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宏哥”让陈宏有点恍惚,似乎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远了,拉到了另一个世界去。
那时候贺仪像个泥猴子,一天到晚穿着旧衣服在山野里逛。满肚子主意,到处闯祸,三天两头挨揍也不长记性。
那时候他还觉得贺仪是个拖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但那么一个小孩,怎么长大就变成这样了?
陈宏盯着贺仪的脸,无论如何都跟当初那个泥猴子联系不到一起。
贺仪的五官极其出挑,是那种带着贵气的漂亮。
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贺仪的时候。小孩大大的眼睛,皮肤又白又光滑,软软的,像个小团子。
要不是被拐骗,也许贺仪现在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也许能去外国留学,或者上电视当明星。
总之不是他能接触到的。
那才是贺仪应该过的人生吧。
这样想来,陈宏又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十分可笑了。
“哥?”
“……”
陈宏看了贺仪片刻,挪开视线。
他想起自己还没换衣服,起身往卧室走。
“做过的事怎么能装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不行。”贺仪在后面说。
陈宏也没答话。
但贺仪跟了进来。
陈宏不知道怎么贺仪就又凑的那么近,他本来想把人推开,但贺仪眼眶红彤彤的噙满了眼泪,像是多委屈一样。
“对不起。”陈宏嗓音发哑,“给你道歉。”
“不行。”
“……那我也没办法了。”陈宏转身在柜子里找睡衣。
猫科动物都不会把后背留给对方,那是致命的危险。
贺仪不致命。
可陈宏更希望他能找到机会给自己一刀,什么拉拉扯扯就都扯平了。
贺仪凑过来,拽他的衣角,嘟囔道:“反正就是不行。”
陈宏不为所动,冷声道:“我换衣服。”
贺仪松手,坐回床上。
陈宏叹了口气:“明天去医院检查检查。”
“我没病。”
“没病天天不吃饭,瘦成这样?”
贺仪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你不喜欢男的。”
“对,我是男的我怎么喜欢男的?我又不是同性恋!”
陈宏这话说得语气很冲,但却带着些窘迫,他说完就低头不看贺仪,过了半天才说:“好好吃饭,跟这些都没关系。”
贺仪没答话。
陈宏又不想换衣服了,他走出卧室:“前段时间联系上了一个外省的代加工厂,过几天我得过去一趟。这批货下来能赚一笔。你快18了吧,去年一年忙得乱七八糟,都把你生日忘了,今年一块补上,给你买台电脑怎么样?”
“……我不要电脑。”
“那就换个手机,买个好的。”
“不换!”
陈宏从口袋摸了根烟,打火机快没油了,他点了好几下都没点着。
“那你好好想想要什么,我出去一趟。”
“……”
“睡觉吧,不用等我。”
他拿起外套就出了门。
等电梯的时候,门里响起一阵稀里哗啦杯盏破碎的声音。
陈宏一秒都没犹豫,抬腿就走了。
贺仪在杯盘狼藉的地上坐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天亮陈宏都没回。
他恍惚起身,把地上的碎瓷片扫干净,又用拖把仔细拖了一遍,把屋子的各个角落都收拾了。
他联系了家教老师请假,然后用冰箱剩下的食材做了饭。
陈宏中午没回,晚上也没回。
贺仪给他发消息:房间我都收拾了,做好菜等你。
陈宏隔了快一个小时才回:今天有个客户,得忙到后半夜了。
贺仪说:忙完就回,我等你。
这句话过去就没有下文了。
贺仪在沙发上模模糊糊的等,终于等不住睡着了。
但他睡眠很轻,天亮的时候又醒了。
他终于忍不住给陈宏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来了。
贺仪嗓音很哑:“忙完了吗?”
“……”
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过了几秒钟,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小声地叫:“宏哥?……你电话。”
“……”
贺仪愣在原地。
接下来电话那头好像吵了什么,陈宏像发火了。
手机里熟悉的声音略带歉意:“你一晚上没睡?”
“……”
贺仪把手机砸了。
陈宏这边听到一阵尖锐的兹拉声之后又挂断,再往回打就打不通了。
他看向旁边捂着脸小声啜泣的女人。
这是赵老四介绍的亲戚家的妹妹。
昨天喝完酒不知道谁给她打了电话,她就过来接了。
陈宏当时正好不想回家,干脆定了个酒店。大家都是成年人,酒桌上,生意场,男男女女也就那么回事儿。
但他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还私自接他电话,好死不死还是贺仪打来的。
陈宏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女人可怜巴巴坐在旁边,哭得梨花带雨:“你居然打我?昨天赵哥一个电话我就来接你了,你提裤子就不认人!”
“你在蓝魅上班是吧?”陈宏穿好衣服,“赵老四许了你什么好处?”
“你胡说什么?”女人惊叫一声,“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哪种人?”陈宏反问。
“我是正经女人!”
