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第49章 初吻

  电影似乎已到结尾,长长的片尾曲响起来,以一首歌的时间作现实和虚妄的界限,提醒人们,是时候落幕了,是时候将自己从故事里抽离了。

  但空气里反而弥漫开一股更让人难以抽离的轻缓的安静。

  爱这个字,江纵听得太多了。

  太多了。

  从年少起到现在,有数不清的人对他表达过爱,崇拜的,渴慕的,钦羡的,乞怜的,卑微的,热情似火的,欲擒故纵的。

  每一句我爱你,好像都有无穷尽的情意,动不动就非君不可情根深种了。可真要查根究底,他们的情从何起呢,无非是从江纵的家境、身世、相貌,从他看似多情却实则寡情的征服性,从他伪装出来的良好教养和绅士风度。

  情从那些虚假的随手便可抛弃的地方而起,便像一栋重而无基朱甍碧瓦的高楼,随意叫哪儿来的风一刮,稀里哗啦就土崩瓦解了。

  江纵太清楚这一点。诚然,若要去伪存真,还是能筛出那么几个掏真心,甚至要死要活的。江纵并不拿他们的感情做登天梯,他尊重他们,像尊重朋友,或是跟自己具有平等性的哺乳动物,他不拒绝不索取不付出,给彼此绝对的选择和自由。

  但实际上,这种尊重却是一种令人憎恶甚至发狂的作壁上观,因为爱江纵就像爱一块冷硬的顽石,再炙热的火捂上去,他也给不出一丝一毫反应,想要靠着他取暖太难了,因为连他身上的温度,都是那团火的余热,从始至终,他们只有自己捂暖自己,而火终究有一天会散去。

  陆文柏常打趣江纵薄情寡义,事实也的确如此,江纵对“我爱你”三个字做出来的反应,甚至不如吃饭喝水来得积极,遑论让他给出相应的回应。不过这也没什么的,因为世上人都知道,“爱”和“喜欢”,是无情人的禁区。

  齐向然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他不会说出那句“不管你给不给我”,哪怕这是他最不想让人见到的软弱一面,哪怕这是他求不得的痛苦根源。他实在太煎熬了,于是江纵只是略有诱导,他便亲手扒开了用以自保的尘封的茧皮。

  现在他完全赤裸,完全坦诚,完全效忠,面对这样的灵魂和躯体,江纵自然满意,他可以对齐向然做他任何惯常做的事情,处理“爱”而已,他过于游刃有余。

  但江纵沉默了许久,只是揽着齐向然的肩头,“嘘。”他等待他的哽咽平息,低声在齐向然耳边说,“听见了吗?”

  齐向然侧过脸,用红肿的眼睛看他,刚从水里湿漉漉捞起来那样。

  心跳声、呼吸声、窗外传来的白噪音,叮咚叮咚的钢琴声里,有幽沉的男声在唱。

  Each time we need love,

  I found complete love.

  齐向然怔怔地望着江纵,显然他没能理解到江纵的意思,等着等着,音乐声渐渐息了,歌词里没再有这句话。

  江纵对他淡淡笑了下,以为他没听清,便缓缓地重复了一遍。“Each time we need love,”听江纵说英文的时候,齐向然骨头都要酥了,“I found complete love.”

  齐向然只翻译了个大概,他仍然懵懂地,又有些依赖地挂在江纵身上,呼吸声交缠,暧昧、炽热。江纵念英文的尾音还在他脑子里回荡,love,love,他根本不敢置信,江纵嘴里竟然会出现这个单词。

  他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胆怯地问出口:“什么意思?”

  江纵微微挑眉,“字面意思。”

  齐向然眨眨眼睛,江纵的目光里带着他从没见过的宽容,像旷野,像海,像一片同样没有边际的天。他胸口的起伏忽然大了,奇迹般的,他领悟了这个目光的含义,原来他有一份江纵给他的特权,他可以做骏马,做白鲸,做雄鹰,在这样的目光里,他可以驰骋、可以翱翔,他拥有无限自由的天地,他能够随心所欲。

  年龄、阅历、性别、岁月里生的间隙隔阂,在被如此给予的宽容和自由之中,似乎全然不值一提,身处广阔的世界里,人们都不会低头注意脚下踩着的东西,视线永远向前,永远望着最徜徉的光亮地。

