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君死后,他那不计其数的宝贝也都随洞庭府一同封尘于洞庭湖底。
五十年前,天象有异,洞庭湖一带风水倒转,仙门中有人想借此时机打开洞庭府。
但是洞庭府是什么地方?那是洞庭君的洞府,其中机关阵法都是洞庭君亲自设下的,仙门费劲心思,最后连门都摸不到,还死了不少弟子,
有传言开启洞庭府的方法,世上只有洞庭君曾经的爱徒江春无知道。
那么如今这本该深埋在洞庭湖底的独玉佛突然问世,是不是代表着有人打开了洞庭府,那打开洞庭府的人是不是和江春无有关呢?
堂上除了边千岩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重新看向江春无。
谁知江春无像是不知道个种厉害似的,轻轻巧巧问了一句,“江骸是何人?”
江春无这样的反应,叫人觉得他更有嫌疑了。
展瑶光微微一笑,“江骸是谁,江师叔不知么?”
展瑶光笑得意味深长。
“不知。” 江春无神色坦荡,“他是何人?”
“江师叔是在说笑么?”展瑶光道,“江骸是洞天府的老板,他便是积水刘家事件中嫌疑最大的那个人。洞天府与洞庭府只差一字,江骸与江师叔又同姓,江师叔真不知道他是谁?”
“其实你也不必叫我师叔,”江春无笑道,“若我知道他是谁为何还会问你?”
江春无脸上笑意不减,那神色淡然的叫人觉得此事真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是晚辈疏忽了。”展瑶光“从善如流”改了称呼,“江前辈,那晚辈便为你说一说这江骸。”
“此人是一百年前突然出现,本是个皇商,后来不知为何竟做起了仙门的生意。左右逢源赚的本满钵满。如今整个仙门的灵石供应大半都掌握在这个人的手里。”展瑶光道, "此人极有手段,却鲜少在人前露面,即使露面也常取一鬼面面具遮着脸。我蓬莱阁对他的信息也知之甚少。将背景藏得这般深的人物,即使仙门之中也是少见的,可他却是一个凡人。”
展瑶光说到此处便住了声。
江春无却道,“哦?倒是个厉害的人物。”
“是个厉害的人物,”展瑶光不急不躁,“这般厉害的人物竟然从洞庭府中取出了独山玉佛。而众所周知,开启洞庭府的方法天地间也只有江前辈您知道。”
“那么江前辈,”展瑶光道,“你与这位洞天府的江老板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或者说,您便是他,他便是您?”
嘶——
这种结论怕也只有蓬莱阁敢下了,大殿内的长老们越发觉得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若江骸同江春无有关,那这事儿今天让蓬菜阁戳破可就大了。江春无这是要做什么?忍了五百年终于要给自己师父报仇颠覆仙门了?
江春无好些年没有出手了,虽然不日登仙榜上退了一位,但那不日登仙榜是蓬莱阁做的,其中几分水分不言而喻,江春无如今的实力大概真的是“深不可测”了。
蓬莱阁有备而来,他们其他门派却没有,若当下把人家秘密戳破了,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们可不想参与。
一时间堂下诸位长老,心中是又怕又恼,怕是怕江春无突然发疯,恼是恼蓬莱阁将他们当做炮灰。
就算是江春无真的有问题,这事儿他们也可以私下说啊,当人家面戳破真是愚蠢,有些长老现在恨不得封了蓬莱阁这师徒二人的嘴。
“你觉得我是江骸?”江春无神色平静问道。
“不敢,”展瑶光连忙行礼,“晚辈只是猜测而已。特殊时期若有冒犯还请江前辈见谅。”
江春无笑而不语。
“其实,”展瑶光道,“江前辈若能说出刘氏遇害当晚您身在何处又谁可以证明,便大概就可洗脱嫌疑。”
江春无仍是不言,他看着展瑶光,笑容温和,却叫展瑶光感受到了灭顶的威压。
“你们都觉得我是江骸?”江春无目光扫过在座的长老。
长老们纷纷侧过视线不与他对视,仿佛江春无眼中有刀子似的。
“你们,觉得我是江骸?”江春无又问了一遍,语气温和听不出半分怒意。
堂下鸦雀无声,只有与出云宗交好的几个长老,发出嗤笑声,嘲笑着座下闭口不言的同道。
“江真人莫怪。”戚太乙打破了沉默笑道,“我们也只是猜测罢了。”
“猜测?”江春无唇角勾起,他本就是个俊俏的人,此时面上笑意更浓,愈发好看,仿佛整个幽暗的大殿都在他这一笑中亮堂了起来。
“唉,”戚太乙装作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声,“江真人何必左顾而言他,你只需回答我们积水刘家出事当日你在何处同谁在一起便好。这般推诿,难免叫人心中生出怀疑嘛。”
戚太乙姿态做的很足仿佛真是在提江春无着想一般,蓬莱阁一直对江春无有监视,他们之所以如此在意江春无前夜去了何方,是因为就在前夜他们失去了江春无的行踪消息。
“回答?”江春无起身,整了整衣摆。
“我,”江春无笑道,“为什么要回答?”
