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阳光透过宽大明亮的落地窗，照在客厅的会客区。徐宁玉坐在单人沙发上，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地喝着，面带微笑地看着对面的母女。
女孩叫杨雪，就是昨晚那个穿粉衣服的女生，中年女人是她的母亲。两人脸型和五官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只是杨母略显富态，头发烫成了时下流行的卷发，比较显成熟成熟。她还穿了件带毛领的皮大衣，挎着皮包，打扮非常时髦。
而她的性格也很外向，刚刚在门口，一见面就热情地拉着徐宁玉的手，望向他的眼神更充满了慈爱，看得徐宁玉后背有些发毛。
李磊的脸已经黑透了，上去搂着徐宁玉的肩膀，微一用力，把人拉了回来：“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杨母手一松，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你是徐同学的哥哥吧？你肯定长得像你爸爸，可真高大。徐同学应该是像妈妈。”竟然乐呵呵地点评起了李磊和徐宁玉的长相。
在省城，徐宁玉和李磊对外都说他们是兄弟，加上他们互相称呼小名，别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李磊皱着眉头，也不吭声，徐宁玉只好笑着问：“阿姨，你跟杨同学有什么事吗？”
“没多大的事。昨天我家小雪回去跟我说，麻烦你给她讲题了。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就想来看看。“
她说着，送上了一份小礼物：一盒印着《圣斗士星矢》里几个主要人物的圆珠笔，一本用雅典娜作为封面的硬壳笔记本，包装都十分精美。
杨母一边解释道：“这是我们家去东洋玩的时候买的，华国现在可做不出来这么漂亮的东西。东洋是又干净又漂亮，空气都比我们这好，真是没得比。”
说起外国，杨母一时有些收不住，滔滔不绝道：“我家有亲戚在那边做生意，我们准备过几年等小雪大学毕业，全家都去东洋发展。徐同学成绩这么好，也应该出国，直接报考国外的大学应该都没问题。我家小雪就不行了，只能先在国内念。”
“我准备报考中文专业，留在国内。”徐宁玉微笑听着，看了一眼那两样东西，又推辞道：“谢谢阿姨，我习惯了用钢笔。这个本子很漂亮，比较适合杨同学。”
他已经看出来，杨母八成是想让自己给杨雪补习功课。他哪有这个时间，打定主意要拒绝，当然不会收她的东西。
“应该学外语的。”杨母一脸遗憾。客气了一下，见徐宁玉不要礼物，她也没有特别坚持，紧接着打听起了徐宁玉的家庭情况：“听说你是跳级生，今年虚岁才十五？你们家是做什么的呀？小雪说，你家在外地，这是你亲戚家的房子？”
一连串的问题，都是昨天杨雪他们过来闲聊时说起的。杨雪顺口问了房子的事，徐宁玉就说是亲戚的，自己要来省一中读书，所以暂时借住。
“我父亲是煤矿工人。”徐宁玉简单道。
杨母有点不信：煤矿工人家庭能养出这么洋气的孩子？瞧身上穿戴，可都不便宜，估计是藏富。
她没再说什么，打量了一番别墅内部，很诚恳地建议：“你亲戚家里买了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不好好装一下？这弄得太朴素了。买个大吊灯呀，客厅铺上地毯，再多买几件新式的家具……小雪他爸认识人，能弄到进口货。你亲戚要是想好好装房子，我们家里能帮忙，”
杨母应该是不喜欢简欧风，或者是来推销的？不管怎么样，面对她的建议，徐宁玉只有继续保持微笑。
李磊听了一会儿，给他们端了热茶，就板着脸地去了厨房。鸡要先杀了，牛肉也要煮上，这东西没有一两个小时都煮不烂。今天要做那么多硬菜，他没办法在旁边听着，总怕小玉吃亏。
没多会儿，徐宁玉耳边传来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的“咚咚”巨响。隔着墙都这么响，李磊这家伙心情到底多不好？徐宁玉有点好笑。
又东拉西扯了一阵，杨母终于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听小雪说，徐同学是燕大的苗子，外语说得特别好。以后每天放学你带我家小雪一起写作业吧，帮她讲解一下不懂的问题，讲讲外语，不费你多少时间。阿姨不让你白出力，这点钱给你零花。”说着竟然掏出了一个挺厚实的红包。
徐宁玉当然不会接：“我的水平有限，学习也很紧。其实学校老师教得很好。
“对，你学习也紧，不能耽误。”杨母很好说话，想了想，就，“那小雪有问题了去学校问你吧。学外语可以等高考完，主要是为了她出国。”
