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桥信没问齐木空助的事,虽然他也想过用一张小人得志的恶人脸打听一下那位黑心科学家的下场,但稍微反思一下就能知道,完美的六神大人怎么能做出这么令人讨厌的表情呢?他当然要善解人意的什么都不问。
[……或许该说你的确变了,起码在我面前都装得更彻底了。]
照桥信随意的在齐木楠雄面前摆摆手,“只是觉得那种事做起来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我好像真的不在意了,奚落他打听他除了多知道点儿事,并不会对我的生活有什么改变,难道我要带着慰问品去看他吗?总不能看到他的悲惨下场就哈哈大笑痛快不已,或者听说他其实没受到我预期中的惩罚所以恨得牙痒痒?”
[不…那是人之常情。]齐木楠雄似乎想反驳什么,但他本来就是不善于与人争辩的性格,所以最后,他只是若有所思般垂下了视线。
心音与话声如此统一。
他没有提及照桥信的改变。
因为青年的改变已经无需去证实,也无需用语言来诠释什么。
“啊对了,你能不能动用超能力让警察们把我的雕像换掉啊,天天摆在警视厅,难道我能免费代言那种地方吗,好像消息传开了之后有很多人慕名前去,又不是什么打卡圣地。”
[……]
想到那座被当作吉祥物的六神等身人偶,齐木楠雄也为其的受欢迎盛况感到汗颜,但他倒是麻木到不会惊讶了。
[超能力不是那么用的。]
换句话说,这事他不管。
因为人们对警视厅还保有着敬意,连在六神等身人偶面前都一副肃穆的模样,仿佛与某种信仰的会面,直视着被社会浇灌而下的正义。
[他们监督别人和自我审视的积极性大幅度增高,多了‘不想惹麻烦’的责任感和勇气。]
“就为了去警视厅见一见另一个‘我’?”
[就为了见你的雕像。]
照桥信感到一阵恶寒,他对自己的雕像倒是很臭屁的自恋着,但他只能给心美看啊!只能给心美看!
[……不要在这种地方专一啊,会让人觉得变态。]
照桥信从鼻腔里闷出声哼,扭头冲齐木楠雄吐了吐
舌,“略。”
[……]
窗外的雨下得又大了一些。
真稀奇,冬季向来干燥,过年期间很少下雨。
今天的雨来得急促,时不时有抱怨的心声传进超能力者的耳朵,他一如既往的将其视而不见,面色平静的坐在位置上搅了搅温热的咖啡,而对面青年正托腮望向窗外,厚重的黑色框架眼镜遮了他小半面容,总算让他看上去不是那么惹眼。
对方在想,今天的雨来得挺是时候,可以悠闲的再逃会儿班,可以多聊会儿天。
店内播放的音乐跳转到了下一曲,好巧不巧的就是照桥信为数不多出过的那首。
他在狠多领域的天赋点都很高,是很多普通人艳羡的人生。
有一瞬间,齐木楠雄微妙的想到,
太过完美的人生,追求完美的人生,也抛弃了“普通”和“平凡”。
照桥信估计也没有感受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像超能力者没有苦恼于学习自行车的困难,因为他在婴儿时期就能开着机车任意驰骋,超能力者也不会担心自己的成绩,因为他没有普通人“做不到”的焦虑和紧张,他的天赋令他不会感受到那些负面情绪。
“要不要再出个歌呢,‘歌手’的身份偶尔也诈尸一下吧。”照桥信认真的思考,“不过要忙过这一阵子。”
[我妈妈很期待你的新电影。]
“信雄不期待吗?”
[他要想看下次放他出来。]
“你别说得好像你们俩像兄弟一样是不相关的个体。”
[是的,我们毫不相关。]
“……”
照桥信对这个人偶尔的嘴硬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他顿了一下,小声说,“但愿伯母的期待只是暂时的。”
[……]
“我听负责人说,这次的故事很可能一部讲不完,会拍第二部 第三部,像哈利x特那样成一个系列。”
他戴上围巾,“可是搭档的人如果不见了,怎么会有后续呢?”