他脸上笑意未减,但那笑意带来的融融春意却在这一刻冷了下来。殿内温度仿佛在此时却跌到了冰点。
这一刻无人敢轻举妄动。
一直皱眉的萧星开了口,他对展瑶光道,“你手上这份礼单,若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明这独山玉佛与江骸有关,洞庭府也江骸有关,当晚的凶手也十有八九是江骸。你们不该去找江骸对质么?却为什么要来此处问江师弟?”
“况且。”萧星看向戚太乙,眼神中满是不赞同,“戚师兄你就算有话要问江师弟,也不能叫一个弟子来问啊,你将江师弟当什么了?”
“只求真相,谁问又有何不妥呢?瑶光今日失礼,也只是为了求一个真相罢了,还望在座的各位师叔师伯们见谅。”戚太乙没说什么,那展瑶光到先张了口,仿佛自己铁骨铮铮似的。
江春无脸上有了几分不耐。
这时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边千岩,突然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磕在桌上。
“前些日子,你以晗光卷认主的事情,召集了一帮喽啰来我山门找茬。今日又以魔头现世,来质问我出云大师叔,”边千岩冷声道,“戚掌门,你这是何意?当我们出云宗是吃素的不成?”
“莫非忘了当年十里九曲溪?昔日血债还未清算清楚。我们放着不追究,你就真当出云宗怕你?”
若说刚才江春无叫气氛跌至冰点,那么边千岩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在殿内炸起。
蓬莱阁这一次做的事情针对性太强了。
“江师弟莫要生气,瑶光年纪小你就不要同他计较了。我们却也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江师弟何必如此执拗,回答一下便好。”胖乎乎的药宗掌门开口道,
“是啊,江师弟何必如此执拗,不过就是一句话的问题。你只需告诉我们,刘家被害那一晚你在哪里便可以了。"那位姬长老也应和道。
“你们要知道真相与我何干?” 江春无此时瞧着戚太乙,目光平和没有丝毫波澜。
江春无是故意的,但是谁说蓬莱阁又不是故意的呢?这两家之间的恩怨是压根就算不清楚的,堂下再无人敢说些什么,蓬莱阁主的面色也不是十分好看。
当年,洞庭君在时,如今的蓬莱阁掌门也只不过是老阁主麾下的一个亲传弟子罢了。那时便被洞庭君瞧不起,如今洞庭君已经伏诛,他的徒弟也在仙门的掌握之中。
可这徒弟无论记不记得当年的事情,无论记起了多少,依旧这般的傲气。
戚太乙实在是不爽,当家有许多门派在,总要顾及些颜面,故而没有发作。
这时却有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那人是西江阁的弟子。名叫聂凰羽,也是一个绝色的美人。
这位的出身极特别,他是仙门之中少有的皇室出身的弟子。
在如今这世道之中,为了保证仙门不对人世过多干涉。皇族修仙有许多规矩。
皇族众人出生时便要检查其灵根,若是能够修仙的,那么他就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是选择过锦衣玉食的皇族生活,那便要废掉灵根。第二种是选择进入仙门,自此要与世俗之间彻底断了来往,纵使自己的国家被欺凌,父母被杀死,也不能出任何援手。若是出手,必遭整个仙门的狙杀。
聂凰羽刚出生是并没有灵根,后来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突然入了仙门。因其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琵琶便拜入了西江阁。天赋加上后天的努力,聂凰羽如今在仙门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此时聂凰羽突然开口。
“积水刘家出事可是在前天夜里?”聂凰羽问道。
他在诸位长老当中,辈分不高也不低,现下有人问话打破了满室的尴尬,便有人连忙附和道,“便是前夜。”
“若是前夜的话呢,戚师兄就不必再问江师兄,”聂凰羽道,“前夜,江师兄与我在一起。”
此话一出,满室人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江春无,面色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即没有附和聂凰羽,也没有说不。
