹得不行,最后靳子桀看陈千歌脸色不太好,就没让后辈们跟陈千歌久聊。

  “几点了?”陈千歌咳嗽一声说。

  “六点多一点儿,我去给你温饭。”靳子桀给他掖好被子说。

  “先不着急,”陈千歌虚虚地握住靳子桀的手,“我想去看一看日落,好不好?”靳子桀鼻腔顿时酸涩,极力忍住泪水流下来,点点头说,“好。”

  他给陈千歌穿好衣服,虽然是八十岁的老人了,陈千歌身材还是精瘦高挑的类型,就是生病了把他折腾成骨感来,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一片。

  夏天的太阳西下的晚,橙黄色的夕阳洒在充满消毒水的医院,拉长各个病人的身影。

  “这几月辛苦你啦。”陈千歌拍拍靳子桀的手。“说什么呢,”靳子桀皱眉,”什么辛不辛苦的。”

  陈千歌指着远处的木质长凳,笑着说,“在那坐一会儿吧,感觉能清晰地看见日落。”“行。”靳子桀扶着他走过去。

  两人相靠而坐,陈千歌喘着气,把头靠在靳子桀的肩膀,夕阳的光能全部照在他俩身上。“日子过得好快啊,”陈千歌说,“这一晃,匆匆八十年就过去了。”“就是。”靳子桀应。

  “靳老头,我没想到你老了居然长这么丑。”“陈老头,你也丑,大哥别说二哥。”

  陈千歌闷着嗓子笑,“在我心中,你还是十八岁的模样,很帅。”“你还记得呢,我都快忘了我们十八岁是什么样子了。”靳子桀轻声说。

  “那个时候的你呀,是寸头,脑侧还剃了三道横杠,眉毛很浓,眉形很好看,鼻梁高挺,整个人又酷又凶,”陈千歌抬起头看了靳子桀一眼,“现在你的头发全白啦,也不是寸头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凶了。”

  靳子桀握紧了陈千歌的手。

  “好不可思议啊,我俩居然相爱了几十年。”陈千歌又说。

  “对啊,好不可思议。”靳子桀轻声说。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事儿就跟着那群老头下下棋,你不是还没赢过邓老头吗,争取赢他一局呗,”陈千歌说,“去跟老太太跳广场舞,强身健体,活到无病无痛的一百岁,不说五代同堂吧,四代同堂应该是可以的吧,要做一个快乐开心的小老头儿,不要感到孤独,随时去找千阕他们说说话…”

  “靳老头,我爱你,”陈千歌声音越来越低,“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吧,你要来找我哦,一定要来找我,对个暗号吧,就说校长来了怎么样,我…我爱你。”

  靳子桀泪流满面,抱着陈千歌颤着声音说,“我爱你,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一定会赢过邓老头儿,我去学广场舞….”

  “我一定会活到一百岁,你看着吧陈老头,我…我下辈子还会追你,追到你喜欢上我为止,你一定要对我说校长来了,我爱你…”

  夕阳西下,靳子桀抱着死去的陈千歌哭得泣不成声。

  盛夏烈阳,蝉鸣聒噪。

  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站在梧桐树下,露出虎牙笑得狡黠,对正在翻墙的少年说,“嘿同学,校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