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执安抬起头看着赵啟骛,向执安的眼已经哭的通红,连眼梢看起来都是痛的。
向执安揉了揉眼,说“这雨太毒。”
又问“你怎么回来了?有何事?”
赵啟骛说“无事,就是我走那时你似有话想说,我没听着,总觉什么事挂心上。不舒服。就赶回来问问。”
“……”
赵啟骛说“你当时想说什么?”
向执安说“就路上小心。”
赵啟骛说“唉!那就辜负世子跑出那么远还回来了。”
向执安说“那世子认为,我应当说什么。”
赵啟骛从兜里掏出一个簪子,递给了向执安“你母亲的,你当日走得急,定都没留个念想。先前忘了,这会儿给你。”
向执安蜷缩着把脸埋起来,他早已被雨水打的深痛,抖动的肩膀无异在明摆着告诉赵啟骛“我现在很是糟糕。”
向执安抱着簪子无声的哭泣在这雨夜。
赵啟骛拍拍向执安的肩膀,说“无事的。”
向执安抽泣着说“我想娘。”
赵啟骛说“向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向执安说“很凶。但是也没那么凶。”
赵啟骛说“那倒是像我娘了。回头我带你回去给我娘做儿子。”
向执安哭抽了的嘴突然发笑“那你娘可谢谢你了。”
赵啟骛说“不必,世子一向乐于助美人。”抬头看了看天说“今晚走不成了。”
屋里只有一张榻。
向执安说“那你与我挤一挤了。”
向执安哭累了,就毫无生气的盘坐在榻上角落。
赵啟骛拿了条帕巾,扔去挂在了向执安的头上,正好把他整个脑袋挂住。
向执安扯下来胡乱的擦着头发,又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也不擦了,就那么靠着墙盘坐着。
赵啟骛走近一看,向执安脸色潮红,伸手一探,是发热了。
“真不省心。”说完赵啟骛就出去了。向执安也没力气去管他,靠着墙困意就袭来。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啟骛从黑暗中走来,端着一碗汤水。摇着向执安的肩膀,向执安迷糊的不行,摇摇手叫他走开。
赵啟骛低声说“喝姜汤。”
向执安摆手说“不要,想睡觉。”
有人在往向执安口中一勺一勺的送汤水,真难喝,快要打死买盐的了。
向执安被咸的干呕,又把赵啟骛吓了一跳,“你要咸死我。”
赵啟骛说“惯的你。”和身又在边上躺下了。向执安在身旁睡的不安稳。
赵啟骛又猛起“真闹人。”然后又出去了。
再回来又多了一碗汤。这次正常多了。
口中一勺一勺的热流涌入,迷糊间有人在为他擦干头发。向执安出了一身汗,那人将他轻巧的抬起,擦完了又蹑手蹑脚的放回去。
赵啟骛拿酒擦拭着向执安的手心,沁人的凉意使得向执安蜷缩起了手指,是奇怪的感觉,是坠下去的感觉,粗糙的手指裹着凉酒,一圈圈的似在打转,向执安觉得酥,又觉得痒,他眯着眼似是要睡过去了。
赵啟骛说“我以前烧了,我娘就拿酒给我擦手心。”
向执安闭着眼闷闷的说“我没有娘了。”
说完他脸上就滑过一串泪珠子。
向执安说“我小时候烧了,我娘就抱着我。”
赵啟骛说“你要我当你娘?”
向执安半眯着眼说“你太聪明了。”
赵啟骛说“你太骇人了。”
向执安似是烧过了不少,脸色也好了许多。
起来半瘫在榻上,说“赵啟骛,你好烦啊。”
赵啟骛说“世子跟个奴才一样在这伺候你还烦?”
向执安说“你为何总来我边上晃?”
赵啟骛也躺在榻上,双手枕着头,翘着二郎腿,说“那怎么办?”
向执安说“不知。”
赵啟骛翻过去睡了,没有再接话。
向执安一个人对着夜色说“我害怕。”
赵啟骛吹灭了灯,说“许你怕一晚。”
向执安说“羡慕你,看起来就没有怕的东西。”
赵啟骛说“我也有。”
向执安说“那也许你怕一晚。”
突然赵啟骛翻身将手捂在了向执安的眼上,说“睡觉。”
第二日向执安是被杨叔的嘶吼吵醒的,身边早已不见赵啟骛的踪影。
杨叔怒喊“哪个天杀的把我的厨屋砸了!!!”
***
向执安来到千春楼,往楼上的雅间走。告诉妈妈,“你就说,上梁向执安,在这等罗公子。”
一看就是贵客。
向执安喝到了第三杯茶,肥猪上楼踩的楼梯吱呀作响。
向执安起身迎客。
“没让你等太久吧,向公子。”
“不会,才到。”向执安斟茶。
“您那位世子殿下没一起来?”罗绮看着这屋就向执安一人。上次掐他的绯红已经尽数散尽,不知道怎的,罗绮觉得还是带点儿绯红更好看。
“骛郎军务繁忙。虽说了要陪我一道来,但也没多大的事情,我与罗公子又是不打不相识的好友,我自己来也是一样的。”向执安往罗绮面前推盏。
“啊,那向公子这次找我何事?”