六神通的著名曲引得店内的客人专心致志的听,照桥信从门口的竹筐里捡出一把伞,在心里叹了一句:有些讨厌这雨还不停了。
他随意且并不
抱期望的想到,不到重要关头神就不会听他的话,这个时候如果是完美美少女的请求,天空会立刻放晴吧。
他撑开伞没走几步,忽觉雨势骤小,地面上波动的水花逐渐消失,只剩下能映衬出晴朗天空的水洼。
猝然的天气转变令他心头一跳,照桥信回头望了望,已经找不到粉发少年的身影了。
“嘶……”照桥信蜷了下手指,“怎么感觉……”
齐木楠雄那嘴硬又心软,又总爱管闲事的性子,似乎在他面前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照桥信边走边嘟囔,“轰散云层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啊……像奥特曼发出激光吗?超能力的合成果然难以用常理来看……”
他没有打计程车,因为从这里到公司只要十分钟的路程,云散后的阳光很快落到他的身上。照桥信呼了一口气,竟然觉出了几分闷热,他松了松那条暗红色的围巾,轻快的溜回了工作室。
石原法士郎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了。
照桥信推开门时,对方正坐在沙发上,环胸等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用看都知道很臭,但这是他能对照桥信做出的怀有最大不善的神情了。
“……下午好。”照桥信热情洋溢的说道。
“……你倒是心情很好,翘班也太放肆了吧,不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吗?”
“朋友来看我,不小心聊嗨了,正好遇到了下雨。”
石原先生似乎嘟囔了句什么,音吞得太重,照桥信只模糊听到什么“朋友一堆”“还不得天天翘班”这样的话。
“接下来是不是有个晚间采访?”照桥信将围巾递给助理小姐,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本来这个时间就挺充裕的吧,我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做。”
“不,来活了。”
“嗯?”
石原将桌子上的文件向前推了推,“你与石黑的电影剧本敲定了下来。”
照桥信眼神一亮,“这么快?”
“不仅如此,开机时间也很急,因为天气预报说下周有暴雪,趁冬季还没过,要多拍些镜头。”
“唔,那是挺急的。”幸好照桥信一直处于完美的状态。
灰蓝发青年翻了翻剧本,带着某种敬畏的心态将目光放在打印清晰
的文字上,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微妙。
石原先生喝着茶毫无所觉的说道,“怎么样,挺有新意的吧,是不怎么会出现在大众视野的题材,而且主角的立场转变,形象特点,都挺耐人寻味的。”
照桥信:“……”
石原法士郎:“写这个的人本来也不是专业写剧本的作家,是我在酒吧偶尔看到的一片草稿,说是草稿,但那更像是随手写下的笔记一般,我觉得内容很真实,就像某些不可摆在明面上的社会暗影一样。”
“……”
“我说了好久才和那位作家签下了合同,他好像有些惶恐,啊,用这样的词来描绘他的神情有些不妥,因为他的情绪波动很淡,只是我的第一感觉而已,他很意外自己的作品被人看重,尤其是制成影视剧,可能就是新人缺乏自信心吧,或者有什么芥蒂?”
照桥信面色麻木的放下剧本。
……这就是真的吧!
看看,看看这写的是什么?!一个少年成名的杀手,过着杀人不眨眼的日子,却在某一天突然放弃了自己的职业,努力的想活成一个普通人,一个温暖的,善良的,拥有希望的普通人。
“一些转折处我们做了补充修改,比如主人公的身世,喜好,性格,他想做一个好人必须有层层铺垫,本来单干的人设也被我们改成了从小被一个杀手组织看重培养,这样一来就有了后期脱离杀手组织的高潮部分,啊,还有他收养的孩子,我们打算安排一个绑架案,就拿曾经效力的组织的报复或利用好了……”石原先生有几分激动,“你还没演过这种角色呢,通。”
“……”该说不说,虽然写手的身份令人怀疑,但照桥信对这次的角色是有几分喜欢的。
可能很多演员都想过要演一个凶恶阴狠的反派?
“那石黑前辈呢,他的角色是……?”
“唔,是致使主人公转变的命运齿轮?”石原看了看照桥信的表情,“他是一位热爱旅行的画家,因为在画写生时,一时心动将坐在长椅上的主人公画了进去,还发到了自己的社交网络上,被主人公察觉了,随后两人产生了交集……你也明白,你的脸就是角色的脸,所以主人公的形象就是帅哥。”
照桥信翻到和公关官的对手戏,有些怔愣
。
“很有意思吧。”黑发男人将下巴抵在交握的手指上,眸里的光闪烁着,“是冷漠又危险的杀手,和充满热情的旅行家的——邂逅。”
一旁听着的助理小姐很是喜欢,“天啊,有种浪漫的宿命感哎!”
