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清平调>第62章 因果循环

  下了洞,她们运起轻功,来到边缘的石阶上。

  微生沅留在洞口附近查找机关,姫泠依旧伴在她身侧。

  汐裳收起笛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叶笙和若禹恍恍惚惚的模样。

  若禹踱到离她不远处,自上而下地扫视她,目光中充斥着怀疑和惊奇。

  有一段不愉快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汐裳没好气地横她一眼:“看什么看!你抢我的茯苓糕我还未同你算账!”

  若禹一愣,很快想起那桩陈年旧怨:“什么你的?上面可有写你的名字?”

  凤倾芸眼皮跳了跳,有些头疼。

  姫泠看热闹不嫌事大,竟丢下微生沅跑回来道:“什么账什么账?”

  叶笙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暂且搁置,也探出了头。

  凤倾芸头更疼了:“你先回去,没什么事。”

  姫泠头点了点,身子却是没动。

  凤倾芸隔开互相怒目而视的汐裳和若禹,将汐裳拉到了一边。

  汐裳不情愿地走了几步,又回头冲若禹道:“就是我的!”

  说完,她似大仇得报般畅快地吸了口气。

  凤倾芸:“……”

  那边若禹翻了个白眼,没再说什么。她忍不住回忆了一番当年陌伊的神情。

  嗯,当真是和汐裳如今的嘴脸一般无二。

  一瞬间,她对汐裳身份所有的狐疑烟消云散。

  叶笙困惑地挠挠头,重新陷入沉思。汐裳和她手中的赝品笛子让她有些迷糊了。

  姫泠没听到什么,悻悻地回到微生沅身边。

  微生沅已经找到了机关,一回生二回熟,她手上动作飞快。

  “……怎么还记得这件事?”沉默半天,凤倾芸才开口道。

  汐裳不高兴地道:“谁让你说的给我做,临了还分给别人。”

  陌伊的真身是彼岸花,是以活了多年并未怎么吃过东西。因为是凤倾芸做的,她才有兴致尝一尝的。

  故而虽然若禹只拿了一块,她还是耿耿于怀。

  凤倾芸揉了揉她的头发:“出去后,我再给你做。都是你的。”

  汐裳撅起嘴,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哗啦啦。

  水晶锁链一个接一个地从金柱上松开落下,微生沅已经解除了机关。

  眼下至少有大部分都锁链脱落,金柱仍岿然不动,没有一丝歪斜。

  或许这些锁链并不起固定作用。

  凤倾芸招呼道:“走罢。”

  许久没有存在感的易初这时才迈动脚步,走在了最前面。

  其余几人陆续跟上。

  原本叶笙走在汐裳后面,忽快走几步与她平齐,偏头看向汐裳的额间。

  汐裳明白她的意图,没有闪避,让她看了个清楚。

  叶笙有些迷茫:“你可有擦脂粉?”

  “没有。”

  叶笙皱了皱眉。

  汐裳不禁抬手摸了摸额头,却见凤倾芸怅然若失地注视着她。

  她轻轻摇摇头,意在让她莫要担忧。

  凤倾芸勉强笑了笑,眼底还是一片忧色。

  顺着石阶一圈一圈地向下行进,走过山腰处的入口,一旁金柱上已有了水晶锁链。

  这是由山脚机关控制的仅剩的锁链了。

  汐裳一路放开五感,仔细听着周围细小的动静。

  她觉得,南书此刻就在这附近,暗中监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但又是在没办法把南书揪出来,只得兀自忍耐。

  终于即将抵达地面。若禹快走两步,来到最前面,用力丢出了一只信箭。

  待到她们又绕了半圈,这才瞧见一群人警惕地立在地面上,手中的武器还没有完全收起。站在最前面的风隐手里攥着的,赫然便是若禹的信箭。

  其余人四散而去,风隐迎上前。

  他的脸上满是疲惫与哀伤,走路不太利落,似乎受了什么伤,但并不算严重。

  看来那个重伤之人便是叶巍了。

  直到风隐走到几人面前,叶笙才慢半拍地想起施礼。

  风隐摆了摆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若禹问道:“叶巍在何处?伤势如何?”

  风隐皱紧了眉,缓缓开口道:“已经咽气了。”

  若禹下意识看向叶笙,叶笙后退几步,神色格外复杂。

  风隐顿了顿,向叶笙道:“我知你们兄妹二人关系并不熟稔。只是他到底是你的兄长,替他料理一下后事吧。”

  叶笙问:“他的尸身如今停在何处?”

