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幺鸡>第63章

  第二天晏斯茶在稻田里陪孟肴抓鱼的时候,接到了赵博阳的电话。赵博阳在电话里说自己分手了,不想再过问卢湾湾的事。

  卢湾湾这颗山芋并不烫手,抛来抛去已经凉透了,又回到晏斯茶手里。他听见电话里赵博阳几近失声的嗓音,料想卢湾湾肯定也不好受。

  他心里无端有些快意。

  他不想看见讨厌的人获得幸福。况且摧毁远比成全来得有趣,赵博阳伤心欲绝的模样令人惊喜。很奇妙,晏斯茶自己不喜欢失控的状态,但他享受别人失控的状态,他喜欢看身边的人失常,最好都变得疯疯癫癫,以佐证只有他一个人正常。

  晏斯茶回话的时候只有简单的“嗯”、“好”这些字眼,孟肴猜不出是谁打的,等晏斯茶挂断以后才小声地问,“斯茶,是老师吗?是不是催你回去上课……”

  “赵博阳打的,给我说了这周的作业,”晏斯茶收起手机,把孟肴揽进怀里,在他发顶上亲了亲,“肴肴,不要再去想学校的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好。相信我。”

  “……嗯。”拥抱亲吻这些肢体接触都有着神奇的魔力,孟肴回搂住晏斯茶,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舍不得分开。

  这会儿已是傍晚,四下无人,他们头抵着头说了许久话,孟肴又开心起来,拉着晏斯茶要继续往里走。

  田里的水足有小腿深,晏斯茶又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走得极为艰难。一个抬脚的功夫,一只鞋竟嵌进了泥里,这下他只好金鸡独立地站着,拽住孟肴不肯走,“肴肴,鞋子丢了。”

  “鞋丢了?哪儿呢?”孟肴俯身往泥里摸,摸了好一阵还是两手空空地站起来,“好像没有。”

  “怎么会没有?”晏斯茶将手伸进水里,一摸就摸到了一个硬物,顺着泥流拔出来正是自己的拖鞋,“这叫没有?”晏斯茶见孟肴一脸憋笑的神情,顿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佯装要把鞋子扇到孟肴身上,孟肴灵活地退了几步,笑道,“自己明明能摸到,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

  晏斯茶低头把鞋穿回去,有些迟疑地说,“肴肴,还要往里走么......这里面会不会有蛇?”

  “有啊!”不知道为什么,晏斯茶一直很怕蛇,孟肴对他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手腕那么粗,咬一口就没命了。村里遭好几个了。”

  晏斯茶知道他在骗自己,只无奈而宠溺地道,“都抓两三条了,天也快黑啦。”

  孟肴仰头看远处明晃晃的日头,笑了一声,仿佛还有无限的精力,“这还早呢,我再抓两条给春姨送去,要不你先回去。”

  “我不认路。”晏斯茶理直气壮地接道。孟肴怕遇见村里人,便寻了一处离住宅最偏的水稻田,四周都是荒杂的废土,来此还要翻过一座小山。

  他们正站着,远处突然跑来一个身影,老远就叫道,“小肴哥!小肴哥!”跑近了一瞧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皮肤黑红,显得眼睛又大又亮,鼻子脸颊上长了不少深色的雀斑。他也不介意孟肴还在泥塘里,挽起裤脚像条泥鳅似得梭到孟肴身边,直接飞扑到他身上,“小肴哥!你终于回来了!”他虽然叫孟肴哥,个子却比孟肴高大,孟肴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扑弄得差点摔倒,还是晏斯茶上前一步扶稳了他。

  “前几次你回家都不找我玩,我终于逮着你了!”

  “之前太忙了,赶着回学校,”孟肴把他从身上扯下来,扶着胳膊细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春生,你终于把那小辫剪了?现在的样子挺精神的。”又转头介绍身边的晏斯茶,“这是我同学晏斯茶,你叫他晏哥吧。”

  谁知春生并不听话,忽然缩到孟肴的身后,把孟肴的肩膀环进怀里,“我不是谁都能叫哥的,我哥只有你一个。再说,谁当哥还不一定。”他虽然还在读初三,但是因为家庭原因辍了两年学,只比孟肴小一岁。

  “他还是比你大.…..”孟肴瞧见晏斯茶若有所思地盯着春生打量,忙拨开春生的手,往晏斯茶的方向靠了一步,“春生,你怎么找来这儿的?”