石原笑了声,看向照桥信,“怎么样?”
“……”
照桥信抬起头,露出了个令人头晕目眩的笑容,“有趣极了。”
***
电影《小草与旅行家》就这么定了下来。
小草是主人公的名字,因为组织的人说他是在草地里捡来的孩子,就像草一样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有点儿像是童话的名字啊。”公关官感叹,“很容易令人误解的。”
一旁路过的工作人员搬着道具,闻言笑呵呵的插了一嘴,“六神演的,就算是无聊的泡沫剧也会有一堆人来看。”
公关官眨了眨眼睛。
一无所觉的工作人员顿了两秒,猛然反应过来,声音有些急切,“当然,也是主演之一是石黑先生,您的名气在国内可是非常响亮的。”
公关官浅笑了两声,自觉说错话的工作人员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公关官并未生气,他垂下眼眸看着剧本,“若是别人,我可能还会产生些恼意,但是你嘛……”
照桥信连忙投降,“可不要这么抬举我。”
“实话而已。”面容妖冶的青年将纤细的手指抵上脸颊,“我可是很期待和你对戏的,信。这可比在电视上看有意思多了,也不像拍广告那次无聊。”
照桥信也很期待。
兴致高昂使得他的光圈耀眼无比,似乎比之前还要闪亮了一些。
公关官不禁虚了虚眼眸,只能忍着疯狂窜动的心脏,半是无奈半是开玩笑的说,“你的魅力是越来越张扬了。”
他在荧幕上会被衬得暗淡失色吧!
从来都对自己的脸很自信的公关官不免有些郁闷,并微妙的产生了走歪方向的好胜心,“希望我在电影里的造型能因为和你太过大相径庭而不被拿来比较。”
旅行的画家,有着一头打理得颇有艺术气息的卷发,衣着总是温雅
明媚的色调搭配,走姿也并不会显得急躁,仿佛风一样潇洒自由。
照桥信看了看片场,用他犀利的眼睛观察了每一个角落,“怎么太宰没来?”
公关官:“……”
这个名字出现得是不是太突兀了些?这人联想到了一些暧昧的情愫。公关官试探的问,“他应该来吗?”
“啊,只是觉得……”照桥信将手插入蓬松的发丝,“只是一种感觉。”
因为太宰治似乎猜到了世界融合和分离的事,那小子的脑袋好使到可怕。照桥信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就是觉得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的第六感其实根本不准,照桥信也清楚这点,但并不妨碍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抛开这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哪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
年后那次见面结束,照桥信就和他们分开了。
因为保护任务已经结束。
六神通身上的暗杀威胁已经排除,连警察都撤去了。照桥信又招聘了两个贴身保镖,他们正在锻炼对六神通的抗性。
……是不愿意见吗?
“剧组在横滨,他不是总翘班吗,来这里蛮容易的吧。”
“可能是不想被剧透?”
“……”
那边导演吆喝了一声,照桥信要准备拍摄第一幕了。
电影拍摄并不是按照剧情顺序,照桥信今天要拍的戏份是两位主人公的初遇。
他动作利落的翻过建筑物,一个倒挂金钩将头落在一扇窗前,在夜色下盯着里面的情形。
画家的房间里放着他近期最满意的作品:浑身阴郁的少年目光空茫的坐在长椅上,带着宽大的兜帽,与背景的枯枝,乌鸦,荒芜的海边,形成了浓重的孤独气场。
这幅画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甚至有人重金想买下它。
少年杀手轻巧的落在床边,在窄小的台面上稳稳的站着,自下而上的气流将他的衣摆和兜帽吹起,露出了那双无机质的,仿佛萃了冰的湛蓝眼眸。
他今天要把这幅画摧毁,并威胁画家注销自己的社交账号。
然而就在他打算撬开窗户时,画家打着哈欠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那双温柔的眼睛猛地圆
睁,震惊的看着窗外的人影。
啧。
少年杀手咂舌,想着对方大概要按响屋内的警报器了,他计算错了画家回来的时间。
然而画家慌张的冲向窗台,一把拉开了窗户,拽住了少年的手,“快进来!站在那里太危险了!”