“正经女人知道蓝魅是什么地方?”
女人被噎得语塞,眼泪巴巴地跪坐在床上仰头看他:“宏哥,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你了,这才求着赵哥给介绍一下。我不图钱,我什么都不图!”
陈宏看着她这副表情莫名的心烦。
赵老四出了名的爱玩,是蓝魅的白金会员。他这么一炸,居然真炸出来了。
陈宏从钱夹抽了叠现金。
“宏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女人见求饶没用开始怨怼:“不就是接了个电话嘛?又不是你老婆!至于这么大脾气?”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陈宏把钱扔下就走了。
已经是深秋,下了几场雨,这两天天气忽然冷下来,街边的乔木树冠一夜之间就变黄了。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了一圈,转来转去又去市场买了菜。
心情烦闷,烦闷之余还有种亏心感。
可他分明都和贺仪说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
好像只要和贺仪扯上关系就都是麻烦事,一辈子都弄不清。
陈宏到家就看见贺仪手机屏被摔碎了,惨兮兮在地板上躺着,裂痕从一个角延申到了对角。
但房间是被收拾过的,地也拖了。茶几上还有两盘菜,但显然早凉透了。
贺仪面无表情地蜷缩在沙发上。
“怎么这么大火?还把手机摔了。”陈宏皱着眉把手机捡起来,已经不能用了。
陈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幸亏现在家里有钱。
要放以前,他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他不打算解释早上的事,又把菜热了热,然后就稀里糊涂睡着了。
……
陈宏梦到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人拿枪追着他跑,他就拽着贺仪跑。
但贺仪身高才到他的腰,怎么也跑不快。
陈宏只好把人扛起来。
然后到了一个山洞,山洞的水潭里有很多条鳄鱼。他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鳄鱼群中央的小土丘上了,贺仪在岸边喊他。
陈宏根本没办法跳过去,就眼睁睁看着那些拿枪的人把贺仪带走了。
……
……
他猛地惊醒,眼前还是熟悉的天花板。
陈宏松了口气,又猛地意识到自己身体被束缚住了。
这束缚一部分是来自手脚都紧紧缠着他的贺仪,另一部分……
陈宏猛地挣了一下。
那是几截登山绳。
贺仪把他手脚各自分开,身体扯成了一个“×”,绑在四个床脚上。
“哥……”
“你他妈干什么了?给我解开。”陈宏恼怒道。
贺仪揉了揉眼,起身检查登山绳绑住的地方。他在登山绳下面垫了软布料,不会很勒。
“不是你是不是犯病啊?你给我下药了?”陈宏骂道,“赶紧给我弄开。”
贺仪检查完朝人笑了笑。
倒是陈宏惊了一下。
贺仪笑起来很好看,但他很久都没看见贺仪这么笑过了。
贺仪下床,在厨房忙活了一会儿,端来碗黑米粥,碟子里有鸡蛋和小咸菜。
他把绳子松到陈宏能坐起来的程度,但两只手又不能相互碰到。
“你他妈弄什么?”陈宏把脸扭一边,“不吃,别碰我。”
贺仪端着碗盘思索了一会儿,又端出去了。
陈宏闭着眼,他觉得事情有点脱离控制。朝客厅道: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吗?”
“……”
“我不跟你计较,赶紧解开,我还有事。”
“……”
“贺仪!我他妈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绑着我的?”
“……”
“你从哪儿弄得药?弄不好吃死人知不知道?你……”
贺仪回来了,站在卧室门口。
从陈宏的角度看过去,他只比门框矮一些,表情淡淡的。
“狼心狗肺!”陈宏骂道。
“哥。”
贺仪爬上床,眼底倒映的满是柔和:“我太想你了。”
“你他妈别胡来!”
“什么算胡来?”
……
陈宏大脑嗡的一声:“滚开!”
贺仪凑过来的瞬间,他使劲把头扭在一边,猛地一顶膝盖,想把人踹开。
但这一顶却顶到了贺仪的肚子。
贺仪脸色瞬间白了几度,表情的都不对了。
“你他妈的……”陈宏忍不住问,“没事儿吧?”
“……”
贺仪弓腰在床尾缓了好一会儿,把束缚陈宏四肢的绳子收紧了,又重新爬上床。
他强迫陈宏和他接吻。
窗帘的遮光性很好,屋子里有些昏沉。
陈宏分不清这是上午还是下午,只是被迫张着嘴。
他也恼了,眼睛泛红:“别他妈胡闹了。”
“我没胡闹。”
“哥,你搞清楚状况。我也是男的。”
鼻息交织出一道道热流,陈宏确定自己听到从贺仪嘴里说出来的那句话。
他眼前瞬间一片青黑。
贺仪说:“我也能*你。”
作者有话说:
今日……万更,我直接往死里肝!!!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