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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在首都机场落脚,打车去胖子的房子。一路安静无声,上了整天班,人到这会都不大爱讲话,司机问了句到哪去,帮忙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后,便默不作声在前面开车。没人搭腔,王胖子玩了会新手机,脑袋向后一仰就开始睡觉。

  吴邪扫了眼打表器上蹭蹭变化的数字,觉得肉痛不忍再看,便去看身旁的张起灵。

  他正侧头看车窗外的景色,双手规矩放在膝上,脑袋扣着兜帽。

  离市中心越来越近,外面的灯光也多起来,不时路过一些霓虹色。也不知道那些光打在闷油瓶脸上是什么样。

  吴邪想探身去看,犹豫半天又放弃了,摇下车窗点了根烟抽。风灌进来吹起刘海,他突然想起,该去剪剪头发了。

  在格尔木医院,医生给三人都做了全身检查,张起灵和吴邪除了一些表面挫伤,没啥大碍,硬躺两天就出院了。倒是王胖子情况糟糕些,身体各处扭伤,腿部再摔一跤就算骨折了,他也是能忍,出来的路上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医院给他打了个石膏板,天天吊着腿在床上当大爷,招呼起吴邪来是一点都不客气,就差撒尿让人把着。

  吴邪问他在路上为什么不说。

  王胖子啃着苹果,囫囵道,“小伤,在雨林那会胖爷整天提心吊胆,哪能注意这点小痛。”

  吴邪又给他削了个苹果,“下次回杭州,请你吃楼外楼去。”

  王胖子一听乐开了花,脸上的笑挂了一天,直到夜里,才在梦里发出哼唧唧的□□。

  吴邪办了看护证,在医院附近租下一个月的两室一厅,白天去医院陪胖子,晚上回租屋,偶尔在医院歇脚,不过医院设施不咋好,没有多余的床位,他只能抱着外套在长椅上睡。有天晚上王胖子起夜,不知咋想的开门看了眼走廊,看到椅子上有个黑乎乎的人影给吓一大跳,叫了两声才发现是吴邪,当场气得他用病脚揣了狗日的一脚,连夜把他赶出去了。

  张起灵倒乖巧,最开始几天,吴邪不大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主要是害怕他又想明白什么事偷偷跑了,便天天带着他,去厕所都让张起灵在旁边的坑位蹲着等。胖子笑他被抛弃出心理阴影了,如果能把小哥拴裤腰带上,吴邪一定会这样做。

  吴邪还正儿八经考虑过操作性,想到这样做必须给张起灵套个绳,便放弃了。闷油瓶身上的绳够多了。

  有天晚上吴邪突然想开了,他真要走自己也拦不住,但他能去的地方就那几个,大不了自己挨个找一遍就是了,总会找到的,只要他不进那个该死的青铜门。

  他敲敲张起灵的门,见没人答应,轻声说了句小哥找你有点事,还是没动静,他便推门进去。

  屋里没开灯,吴邪适应了下才看清。

  张起灵还没睡,手放在膝上端着一杯白水,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一丛丛的小灌木。

  这里没有多余的云雾,夜晚很明亮,月光洋洋洒洒跟不要钱似的把外面照得跟白天一样。

  借着这光,吴邪看见了他的脸。

  虽然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他也看过这种时刻的闷油瓶,但每次看到那张隐藏着痛苦的脸,吴邪还是会觉得心里很不爽,对某些无法知晓的力量的不爽。

  张起灵看过来,仿佛在等他说话。

  吴邪靠着门框站稳,“我明天去医院,你可以不用跟着,你想跟着我也行,我放了些钱在茶几上,你想出去走走,买点东西,体验下民俗风情什么的,都可以。”

  张起灵朝他点点头。

  吴邪转身准备回卧室,又转过来补了一句,“你别走太远,没事了可以来医院看看胖子,虽然你不咋讲话,但他看到你去还是很开心的。”

  张起灵还是点头。

  吴邪不清楚他听进去了多少,说了句早点睡,便拉上了门。

  躺在床上,回忆刚才见到的画面,吴邪也没了睡意,侧躺看外面的景色。

  他想了想,回北京后要开始忙了,难得有一个月的清闲,还是且过且珍惜吧。

  脑子里胡乱闪过一些碎片化的场景,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他以各种方式躺在这张床上,或者失眠,或者因为伤口疼痛,或者熬夜写笔记。夜里好像有人钻进来,那个人是闷油瓶。

  门口传来一点动静,吴邪下意识闭上眼。他现在很擅长凭直觉去观察周围,那个人在朝着床移动,光着脚,没有声。他在床边站定,坐上书桌边的椅子,视线望着这边。便没了动静。

  吴邪叹了口气,翻个身背对那人睡着了。

  第二天睁眼,张起灵已不在这里,东西都没动过,仿佛昨晚只是个错觉。他坐了多久吴邪也不知道,可能是想起来了一些事,又或者像半夜惊醒的婴儿找妈妈那样。联想闷油瓶叫自己妈妈,吴邪拍了把脑门,心想叫胖子妈妈还差不多。

  他下楼买了两份早餐,敲对面的房门说饭在桌上,没人应答,隔着门板也不清楚里面的动静,过去几天敲门时,张起灵会直接拉开门出来,今天却没有。吴邪想他绝不会睡懒觉,便拧开门走进去,床上没有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跟没睡过人一样,窗台上放着一只玻璃杯,还有半杯水,可人已经不见了。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才看到桌上摆了张纸条,写着待会回来。

  字迹还是那个字迹。

  吴邪捏着那张纸条,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多出来的早餐只能捎给胖子。出门时抓钥匙,吴邪这才看到茶几上的钱少了几张。

  没想到闷油瓶还真是去购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