去东洋不应该学东洋语吗？徐宁玉有些莫名其妙。他越来越觉得杨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继续拒绝：“高考完我要回家，我家在外地，实在不好意思。”
“那真是没办法了。”杨母很遗憾，看了女儿一眼。
杨雪坐在母亲身旁，今天特别安静。见母亲一直没有说服徐宁玉，她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嘴，但很快就重新露出微笑。
杨母就知道女儿还没死心，只好努力再想个话题。她目光一转，就见徐宁玉的哥哥拿着把菜刀站在厨房门口，脸色很不好看：“小玉，你昨天晚上书都没来及看，马上就考大学了，还有多少时间给你耽误的？要是成绩下降了，高考没考上好学校，回去看老爸怎么收拾你。”
这下杨母坐不住了，忙站起身：“耽误徐同学看书了，我跟小雪先回去了，以后就让她去学校请教你。”
徐宁玉扫了李磊一眼，也站起来送她们出去。李磊被小玉看得心里发毛，背着手跟在后面。
等杨家母女走了，徐宁玉回头
两人站在，谁知杨雪又跑了回来，满脸歉意地对徐宁玉说：“徐同学，真不好意思。在家的时候我就和我妈妈说了，不能耽误你的时间。可她不听我的，非要来看看你。”
“没关系。”徐宁玉礼貌的微笑，“就是昨天和今天都没有看书，下午得好好学习，不能给你们讲题了。麻烦你跟曹华他们说一下吧。”
杨雪一愣，咬着嘴唇，有些委屈：“徐同学，你还是怪我了吧？”
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李磊身上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他就见不得人这个样子，不耐烦地往前一步：“你废话什么？你有问题星期一上课了去问老师。小玉他要考试呢，耽误了上不了大学你们负责吗？”
李磊不笑的时候，那张黑脸还是很能唬住人的。杨雪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半步，慌忙说：“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说的。”总感觉徐宁玉的哥哥真的会打人，她赶紧转身一溜烟跑了。
“哼，莫名其妙的。”李磊气呼呼的，关上大门，拉着徐宁玉的手就闷头往里走。
徐宁玉晃拽了拽被他拉着的手，一脸无奈：“你气什么。你态度那么差，人家杨雪妈妈都没跟你计较，一直客客气气的。我也没答应给杨雪补习。”
她妈妈那是想让你给她当小女婿，当然客气了！
李磊心里愤愤，可又没法说实话，就一个劲抹黑她们：“我听她说话就浑身难受，你都说不干了，她还不死心。还有，非让你出国，感觉东洋的破纸头都比我们这边的精贵，一个本子还值得拿出来说道。”八成是想拐带小玉跟他们家一起去东洋，这人坏透了。
李磊只从电视上看过外国，确实遍地高楼大厦。但他不相信什么地方能全是富人，肯定也有穷的，只是电视上没播。
再说了，咱们普通人去了外国，难道就能随便在大街上捡到钱？还不是得到处打工。去外地打工都会被当地人欺负，何况是去外国。那边都讲外语，人生地不熟的，就是被人骗了也很难报仇。
徐宁玉倒不奇怪，因为杨母这种心态在这个年代非常普遍。
整个八、九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的国人对国外都怀着无限美好的想象，觉得那里就是自由的天堂。很多人以能够出国为荣，人生的梦想就是移民国外。前两年，有部热播的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就反映了这个现象。
更有不少人利用这时中外信息的不对等，大肆宣扬国外的月亮如何比我国的圆，还真有人信。
而后来，随着我国经济的飞速发展、网络的发达，这些谣言不攻自破，曾经让无数人向往的发达国家早已走下了神坛。那时候，出国根本不算个事，甚至不少移民又重新选择回国发展。
李磊不知道这些，气愤过后不免有些忐忑：“小玉，你不会出国吧？”刚刚听小玉说不出国，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没想到徐宁玉却理所当然地说：“那也不一定，有机会我肯定也要出国呀。”
李磊一下子呆了：小玉真打算出国？都怪那女生和她妈妈！
徐宁玉被他呆滞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我说的出国是去旅游啦！我学中文，总不能去外国学，去那边也找不到工作。等我去首都上学，那里有国际航班，倒是可以去国外看看。”
原来是这样……李磊总算找回了意识。人生真是大起大落，他感觉心脏都差点被小玉这个小坏蛋弄停。可他怎么也生不了这小坏蛋的气，只好恨恨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去看书吧，我去烧饭，好了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