  “我已命人送回璀错谷了。”

  叶笙点点头,不再吭声,只垂着眉安静立着。

  还是若禹继续问:“究竟怎么回事?他怎么……”

  风隐叹了口气:“是我拖累了他。原本我们二人在结界外头守着。一个女子忽而出现,登时便向我丢了什么东西。叶巍替我挡下,受了重伤。我与那女子交战,不敌,被她寻隙入了结界。”

  “她将结界破坏了,我没有充足时间修复。叶巍的伤势很重,又耽误不得。我便带着他径投山脚而来,寻霜飔阁相助。”

  “霜飔阁的大夫说他中毒了,却瞧不出是何毒。用了许多名贵药物也不见好转,不久前,他……便走了。”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若禹安慰了几句,又问道:“他中毒后有何特征?”

  “面堂发黑,七窍流血,四肢痉挛。”

  汐裳瞳孔缩了缩,与姫泠交换了一个眼色。

  叶笙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是幽摛草。”若禹严肃地道,“此毒没有解药。那女子身上极有可能还有幽摛草,诸位千万当心。”

  众人都表示明白。

  凤倾芸看向人群中的尺素和萧宗明,问风隐:“天璇门何时过来的?”

  “只比我晚了一刻。”

  “萧宗明怎么了?”

  汐裳也问:“怎么和死了亲爹似的。”

  风隐答:“萧辰死了。”他回忆一番,有些唏嘘道,“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一味逞能,被不知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当即丢了性命。他死状极惨,又因身上有余毒,只好就地火化了。”

  听了这话,汐裳一时不知作何评价。

  若禹又与风隐交代了上面的情况。得知山顶和山腰的入口业已开启,诛灵阵已毁,风隐才欣慰地点点头。

  “我且去将此事告知天璇门和霜飔阁,你们自行找个地方歇息吧。”

  说完,他便去寻尺素了。

  汐裳暗自腹诽怎么又歇息。自从她们进入信源山,已经歇息的够多了。

  她跟着凤倾芸来到一个角落坐下。

  还没等坐热乎,微生沅、姫泠、若禹一溜烟跟过来坐下。

  易初沉默地待在一旁。

  汐裳一个一个看过去,立马息了想和凤倾芸说几句私房话的心思。

  她见叶笙还愣愣地留在原地,便叫她也过来。

  叶笙大梦初醒般,终于缓过神,在若禹和微生沅中间坐下。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她,若禹几次想要开口,却又咽了下去。

  最终,叶笙自己打破了沉默:“你们可愿听一个故事?”

  凤倾芸正色道:“请讲。”

  叶笙轻轻笑了笑,眼底藏着莫大的悲哀。

  “我娘是商贾之女。纵然未曾修行,但万贯家财足够她快活一生。直到她遇见了……”

  叶笙咬紧了牙,恨恨地挤出几个字,“……那个男人。”

  “那男人贪图我娘的嫁妆,一番花言巧语,将我娘哄得团团转。我娘嫁与他不足三月,他便在外头另养了一个女子。”

  “我娘察觉时,那女子已身怀八甲。她从前是娇惯的大小姐,哪里受得这番气?她当即找上门,却发现那女子本属良家,亦是被那男人骗了,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妻子。”

  “惊吓之下,那女子早产了,诞下一个男婴。我娘见此,不愿怪罪她,只想同那男人和离。孰料那男人欠了赌债,人早已没了踪影。”

  “债主寻上门来,我娘无可奈何,只得替他还清债务。这时她竟发觉,自己也有了身孕。”

  “后来我娘生下了我,和那位女子一同居住,相互扶持。那女子姓魏,我唤她魏姨。她给她的儿子起名为叶巍。我娘姓叶,她自始至终都觉得愧对我娘。”

  “我长到四岁时,那男人忽然回来了。他不知怎么,混进了霜飔阁。仗着霜飔阁的势,他向我娘讨要钱财,甚至不惜以他的亲生儿子来威胁。”

  “他暴怒无常,凭着一点皮毛功夫,伤了我娘和魏姨。她们拿不出那么多钱,她们恨他。于是,她们走了一条绝路。”

  “我娘借着先前从商的关系,将我和叶巍送上了璀错谷。临走前,她再三叮嘱我好生修行,不得有丝毫懈怠。”

  “我们走后没多久,那男人又找上门。我娘假意应允,与他周旋。魏姨则趁机点燃了事先备好的,浇了酒水的柴草。”

  “她们和那男人同归于尽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我曾在坍塌的房舍下寻得两个步摇,分别属于她们二人。我和我哥一并将其埋入土中,权且当作坟茔。”

  “如今,他居然也走了。那便将他安置在魏姨的坟茔边吧。”

  叶笙说完,勉强笑了笑。收起僵硬的弧度,她长舒了一口气。

  若禹默默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叶笙怅然道:“我与他虽是亲兄妹,多年来形同陌路。日后祭拜我娘时,也不会短了他那一份。希望他能投个好胎吧。”

  凤倾芸柔声道:“因果循环,他们皆为良善之人,会有好报的。”

  叶笙轻轻嗯了一声。

  其她几人纷纷劝慰了几句,易初也轻声道了句“节哀”。

  只有汐裳安静地听着,未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