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永恒的黑暗。
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似乎只有“自己”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着，无知无觉地四散开来，又在某一瞬间聚拢。
在某个未知的刹那，黑暗被无形的气息撕裂开来，五彩斑斓的光影落入蒙昧意识之中。
九灵塔内，谢东离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躺在熟悉的地方，身侧缭绕的是令人心安的清寒气息。
“我回来了吗？”
他问完就又看到眼前的空间波动了一瞬，便从这般变化中得出了答案。
“原来还在这里啊。”
他轻声叹气，微微偏头，冲着眼前的人伸出一只手。
楼西越本来站在他身前，见状倾身去抓谢东离的手，单手与他十指相握，只微微用力，就把人拉了起来。
然后自己坐在旁边，给谢东离当靠枕。
谢东离一副软绵绵没力气的样子，非常自然地靠在某人身上。过了片刻，他才抬手在虚空中点了点，便看到两人面前出现了一面泛着波光的水镜。
楼西越正要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过去，就又感知到怀里的人动了动，随后听到素来性子乖张的人慢吞吞说了几个字。
“好麻烦啊。”
行叭。
楼西越安安分分当靠枕，顺手给谢东离调整了一下坐姿，才顺着谢东离点的镜面看过去。
镜中正是还被困在九灵塔中的修真界中人。
谢东离指尖在上面划拉了两下，镜面很快转向其中某几个被特别关注的修士身上。
谢东离先是看了看元锦和亓渊他们，待看到两人的确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商量着，才想起来还给他们安排了什么事。
他想了想，又点到另一个方向。
明熙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水镜中，他身边跟着已经近乎废人的舒遥。
没想到明熙此人也并非全是薄情寡义的性子，偏生却对着恩义最重的师尊清和做出忘恩负义之事，可真是人性难以捉摸。
“你可要去亲自与他了结？”楼西越也看见了对方，不过他却是没有去注意过明熙的身份。
这个世界是他替谢东离所选，却并没有去看其中世界线，他只是算出了谢东离留在此界的因果最重。
却没想到其中因果竟还会与自己有关。
听到楼西越说话，谢东离指尖顿住片刻，没接这一茬，反而是想起来另一件事。
“你把404弄哪去了？”
楼西越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好像是谢东离那个便宜系统的编号，他先前应该是随手取出来后又给屏蔽了。
两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大概是做了什么。
谢东离闭目感知了片刻，才从九灵塔的某处角落里找到已经自闭起来的404，旁边还有一个比它更加自闭的——舒遥的系统。
两个团子有一个算一个，都陷入了自闭症范围，而且还互相嫌弃……
“宿……”被解除屏蔽后，404一眼看到谢东离，发出半个音节后就又看到另外一位，瞬间卡壳，“大大大……？”
它卡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谢东离伸手弹了弹可怜的数据团子，没什么诚意地关怀了一下。
“你还好吧？”
可怜的404哽得说不出话，谢东离便趁势把它丢回去系统空间，具体的可以等回来再讲，现在404不重要。
更重要的另一只系统被揪了出来，可怜兮兮地蹲在原地。
至于为什么一只系统能蹲出可怜的气质，那就要问它自己了。
“你、你们……”
三无系统被人揪住了命运的后颈——核心数据流，顿时也不装可怜了，呲呲啦啦的奇怪声音在它身上窜了出来。
它倒是想忽悠一下谢东离，只可惜没那个胆子。
谢东离没跟它废话，随手从数据流里抽了几条，又团吧团吧给塞了回去，才说道：“这是你来的第几个世界？”
三无系统：“……！”
然后它就老实交代了。
它和舒遥其实也才合作了三个世界而已，这是第四个。至于舒遥为什么会有种他们合作了很久的错觉，全是因为自己蠢。
编号x开头的三无系统其实是半道接手的舒遥，前任系统攒够能量后就暗戳戳回主系统升级去了，把宿主转手了。
所谓的“宿主”却一无所知。
由此可见这家机构是多么的不正规了。
他们进出小世界的确是走的各路“后门”，只要是有漏洞的世界，他们都会去插上一脚。
至于舒遥拿到的“原著剧情”，实不相瞒，都是系统瞎编的。
主角必然是当代的气运之子和小伙伴，也方便舒遥逐一击破各个攻略。
攻略所得的气运却全都被无良系统截胡，舒遥只获得了一丁点单一世界可用的气运光环罢了，临离开世界前还会被回收的那种。
听听，这经历怎一个惨字了得。
谢东离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剧情”的来龙去脉，再对比一下清和的重生经历和世界线推演的未来，只能感慨一句时也命也。
没想到舒遥攻略还真就是真心实意上的，怪不得如今没了系统，明熙也没把人给丢了。倒是魔尊墨恒是真心难搞，攻略失败不送气运不说，竟然还附带毁灭世界。