向执安说“我先前回了一趟霄州,已经将家里事物处理完毕,骛郎让我顺道来罗公子处买点粮。”
“哦?为上梁买粮,那向公子,上梁需要多少粮?”下奚那头军粮空缺,不日应来北方采粮,罗绮正愁着无人打擂台。又碍于自己皇商身份忌惮朝廷,不敢在此刻贸然抬价,但是你向执安来了,正合我意。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向执安抿了一口茶。
罗绮的手在桌上画圈,“这可不行,你最多能拿走十万石。”
“十万石够塞什么牙缝,既然你没有,那便算了。”向执安扣反了盏子。起身想走。
“诶!生意谈出来的嘛,你不再谈谈,你怎知我有没有。”罗绮的肥手捏住了向执安的衣袍。
“罗公子这般没得诚意对我,谈不谈的意义也不大了。我的时间很紧,没空与罗公子在这乌飞兔走的呀!”向执安坐下又捉了另一个小盏。
“且下奚过几日也会到益州,罗公子啊。粮真的够吗?”向执安问“你可别不是拿我开涮。”
“就看你向公子,出不出得起价了,当然了,我得紧着下奚,皇商嘛,多少是个脸面。”罗琦甩开扇子,往自己脸上扇。
“我能理解,皇商嘛。那紧着下奚了,我要三百万石,还有么?”
“哈哈哈哈,一看你就没收过粮,三百万石,都够整个郃都吃半年了。”罗琦笑,心道胃口还不小。
“你只需说你有没有。”
“自然是有的,就看你的价格了。下奚嘛,都跟野人似的,吃的糙些,也没什么。你的价格越好,他们吃的越糙。”罗绮正色道。
罗琦擦着手慢慢说“去年大丰,今年米价回掉,你这三百万石粮食,下奚的价格能到二百二十万,您的价格呢?”
“其实,罗公子,你明知道下奚可没什么钱,这晟朝最有钱的三个人,这屋里,可坐了两个,废话也不多说了,下奚给您什么价格,我向某追加一成。总不会下奚的粮您卖糙了,他们就饿死了的。做买卖嘛,谈感情,可就伤钱咯,他下奚估计还要给你打半张白条,而向某,掏的是真金白银。”向执安手上的盏子转了又转。
“只要你的银车往我罗氏门口一停,那粮你查验一番我即日便送去上梁。”罗绮眯着眼。
向执安说“三日内能不能办完,我可是怕下奚来了,你这说的都不做数了。”
“银钱到位,有什么不能?”罗绮说,“只等向公子好消息了。”
向执安走出了千春楼,往梨花渡走去。
聂老问“谈的如何?”
向执安说“我要他三百万石,他竟然轻易便答应了。说明他手里的粮。绝非仅北方几城的粮仓。南方无粮,那他又怎来这么多粮。”
阁老笑眯眯的看着向执安。
“所以,怎么来的呢?”聂老等着向执安自己想。
“难道是,”向执安犹豫许久,“下奚的粮?”
“下奚郡守姜满楼夫妇只有一位女儿,行兵打仗伤了郡守身体,这女儿本是要嫁给皇子的,但是郡守夫妇怎会愿意女儿踏入郃都,别说当妃子了,皇后人家也是不稀罕的。驳斥了天家的体面,你还怎么想好过活?夫妇俩爱女如命,之前最想与赵思济,联姻,赵思济的哥哥与姜满楼年轻时还是八拜之交,女儿与那上梁赵啟明还是青梅竹马。这事儿不看时局,怎么看怎么合适。但是不成啊,上次下奚兵败,朝廷还死死压着上梁的兵书。宁可等神机营前去援军,也不让上梁涉足,为什么?”
“怕上梁直接占了下奚,两家连了姻亲。现在神机营有人驻守下奚,也是剥了姜郡守三成兵权的。”向执安一下子想道。
“是了,所以,下奚败也得败,不败也得败,只要你消息够早,早些搬空了粮仓,再一把火烧了,谁能说你家的粮,就是他家的粮呢?”聂老如是说。
向执安的背脊都感觉到隐隐的痛。
“那这次罗绮的生意,可真是一本万利啊。”向执安负着手感叹。
“怎么会呢,罗琦在这里顶多算个小蚂蚱,最多吃点儿末钱,但是末钱,也顶大了。”
“罗绮的粮,会在哪里?益州的粮仓肯定是不够的,他与我说,三日内,可以给我三百万石。”
“三日内……”
三日内能益州交付的州,可不多啊。
向执安传了信给赵啟骛,“近日与绮交友,不知他有何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