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起点师尊想要跳槽晋江>第163章 怜泷

  “子茗。”

  清秀的女子回过头来,她近来精神愈发的好了,院中的青砖地面上铺满了一层落叶,仔细一瞧每一片竟然都被沿着叶脉切作了大小相近的四瓣,更令人惊奇的是,女子手中所执唯有一柄刃与尖都已经钝了的长枪。

  “怜泷……你来了。”季子茗将长枪放在墙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将友人迎进屋内。

  怜泷跨过门槛时回身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小院,季子茗已经有将近十年不再修炼了,但灵力的枝干还是在她体内肆意生长蔓延,持续不断地供给着力量,以至于消瘦的女子看起来却诡异的精神奕奕。

  本命灵器因此弃用多年,季子茗排解过多精力时使用的是凡铁钝器,不适灵力流动,但挥舞时还是带起一片片利气,在隐居小院的青砖墙瓦上流下一道道痕迹。怜泷扫了眼墙边的废刃,变形的废铁乃是被难以控制的灵力撑开膨胀而成,无疑昭示着季子茗已经命不久矣的事实。

  将死之人找来了自己唯一的朋友,请她帮忙处理自己的身后之事。

  此事本该由季子茗的弟子操办,但虞季十多年前就被她逐出了师门,怜泷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季子茗说起此事时的表情晦涩得让人好笑。

  她与那个少女交情不深,但大概能够想象到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孤单一人、诉说欲强烈的季子茗如此讳莫如深。

  怜泷最喜欢这种戏码,人人喊打的鬼修意外的是个正人君子,对天理人伦无比重视,而她乖顺的小徒弟也是一脉相承的出人意料……

  “你还没有告诉她?”怜泷接过季子茗早就列好的清单,随意地扫了几眼就放到一边。

  孤苦伶仃的鬼修没有那么多交情深到能够获得她遗赠的故人,她慷慨地将这些年积累的除本门道宗修习之外的身家留了一半给怜泷,所求不过是望她能将剩余的遗物交由自己唯一的传人。

  修行到这个境界,除非是真正的稀世珍宝,否则外物对她修习的帮助实在不多,怜泷对此兴趣不大,她反而对季子茗的弟子更加上心。

  “我没说。”季子茗平静地说,好像不想担心怜泷的好奇心会驱使她继续深挖下去,立刻转移了话题,“你若是寻不到她,就劳烦先替我暂存。五年内她会再回此处来,看到我留下的书信就会到玉苍山找你。”

  可怜的少女已经在外流浪了十几年,不止要像寻常散修一般颠沛流离,还要体会人人厌弃,不得不隐姓埋名的生活……虞季每隔几年都会回到师尊这里祈求原谅,只是季子茗从未再见过她。

  怜泷笑眯眯地说:“心真硬。”

  “心软又如何,我本就活不了几年。”就算虞季真的到了她的面前,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子茗无处发散的精力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她很快就卧床不起,整日整日地发着高烧,她的肉身或许是在短时间内崩解,但她实际上却是一点点死去的。

  有些时候季子茗烧得厉害,好像脑袋也不大清醒了,攥着怜泷的袖子可怜地哀求她不要走,自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小声地问她能不能把虞季叫回来,过了一段时间又告诉她还是算了。

  真的到了要死的那一天,女子好像体内已经被换作了一团灵气一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天还没亮便自己醒了过来。她盘腿坐在练功房,孤身一人安静地等待近在眼前的死亡。

  怜泷看着她的身体开始崩溃,却转身离开,打开了院门。

  脸色苍白的虞季等在门外,神色惶惶的女子好像也被判了死刑一般不安,她好像瞬间忘记了自己是来此做什么的了,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怜泷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已经等了快一个月了,这就是你最后的机会,去吧。”

  她俯身贴在少女耳边,轻声说:“去放她自由。”

  “她管自己叫虞子茗?”师尊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在已经一片狼藉的天堑附近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向时雁二十多年前还时常跟随师尊云游四方,直到贡宁出嫁,墨竹峰无人掌管时她才停下脚步回到玉苍山。只是不过二十余年,她便感到自己与师尊生疏了许多。师尊总是让她感到无由来的警惕与怪异,旁的不谈,分明是第二次目睹友人身体崩解死去,怜泷道君的反应也过于平淡了些。

  见向时雁点头,怜泷自顾自发出低低的笑声,她遮掩了一下笑意,但耸动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即便是以情入道,各人所参悟的也截然不同,向时雁初入无情道时曾从怜泷身上学到很多,二十多年不见,师尊依旧差劲得让人不想接近。

  向时雁的猜测不错,这只鬼王确实并不完全,她的核心十分不稳定,解开体内压制的枷锁后只能行动一会儿不说,在脱离了主人之后更是难以为继。

  虞子茗死后,她的鬼仆也在众人眼前如泥沙一般溃散,怜泷不光对两位旧友之间的纠葛毫不意外,甚至好像没有一点触动般,表情轻松地站在虞子茗的尸身前,遥遥对同行者喊道:“天机前辈,鬼修的尸身是否需要处理一番管制起来?”

  身着青色薄衫的女子没有回应,她听不见怜泷的喊声,半跪在地上专注地为三徒弟压制体内蔓延的鬼气。直到天机门四长老廉琸在她面前用手语比划了一番,她才慢悠悠地摇了摇头。

  得了回应,怜泷便坦然地将简单收殓了一番虞子茗的尸身,向时雁疑心她对虞子茗的那些诡异把戏感兴趣,警惕地按住了师尊的手:“您打算如何处置……虞季前辈?”