  “我先去了你家,结果家里没人。我又去地里寻了奶奶,奶奶说你在这儿。”

  “唔,辛苦了。”孟肴有些感动,春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只是后来他考上了市里的高中,两人的联系才渐渐淡了。

  “你来得正好,你先带斯茶回家吧,”孟肴有心促进二人的关系,“我等会儿再回去。”

  “我不。”春生对着晏斯茶做了个鬼脸,却见晏斯茶对他展开了一个干净的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麻烦你给我带带路吧。”他人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春生哪里经得住这样和声细语的恳求,肩膀一缩,“我...…走吧走吧,看你可怜劲儿的。”

  孟肴倒有些诧异晏斯茶这么主动,暗笑他娇气,不肯呆在田里。又凑到晏斯茶耳边嘱咐,“春生心智像小孩,你别难为他。”晏斯茶笑了,“我怎么会难为他,你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

  孟肴被这话哄得欢心,转头又嘱咐春生,“你好好带路,别带着他瞎玩忘了时间。”春生连连答应,带着晏斯茶上了田埂,往远处走去。

  春生心里回味着晏斯茶的笑容,忍不住和晏斯茶搭话,谁知晏斯茶却像变了个人,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压根就不理他。

  春生倒也不泄气,一边走一边偷瞄晏斯茶。他一直以为小肴哥就是顶好看的人了,可是这人比小肴哥还要耀眼。

  小肴哥就像湖畔边的芦苇花,路过的时候总忍不住采一穗放在手里玩,暖绒绒的,很舒服。可这人不一样,他是一块会发光的冰。那种雪天里溪流边缘的冰棱,通透,漂亮,闪闪发光,但不敢去碰,寒气逼人。

  不过他笑起来,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诶,你的脖子上是什么?”春生突然发现晏斯茶锁骨上有几点紫红的淤伤,在衣领口若隐若现。

  晏斯茶指尖蹭了蹭未消的吻痕,手扣到脖子上遮住,低下头,“这个么......”

  春生没料到晏斯茶会回应自己,林间的光线不好,晏斯茶脸隐在暗处。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晏斯茶在用余光斜瞄自己,笑得有些暧昧不明。

  “他昨晚咬的。”晏斯茶的语速很慢,目光一直观察着春生。春生被看得不自在,加快脚步拉开距离,“是、是打架了?那我替你还回去!”

  晏斯茶不吭声了。春生的表情不似装傻,那就是在那方面还未开鸿蒙。他觉得无趣,便随口应道,“没有。他才不会对人动手。”

  “怎么不会?”春生突然把衣服一捞,露出紧实的腹部,在肚脐周围有一道丑陋的伤疤,像肉色的蜈蚣,“你看,这是小时候小肴哥给我咬的!还去医院缝针了!”

  晏斯茶盯着那处伤疤看了许久,才轻声问,“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吧?”

  “打从娘胎里就认识了!”春生笑起来,又跑回晏斯茶身侧,“小时候他比现在皮多了,带着我到处野,我们隔三差五就要打架。”

  春生独自说了一阵儿时的轶事,晏斯茶始终一言不发,春生自讨无趣,也渐渐安静下来。二人行过一处小山沟,晏斯茶突然说,“这里会有野菌吗?”

  “野菌?就是蘑菇吧,当然有咯,下雨后冒一堆出来,”晏斯茶又跟他搭话,春生很是兴奋,大声吹嘘起来,“我找蘑菇也是好手,有时还能寻到灵芝呢。”

  “你这么厉害?”

  “当然了!”春生骄傲地挺直背脊,“你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找去!你在这儿等着。”

  晏斯茶摇了摇头,“一起走吧。”

  “也行,你注意安全,”春生看了一眼晏斯茶脚下的拖鞋,“哎呦,你这鞋子,那山坡可陡了,还是别来了吧。”

  “没事,我慢慢跟着,你先去。”

  “好嘞!”春生有心在晏斯茶面前展示一番,便握着旁边的粗树枝一撑,跃上荒坡里的青石。他在林中快速移动,好似学了段家的凌波微步,很快跑出老远,中途回头见晏斯茶也从坡上往下走,便松了口气,铆足劲又跑了好一段路,寻到了先前他发现过灵芝的地方。

  可惜那里只剩一个老木桩,空空荡荡。

  “没有了!”他哀嚎一声,“一定是被别人摘走了......”他哭丧着脸回头去寻找晏斯茶,却哪里还看得到他的身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偌大的荒林里枝叶交迭出破碎的阴影,漆黑的大鸟从头顶怪叫着扑腾而过,春生心里咯噔一下,“喂!你人呢!喂!”他一路踩着枯枝烂泥找回最初那个山道上,终于惶恐不安起来,“——晏哥!晏哥!你、你在哪儿啊?”

  这下完了,他把人搞丢了,小肴哥不知要怎么说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