摄像头停在了蓝发青年怔愣的面容上。
“咔!”
导演满意喊停,“很好,很完美,两位完全进入状态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因惯性撞进公关官怀抱的照桥信后退了一步,听到他的好友带着笑意说道,“真可惜啊,早知道我演得不走心一点儿了,那样这种机会就能多来几次。“
努力工作的照桥信茫然抬头,公关官才意识到他没听到自己话里的意思,“……”
化妆师上来补了补照桥信脸上的修容,这部电影的主人公年龄偏小,所以他是偏稚嫩的打扮。
主人公虽然是杀手,但没有磨灭本性,他的性格还带着些懵懂的孩子气。
电影的台词设计很细心,照桥信几乎能从语言文字里看到那个少年杀手偶尔炸毛执拗的模样。
【“别取笑我的名字!真是没有礼貌的家伙。”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可我并不是取笑啊,只是觉得可爱。”
“……原来你这么恶心的吗?”
“真过分,这么别具一格的名字,有什么不好的。况且,他多适合你!”
“……无人在意的草,的确挺适合我。”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画家说,“我指的是坚韧顽强的,即使被巨石压住,也能破开黑暗去追寻所想之物的小草。”】
这种台词真是令人心动,照桥信都能幻想出对话着的两个鲜活人相。
“小草的孩童时期是谁演?”他问道。
因为从小受到杀手训练,且刚拿稳刀就被带着执行任务,孩童时期的主人公对童星来说是个太过考验表现力的角色,照桥信几乎不抱希望。
助理小姐望了望角落,“他恰巧今天来了,不过还不到他的戏份…他是来看你的吧。”
照桥信转头,影影绰绰的人群中,一个金发蓝眼的男孩儿正呆滞的望着这边,像是被什么所吸引
,脸上是一派的追求儒慕。
“他是……”
“我也不太记得他的名字,听大家都叫他阿库亚,是爱带过来的孩子。”
照桥信回忆了两秒,才想起来助理小姐口中的爱是谁。
星野爱,横空出世的偶像,名气不错,有人还拿她和六神通当年的架势比,不过这就像碰瓷一样,六神通是公认的巨星降世。
“星野演的是……”
“小草苦寻许久的妹妹。”
没错,主人公在画家的鼓励下开始探寻自己的身世,这是电影的主线,多日亲密的相处使小草感受到了普通人的幸福,画家几乎让生活的每一处光亮都照进了他的心房,故事基调在冷酷的厮杀与微小又轰然的感动间徘徊。
总结下来,照桥信觉得这个电影讲的是生活。
和《烟花》的正邪对抗不同,这部电影完全是小草的独白。他的心事,他转变的观念,他一点点被撼动的,千疮百孔的心。
当天拍摄结束后,照桥信遇到了来探班的中原中也。
对方绮丽的面容让照桥信心思一动,“要不我给你开个后门,你来演我在组织里的伙伴吧。”
中原中也:“……哈?”
“公关官都能演戏,说明你们的脸并不是秘密。”照桥信抚着下巴沉思,“我总觉得小草的组织不该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应该有个同龄的伙伴,或许关系并不密切,但却是唯一。”
中原中也眉头一跳,发觉不妙。
“那种出场三分钟,结局不太好,却能令人印象深刻的,白月光一类的角色。”
“……”
完了。
中原中也想。
他的表情令人看不真切,公关官担忧道,“中也没演过戏,这对他来说……”
“我演!”中也朗声道。
公关官:“……”
公关官:“……?”
完了,怎么可能拒绝?
中原中也的脑子里循环着照桥信说的“唯一”,“出场不多,时间上应该也不耽误,最近我也不忙。”
“……”公关官欲言又止,“中也,你……”
这,这会被嘲笑吧?!!
比如总是和他不对付的太宰治??
先不说演技,不提电影最后呈现的效果,看中也的脸出现在荧幕上,他的下属得是多么精彩的心情啊!
公关官瞪大眼,看向照桥信,灰蓝发青年一脸欣喜,笑得很是肆意。
……完了,这谁能拒绝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