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首辅为后>第42章 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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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年关,十二月的最后几天,唐维桢的病情已经好转,他一连在府中歇息了半个月,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柳文朝下朝后照旧去唐府看望唐维桢。

  除了上次唐维桢特意下令不让柳文朝进府外,平时柳文朝去唐府熟络的就像回自己的府邸一样,他刚踏进府,就见唐维桢、陈少卿和唐亦清在院子里晒太阳下棋,见柳文朝来,三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像是早就知道柳文朝会来一样,唐亦清笑呵呵道:“文朝哥哥,你今日比昨日来得晚些,我和哥哥们在院子里都下完一局棋了。”

  陈少卿对着柳文朝微微一笑,示意他过来坐。

  唐维桢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来是喜悦还是悲伤,但精气神总算比前些时日好多了。

  冬日的阳光照在他们三人身上,柳文朝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彼时大家都还是青涩的少男少女。

  唐亦清还是个黄毛丫头,整日里都与凌然柳明宵厮混在一起。

  唐维桢与柳文朝坐在院子里下棋,他们二人的兴致总是出奇的相似,脸上也总是乐呵呵的。

  陈少卿的腿还未瘸,他的脸上永远洋溢着阳光灿烂的笑容,手里摆弄着新得来的稀奇玩意儿坐在二人身边埋汰他们总是一副文绉绉、死气沉沉的样子,和六七十岁告老还乡的老头一样无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三个少年感情深厚。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大家都到了而立之年,若说他们三人有什么异曲同工之妙的地方,那就是谁也没有捷足先登娶妻纳妾。

  柳文朝把手中刚刚顺路打包的片皮鸭放到石桌上,说道:“尝尝,新鲜出炉的。”

  柳文朝每日下朝后都会过来唐府一趟,将每日朝中大小事事无巨细地与他说一遍。

  唐维桢打开油纸包,取出一块薄饼,分别将片皮鸭,黄瓜丝,大葱丝放在一起包好后,沾了点甜酱吃起来,从前唐维桢是不沾甜酱的,因为柳文朝爱吃甜食,所以他也学会了吃甜。

  因为喜欢一个人,连吃饭的口味都跟着变了。

  唐维桢苦笑道:“册封新太子的时间定了?”

  “嗯,钦天监给出的吉日,明年元宵过后,一月二十号。”柳文朝道。

  唐维桢道:“恭喜你啊,清川,怎么说你也是扶持李承允坐上太子位的大功臣,未来李承允不会亏待你的。”

  在座的几人都知道唐维桢喜欢柳文朝,柳文朝和李承允在一起,唐维桢说这句话出来想必心都在滴血吧。

  轻松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柳文朝心中一紧,说:“喻之,你才是让皇上下定决心废太子废后的主要人物,你该是头号功臣。”

  见二人讨论朝中事,唐亦清和陈少卿二人吃了片皮鸭过后,便都起身告辞,说不打扰二人谈正事。

  唐维桢笑了笑,说:“我们很久没有一起下棋了,陪我玩几局吧。”

  察觉出唐维桢的刻意疏离,柳文朝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从前那种毫无顾忌,推心置腹的日子或许再也不存在了。

  陪唐维桢下棋的时候二人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唐维桢也是淡淡的,话语间全是客气。

  自从李承允被立为太子后,便不能住在宫外了,二人私下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李承允刚被侧立为太子,要忙地事情很多,即使在宫中,除了在朝堂上,其余时间见面的机会也很少。

  柳文朝从唐维桢那儿回来后,便直接回了柳府,躺在床榻上,突然有些心烦意乱,活了三十年,这回连个陪着饮酒解闷的人都没有了。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完全没有睡意,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让姬如风热了酒,披上氅衣去了柳清远房里。

  已经躺下睡着的老爷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以为府里不是进贼了就是走水了,不然还有谁敢半夜三更打扰他歇息。

  柳清远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灯都没来得及点,黑灯瞎火中从床尾抓起一件外衫草草披在身上匆忙地推开了门。

  平时柳文朝过了戌时从不打扰柳清远,这是这个家中父子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柳清远在两个儿子面前的形象向来都是严谨威严,不苟言笑的。