谢东离反手又把三无系统塞回结界，低头去看水镜里的修者。
九灵塔共九层，洗练神魂多是靠的幻境，却又是虚实参半难以分辨。入塔之人在每层所经历的幻境都不一样，完全随机，全看你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至于塔中具体有多少明目，谢东离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左不过人心易变，又或是心怀愧疚。
作为九灵塔的主人，谢东离还是有不少特权的，比如，给某个人量身定制一款无比真实的幻境。
惊喜接收人：明熙和舒遥。
谢东离其实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只是把世界线推演得出的未来呈现给他们罢了，至于这两人醒来能否接受这个事实，可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看着这两人僵立在原地，已经陷入了深层次幻境之中。
想着这一次机会难得，谢东离干脆把另外几个人都找了出来，友情附赠他们提前知悉并围观原世界未来的机会。
正在雪山之上踽踽独行的黑衣人眉目冷肃气质阴沉，行走于雪白天地之间，到好似宣纸上落下的一滴墨色，与此地格格不入却又浑然天成。
他眼前蓦地出现了一湾寒潭，潭水清冷幽深，唯有一株玉色冰莲立于水中央，花苞半掩似开非开。
在他看过去的某一瞬间，花开了。
花心上空浮现出一抹人形，重生而来的清和似乎感知到有人注视，眸光清澈地向此地看了过来，却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他皱了皱眉头，很快离开寒潭落在雪峰之上。
墨恒怔住了。
…
另一侧，定真盘膝坐于无极山上，闭目低眉，手捻佛珠低声诵经。
他的背后佛光微闪，虚虚浮现出一座佛陀影像。
他眉心之中一枚佛印时隐时现，映得他慈眉善目愈发不像凡人，只他身上的气息愈来愈淡，却使得他渐渐融于天地之中。
…
明熙在幻境中看到了与记忆中不同的清和仙君，对方重归之后只见了他一人，也未多问其他。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明熙未向宗门直言清和的存在，任由对方居住在明月峰之上。
其后，便是一步步阴差阳错离心离德。
落在明熙眼中的最后一幕，是清和仙君于明月峰中散灵，唯余下一株近乎枯萎的玉台冰莲。
可他做了什么呢？
明熙忍不住捂住眼睛，依旧能看到幻境中的自己表情冷淡，收起了那一株修真界难寻的灵植至宝。
…
谢东离再出现的地方，正是明熙面前。
他也没多说话，只问了明熙一句：“你可后悔？”
后悔吗？
明熙看着他的脸，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张更为熟悉的面孔。
那是三千年前的清和仙君。
年幼之时流落街头，幸得太元宗首徒清和仙君收入门下，此后便踏入求仙一途汲汲营营数千年。
清和仙君教导他不过百年，却也是最初以真心待他之人。是他心有不轨，才会生出逾越之心，却又守不住本心，与他人合谋毁了修真界未来，最终误人误己。
明熙又捂住了眼眸，彻底明了了个中真相。
他身上的气息由清转浊，修为却是一层层落了下去，此界修行者多是修心，道心毁了修为便也废了。
明熙，已然不足为惧。
谢东离并不打算要了他们的性命，舒遥已经是个废人，明熙的道心也已毁，待出去后修为大约也不剩什么了。
面对这种不靠谱还恩将仇报的人，谢东离是没有半点同情心的，虽然他本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同情。
不过，这不影响谢东离让他们去感受一下什么才是人间疾苦。
“清和仙君，你是早已知道我的存在吗？”
舒遥从昏迷中醒来，没了修为和光环之后，他纵是有十分的美貌也只剩下三分。
只是他如今看起来颇为病态，灵动的眼眸中一片灰暗。
谢东离瞥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看到对方的表情，谢东离微笑：“你想知道关我什么事。”
场面霎时一片寂静。
末了，舒遥才尖着嗓子叫喊：“你把我的系统还我！我怎么可能被留在这种小世界！”
还没等明熙理解舒遥说的什么“小世界”，他们就双双消失了。
谢东离皮了一下很开心，挥挥手就把他们俩丢了出去，剩下的时间自己还要研究怎么带着仙界碎片“飞升”呢，哪有空管这些爱恨情仇。
至于这两个没了修为的人会落得什么下场？谢东离全然不在意。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种了孽缘恶因，就留着半条命去偿还吧。
没了系统帮忙，舒遥注定要在这个世界留下，堕入轮回之后天道会不会暗戳戳坑他一把，谢东离反正是不知道的。
再不济还有看到“前世”真相的另外几人，也不晓得这几个会不会去找他们麻烦。
谢东离表示有些期待，只可惜自己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很快就结束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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