西江阁的同门诧异道: “聂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师兄,你不是问我前日晚上去哪儿了吗?我那晚上突然想到了一首曲子,实在是记不起。翻看曲谱的时候,发现也有缺漏。那曲谱是江师兄送我的,我便想着他大概知道,就过来问了问。”
“那一夜晚上我们就在瑞云峰上,对了一夜琴谱,第二日清早,我才离开。”聂凰羽道。
西江阁是与蓬莱阁交好的门派,此时聂凰羽的一席话扭转了局势,打了戚太乙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戚太乙本身也并不确定那一天屠杀是不是与江春无有关。只不过是有些猜测罢了。他来本就是为了打击出云宗与江春无的。
想着若真是江春无,便可以以此降罪,将愈发不可控的江春无关进罪塔。若不是,也可以以此来杀一杀江春无的威风,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聂凰羽。
“诸位师兄师姐若是不信凰羽说的,”聂凰羽笑道,“凰羽可以以血契立誓,若有半分虚言魂神俱灭万劫不复。”
立誓是无人敢叫聂凰羽立的,但人家说的这般坦荡,多半是真的了。
坐在旁边一直看戏笑而不语的烟海阁长老此时也说了话。
“戚师兄,你今日确实是唐突了,首先那礼单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怎可凭一个礼单便致人江师兄是凶手。你们应该查的不该是江骸么。”烟海阁徐长老笑道。
“不过对于江骸这个人,师弟我倒是认识的,我们烟海阁一直与这位江海老板有着生意上的往来。那江老板我也见过许多次,他与江师兄实在不像是一个人。”
“何况积水那日,他确实因为一些原因往刘家去了一趟。不过晚上便不在积水了,那马车上的定然不是他。”徐长老道。
“哦?”戚太乙疑惑道,“这位江老板我们也打探过了,他行踪诡异,徐师弟又是怎么知道他那晚不在积水?”
“唉,”徐长老轻叹一声, "因为那一晚江老板就在我烟海阁里谈生意呢,我们畅饮了一晚,当时在座的还有许多商贾,都可以为此来证明。戚师兄你怕是怀疑错认了。”
“至于那独山玉佛。”徐长老道,“我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不过那江老板一向神通广大,总有些门道。况且这独山玉佛虽原在洞庭君手上,但却不一定就在洞庭府里。这事情确实也与江师弟无关啊。其实若大家不信,我可以将江老板请过来,当堂对质一番,这事情不就可以水落石出了么?”
这……
任谁也想不到事情到此竟是这般发展,现下看来蓬莱阁那无事找事的目的越发清晰。
戚太乙脸色已不大好看了。
他自认蓬莱阁的情报网可谓天罗地网,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叫他查出聂凰羽与徐挺这二人的事。实在是失策,本来好好一局棋,顷刻间满盘皆输。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春无微微颔首,同堂上众人示意,他说,“待各位商量出了要如何处置在下,可来瑞云峰找我。”
江春无说完便从容离去,留下身后众人鸦雀无声。
聂凰羽也站了起来,说要同江春无继续对谱,急忙告辞追了上去。
江春无下台阶时,聂凰羽追了上来。江春无瞥了到藏进拐角处的月白色衣角,眉毛微微皱了皱,他稍微侧身挡住聂凰羽的视线,对他说, “你有事找我,到瑞云峰说。”
江春无说完便快步离开,聂凰羽只得追上。
这时那躲藏起来的月白色衣角的主人探出头来,正是赶过来的方凌波。
方凌波赶到本是想直接闯进大殿救出江春无的,却被曲追拦了下来。
曲追说他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身怀晗光卷,进去万一那帮老狐狸看出端倪怎么办。
方凌波这般弱,带着晗光卷进去就像是羊入狼口。
方凌波虽然还不知道晗光卷到底有多么的厉害,但是也是知道这个东西是不可以轻易让别人看到的。他晓得自己是冲动了,于是拉着曲追躲在大殿外等候。
想着若里面情形不妙他再冲进去,大不了带着江春无躲进晗光卷里。
现下方凌波瞧着江春无从殿内出来平安无事,便放了大半个心。听到了江春无的话,方凌波便拽着曲追叫他送自己去瑞云峰。
曲追极不乐意地答应了。
“说好只是打个下手,怎么现下跟你的奴隶似的。”曲追愤愤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波波:从今天起,我也是有小弟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