  待见到人时,二人俱都一愣,脑中同时出现一句话,见鬼了?这么小概率的事情还能撞见。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柳清远不慌不忙地砰一声又把门关上。

  柳文朝吃了一鼻子灰,无奈地耸耸肩。

  等了一会儿,房内亮起了昏黄的光线,柳清远没有让人夜里服侍的习惯,按他的意思说,他还没有老到需要让人把屎把尿的地步。

  房门再次被打开,柳文朝踏了进去,姬如风把暖好的酒放下后便出去了。

  柳清远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爹啊,我以为你睡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呢。”

  柳清远撇了撇嘴:“爹,你这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来的什么温柔乡。”柳文朝倒了一杯酒递给他,说:“咱爷俩很久没喝一杯了。”

  “你半夜三更把门敲得震天响就是为了让我陪你饮酒?”话虽是这么说,可柳清远的手已经接过了他递来的酒杯。

  柳文朝笑了笑,与他碰了碰杯,说:“爹,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这人到了老年最渴望的便是承欢膝下、天伦之乐、人丁兴旺、四世同堂、尽享天伦。

  柳清远一听柳文朝说这话,顿时来了气:“你还好意思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你都三十了,别人家像你这个年纪都当爹十几年了,过不了几年都可以当爷爷了,你再看看你,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柳清远端起酒杯仰头喝尽,继续说道:“爹的要求不高,只要是个母的,会下蛋的就行。”

  柳文朝:“……”

  “爹,您没睡醒呢,你平时的威严呢。”

  柳清远重重地敲了敲桌子:“没在跟你开玩笑。”

  柳文朝试着说:“你若是想要抱孙子,我明天就托人找个孩子过来,过继到我名下,让你抱个够。”

  “混账,别人家的小孩和自己生得能一样吗,”柳清远激动道:“你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沉吟片刻又继续说道:“有人传你和唐维桢断袖,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柳文朝,你老实跟爹说。”

  柳文朝说:“假的,他们造谣的。”

  柳清远瞟他一眼:“你不成婚,他也不成婚,再加上你刚才说抱养小孩一事,这事你让人怎么相信你俩是清白的。”

  柳文朝眼睛一眯,说:“爹能接受儿子跟男人好吗?”

  柳清远一拍桌子,怒气冲冲说:“你俩不会真的……?”

  “没有,别瞎想。”柳文朝简短道。

  柳清远满饮酒,长叹一口气,说:“喻之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各方面都很优秀,不在你之下,是个好孩子。”

  柳文朝一时半会儿搞不懂柳清远的意思,所以就没出声。

  柳清远一个人继续说道:“前些时日,你和喻之吵架了吧。”

  “嗯。”

  “喻之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跟在你身边,习惯迁就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让他伤心了。”

  柳文朝想了想,他和李承允接吻被唐维桢看见了,对他来说确实是会难受的吧,所以便说:“是吧。”

  柳清远淡淡道:“这两人相处难免会闹矛盾,牙齿还有磕碰的时候,你也要懂得珍惜,不能让喻之一味地迁就你。”

  柳文朝闻言悠得站起来,说:“爹,你什么意思?”

  柳清远倪了他一眼:“能是什么意思,你明天把他叫家里来,爹好好跟他说说。”

  柳文朝紧张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柳清远打了个哈欠,收拾着桌上的酒壶酒杯说道:“有没有误会,我明天问问唐维桢便清楚了,你嘴里没一句实话。”柳清远把酒杯递给门口的姬如风,又对跟在身后的柳文朝道:“睡觉去吧,爹困了。”

  “真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和喻之清清白……”白字还没说出口,被柳清远一把推了出来,紧接着砰一声,门被重重合上。

  柳文朝:“……”

  他拍打着房门继续说说道:“爹,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回答他的只有一股从西北方向刮来的寒风,柳文朝打了一个哆嗦,又拍了拍房门:“爹,我的氅衣还在里面。”

  里面依旧没有人回答,紧接着房门再次被打开,丢出一件白色的狐裘氅衣。

  房门被关上,这回连房内的灯都熄了。

  柳文朝:“……”

  乌鸦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