  “逗我玩儿的吧?”嘴上这么说,齐向然却兴奋地搂紧了他,在他耳边吹气,“江纵,你不要逗我玩儿。”

  他侧过脸便见到江纵的胡茬,和胡茬间自己刚刚留下来的齿痕。有一股汹涌的火燃烧起来,齐向然堕在火中,理智全无,他望着江纵,那种真诚的滚烫的样子也同样印在江纵的眼里,纯粹得让人讶异。江纵静了片刻,抬起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齐向然的后颈。

  “江纵……”有了这个默许似的动作,齐向然便像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大着胆子亲昵黏糊地用鼻尖去蹭他,夹杂着因为适才的落泪尚未干透的啄吻。

  江纵没有避开,只是在脸上被他舔得快全都湿掉之前跟他拉开距离:“我先去冲一下。”

  “又不脏。”齐向然像是很怕江纵这个把他拉开的动作,他并不愿意离开他,吻也不愿意,以一种无所适从的急切再度凑回去,他一点儿也不想等了。

  “好了,”江纵似乎忍无可忍,“狗崽子一样。”

  齐向然却反问:“狗崽子不好吗?”他定定地看着江纵,像驯顺,也像某种寻衅,这种目光太容易点着火了,紧接着,他仰起下巴,舔了一口江纵的胡茬,皱起眉,“好扎。”从始至终他目光都没离开江纵,这会儿又有些倔强的羞赧,轻轻地,低声说,“做你的狗崽子,不好吗?”

  可能这话说出来实在太让人脸红,即使是齐向然这种人,也难以给自己在接下来的尴尬气氛里找到得以平衡的自洽。他没再有动静了,心脏咚咚跳着,背心全是汗,忐忑地等着江纵的回答。

  哪知道江纵听到这话,只是眯了眯眼睛,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跟别人接过吻吗?”

  齐向然“啊”了一声,明显是没反应过来江纵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江纵看着他的表情,又问:“男孩?女孩?”

  齐向然忽然紧张起来,攥着拳头,心想我都没问你那些前女友,你还先来劲了。没隔几秒,却老实回答:“女孩。”

  江纵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大概是齐向然高中时游戏似的那几段恋爱。

  这个点头却让齐向然觉得烦躁,他皱了下眉,忍了忍,没等到江纵的下一句话,终于不耐烦地问:“我的问题为什么不回答?”

  “恳谈时间,有问必答不应该吗?”他又补充,“不回答,那就是同意了。”

  江纵忽然起身,高大身形的动作迫使齐向然不得不向后两步,跌坐到背后的沙发里。

  “齐向然,”江纵垂视着他,半晌,说,“可是狗崽儿不是这么做的。”

  这个姿势仰头往上看,江纵带给人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齐向然见到他的目光,像一只休憩时盯着猎物赏玩的兽,漫不经心的懒洋洋。齐向然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这样的江纵对他来说,简直有致命的诱惑力,他无法控制自己,明明生物本能似的觉察到了危险,但他不敢逃跑,身体和灵魂都被江纵的目光驯服一样,引颈就戮得好听话。

  “张嘴。”

  他听到江纵的指令,并不强硬,他混沌地猜测着江纵下一步动作,没有第一时间张嘴,服从的本能与求生的理智在打架。

  江纵却是没再等了,在齐向然天人交战间,掐住了他的两颊,迫使他张开嘴,手指抚过唇瓣,往里,碾过他的舌根,一点一点撑开嘴,一点一点摸他的臼齿,像某种不明意味的验查。

  齐向然忽然茫然了,整个人像被一根蛛丝系在了江纵的目光里,身下是万丈悬崖,他连呼吸也不敢了,他感到怕,又贪恋这种摇摇欲坠的危险,他望着唯一能给他生机的那个人,渴望他痛快地了结他,又渴望他不要那样绝情地扔掉他。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神情会让对方油然而生一种残忍的快意,那种懵懂的稚嫩的,可以让人为所欲为的样子。如果江纵是个坏人,要将他骗得血泪斑斑,那可太容易了。但江纵只是对他淡淡地笑一笑,淡淡地说:“舔吧。”