  “你可怜她?”

  “当然不。”

  “那就是怕我沾染邪术了。”女子背身大摇大摆地走了,轻浮地吹了个口哨催弟子跟上。

  于祁已经失去了意识,天机暂时压制住了侵入她体内的鬼气,总算是来得及保住了一条命,她对一旁恭敬留候的向时雁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

  从天机平淡的表情里,向时雁看出于祁前辈并无大碍,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她中途破境没能帮上什么忙,还留两位长老独自面对鬼王,虽然是事情圆满解决,但她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追上怜泷:“师尊,适当研究可以,但过于着迷这种旁门左道还是……”

  怜泷嗔她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我会把她带回去与她师尊安葬在一起。”她满意地看到向时雁脸上瞬间浮现出脑子没转过弯来的表情,又呆又可爱。

  向时雁察觉到师尊又在拿她找乐子,立刻沉下脸,不再同她讲话。师尊这才赔笑着解释:“那鬼王的内核不过是被盗出的一片残魂,那人生前还是安然下了葬的,待此处的事务处理完了我便离去,顺路将……虞子茗同她葬在一起。”

  “那两人竟是师徒?”

  “大抵早年孤苦伶仃的小孩就是容易对温柔又给人以安全感的大人动心吧……”怜泷小声嘟囔了一句,话锋突然一转,“我将你从那宅院中带出,怎的不见你殷勤些?”

  向时雁灵力将尽,本就飞得不稳,闻言脚下一滑差点从灵剑上掉了下去。她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有脸问出这种话来的。

  是谁兴致勃勃地将人捡回来却不到半个月就腻了,转头把带孩子的苦差事丢给了贡宁?又是谁仅仅是为了看她慌张的表情便屡次戏弄她,将她丢到妖兽堆里?她分明是这世上与“让人安心”这一描述相去最远的人了。

  不过,怜泷的自言自语却让向时雁突然有些心虚,槐叶暂且不论,当初还只有那么一点大就会软声撒娇、对师尊亲亲抱抱的贺鹤,现在也长成了云亭少女。

  向时雁此次出关以后没有什么机会与她独处,不知道少女是否已经随着年纪渐长认识到自己对师尊的情感只是对长辈的依恋以及由此产生的幻影。

  仔细一想,她好像确实经常帮助收留童年悲惨的孩子……

  脖颈突然一阵火烧火燎,被少女柔软冰凉的唇瓣触碰的感觉还残留在她的记忆中,时不时冒出来对向时雁的良心一阵鞭挞。

  向时雁竟然没有对自己的玩笑话冷嘲热讽,怜泷眯着眼看向下意识地摸上脖子的小徒弟,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与怜泷、天机一同前来的另外两位化神期前辈是其他宗门的供奉,除了他们四人之外还有几位修为大乘、元婴的长老前来助阵,与驻守营地的弟子们一同抵御兽潮,那两位将天堑附近的残局交由她们之后也赶到了营地,以威压逼迫溃败的群兽返回青斑密林。

  向时雁御剑落地,再次脚踏实地让她忍不住精神放松了一会儿,疲惫感终于翻涌起来。她身子晃了晃,却突然感到一具清瘦柔软的身躯撞进了她的怀里。

  “师尊又丢下我……”少女将脸埋在她颈间,瓮声瓮气地抱怨,她闷闷不乐地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风尘仆仆的向时雁,好像疼在她自己身上一般蹙起了眉,“怎么弄了一身伤?”

  贺鹤不说,向时雁都没反应过来肢体上的疼痛,她基本上伤在筋骨,腹前的血迹不过乃是来不及催动玄鳞铠而被鬼爪刺出的伤,虽然流了些血,但伤口不深,反倒是被贺鹤这么一搂,她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骼筋肉都一起钝痛起来。

  比之更痛的是怜泷投来的针刺一般的视线,向时雁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过去怎么没看出师尊当真是多情风骨,男女通吃不说,还总爱将本来没什么的人往奇怪的方面想。

  “贺鹤,见过你师祖。”向时雁顺势一扭肩挣开贺鹤的手,推着她转向怜泷。

  少女圆润的眸子里光芒一闪,这便是传闻中的怜泷道君……贺鹤只觉得后腰酸疼了一下,她现在化作原身还有些勉强,方才以龙身飞窜时无数道法术撞在她身上,其中唯有怜泷舞出的一道水鞭在她身上狠狠抽了一下,那股劲又绵又阴,她竟然一时卸不掉。

  贺鹤好奇地打量了她两眼,乖顺地垂眸拱手拜道:“贺鹤见过师祖。”

  初次见师祖,按理是该行叩拜大礼,但她们这一脉不大重视这些繁文缛节,况且怜泷看这少女也不大在乎自己这个突然蹦出的师祖,那双闪动的眸子恨不得粘在向时雁身上了。

  发觉师尊正用微妙的目光打量着贺鹤,向时雁顿时警觉了起来,她将少女与那没品没德的坏女人隔开:“师尊可还有什么事?”

  方才怜泷称自己无意久留,向时雁却已经巴不得她离开了。

  “不着急。”女子慢条斯理地说,“我久未回山,小住一段时日倒也无妨,安葬之事我回山时顺路跑一趟便是。”

  “听说你们师兄妹三人都收了徒?我可得好好瞧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山,瑟瑟倒计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