  舔吧。

  舔吧。

  亲身施教吗?或者这已经超越了施教的含义,这是一种有魔力的强大蛊惑,强大到齐向然还没来得及辨别出这两个字的含义,身体便已经不由自主地照做。他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心跳,五感好像都被蒙蔽,只留有视线里江纵的那双劲眼,勾魂摄魄,对他说,舔吧,舔吧。

  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这份效忠难以置信。江纵摸他唇舌,他便乖乖地停下动作;搅动指尖,他便用舌尖逢迎上去,水涔涔裹住他,仿佛一种无师自通的讨欢。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只是一个含着舔手指的动作,也能让他头脑发昏血液沸腾。

  迷濛中,他见到江纵降下脸,像神从云端下凡,手指尚未有拿出去的意思,毫无预兆的,他的吻便突然覆上来了。

  或许雨点打出的水花定了型,风的弧度显现在繁茂的树荫,行车喇叭声猝然消失,江河也不再潺潺淌了。心跳停拍,呼吸骤止,这是一整个世界的安静。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齐向然不知道,但他混混沌沌地想,他恐怕这辈子也再忘不了这一刻,这个被江纵主动亲吻和索取的时刻。

  捏着自己下颌的手收紧时,齐向然才找到自己的呼吸,一瞬间,他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伴着搅动的水声。他条件反射地想将自己撑起来,却让江纵强硬又并不粗暴的攫取吻成一滩泥,他连惊呼都忘记,因为大脑的缺氧使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张嘴的本能。

  舔*、吸吮,齐向然的全部感官都被交付到这一根手指一条舌,头脑昏沉四肢发软地往下坠,江纵却不让他坠,托住他下巴,往最深处亲他,以一种带着野蛮兽性的侵略欲和占有欲,像要撕碎他,像要吞食他。齐向然逐渐听到了江纵的喘息,和自己激烈的喘气交杂在一起,一阵电流打过身体那样,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正想要伸出手去抱他,江纵却忽然停了下来,指尖擦过齐向然唇瓣,将亮晶晶的水渍全都抹上去。

  “抽烟了?”江纵沉沉地注视他,眼睛里有被黑暗盖住的深欲。

  齐向然手眼都追着江纵去,他巴巴地抻着颈子,下巴往上仰,脸和耳朵都红透了,喉结处的曲线紧绷又漂亮,一个不自觉的索吻姿势,明显还没有从刚才那个吻里回过神来。

  “齐向然,”江纵没有笑,那么严肃,那么不赞同地看着他,叫齐向然害怕,“你太不听话了。”

  齐向然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江纵就会发现,他因为这么一个吻就有了反应。

  “不听话要怎么样?”江纵还在问他。那双眼睛里有熔岩,看一眼,齐向然都觉得浑身发烫。

  他着了迷地痴痴望着,着了迷地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江纵低下头,食指又在他唇瓣上碾转,让他嘴张开,舌伸出来,他低声问:“要怎么样?”

  “要……”齐向然舌尖追着他指头,舔得水涔涔湿漉漉的。

  江纵逗弄着他,一会儿给他,一会儿不给他:“嗯?要什么?”

  要什么?

  不听话要怎么样?

  齐向然眯着眼睛看江纵,努力地在冥茫的脑海里寻找,终于找到答案,好一会儿,驯顺地小声说:“不听话……就要受惩罚。”

  江纵笑了。

  他喜欢听到满分答案。

  他用视线包裹住齐向然。那张红扑扑带着薄汗的脸,粉嫩的含着自己指头的舌尖,酣醉一样的眼神,一想到这样的齐向然只会在自己眼前出现,江纵就有一种可怕的狂潮一样的快感。

  那么多种爱,齐向然的爱属于哪一种呢。

  大概属于让江纵终于领悟到爱是何物的爱吧。

  “乖。”

  江纵低头亲他,比起刚才,这个吻温柔到了极致,简直是一种耐心十足的安抚和教导,他舔他的唇肉,又从齿尖到他的舌,最后在齐向然下唇瓣用力咬了一口。

  齐向然痛得叫了声,声音哑的,但是令人有种奇妙的悸动。

  “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这次算了。”屋里的光不亮,但齐向然脸上唇上的水光亮得像星,江纵深深地打量他,顿了顿,又说,“记住这个吻。”

  他注视齐向然的眼睛,以一种无从置喙的神情,笃定地说。

  “这才是你的初吻,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