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一个仙气缭绕的房间。
白雾茫茫掩盖着,里面的景象俱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瞧见正中的石台。
石台上平卧着一个女子。
近前看时,便会发觉她眉目静敛,神态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
土相玄澧令,就放置在她的身旁。
未曾设下什么阻碍。
很轻易地,汐裳取得了土相玄澧令。
想起那块藏得并不隐秘的布帛,她有些感慨地看着长眠的女人。
原来即便是修了无情道,也会动心吗?
可叹那故意放得明显的布帛最终也没有被发现,流水究竟有意无意始终不为人知。
凤倾芸低声道:“走罢。”
房间的门合上时,汐裳回望了一眼。
那喜静的女子将永远长眠在这一层空间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了。
可叹她的爱徒自以为落花流水,不敢待在她身旁,而是在另一层空间里,以身为障,护佑她死后长安。
她们顺利找到了回去的“门”。
看着面前出现的香案,四人都有些唏嘘。
一个千万年前的故事由这座古墓娓娓道来,而故事的主角也依次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最残忍之事无非就是这般,各有情意,却至死没能相通。
生前她们一个在地宫,一个在古墓;如今一个在地宫,一个在地宫之上的空间。
她们始终隔了一层。
无论身心,竟都是难以逾越的距离。
汐裳长吐一口气:“该回去了。”
“怎么回去?”姫泠问,“你知道去哪找‘主门’吗?”
汐裳一脸理所当然:“自然不知道。”
姫泠扶额。
凤倾芸道:“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她们一路返回,到达壹甲墓室时,白衣女子依旧闭着眼,卓然静立。
镇墓兽在她身旁守着,一人一兽孤独地久立,十分悲凉。
四人一并向她作揖,以示尊敬。
到了冥殿,汐裳停了下来。
她重新取出罗盘,打算试试老办法。
罗盘的指向很稳定。
凤倾芸道:“我们进来时,走得是主门,却被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这两处必然有一是回去的主门。”
“你被传送到何处了?”姫泠问道。
“正是此处。雕像之后。”
汐裳已迈步向雕像走去:“先找找看。”
希望主门在冥殿内。
她不想再去壹甲墓室打扰人家了。
好在,罗盘的指向在她靠近冥殿之时变得混乱起来了。
汐裳松了口气,招呼其她三人寻找主门的位置。
姫泠左看看右看看,敲敲墙壁跺跺脚。
“这周围都这么硬,哪有门啊?”
“动动你生锈的脑子吧。”汐裳嫌弃地乜她一眼,“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在表面给你看?”
自从进了地宫,这家伙施术受限,好像智商也跟着受限了。
姫泠眼光一转想怼回去,却很不高兴地发现确实是自己不经大脑。
她讪讪地低下了头。
当美丽的废物久了,她都要忘了自己脑子还可以正常使用了。
但是当废物的感觉真的不错。
她上一次这么无忧无虑还是姐姐在世的时候。
悄悄看了一眼认真寻找机关暗道的微生沅,姫泠决定再当一阵废物。
出了地宫可又是一堆破烂事等着她呢。
于是她十分悠闲地看着三人寻找主门。
汐裳看着转个不停的罗盘,险些把自己看晕了。
她果断收起了罗盘,跟着凤倾芸一起探查附近是否有灵力痕迹。
微生沅屈指轻轻敲击雕像后的墙壁,侧耳细细听着发出的声响。
半晌过去,三人皆一无所获。
汐裳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们的方向都不太对。
她看着无所事事的姫泠,果断把这个问题丢了出去:“二小姐,您有无高见说说看。”
只想安静地做个废物的姫泠拒绝思考:“没有。”
汐裳哦一声,微生沅收回了期待的目光。
姫泠忽然良心发现,觉得这般有些不好。
她象征性地问道:“你们当初是怎么进入主门的?”
回忆起脏兮兮的地下暗河,汐裳皱了眉不想说话。
凤倾芸答道:“我们下了地下暗河。”
姫泠点点头,一本正经分析:“既然你们是从上到下进来的,那咱们或许就需要从下往上回去。”
这话乍一听很随意,但是凤倾芸细想一番,竟觉得颇有道理。
她抬头向上看去。
黑乎乎的一片,看不真切。
她干脆召出井仪,向头顶射了一箭。
坠着业火的羽箭向上窜去,扎入了冥殿上方的砖瓦中。
周围顿时亮了起来。
“画的什么东西?”汐裳仰着脖子打量上面的图案。
像是太极图,却又与之有所差别。
微生沅细目看去,很快认出来:“这是一种机关锁。”
见她认识,汐裳放心不少,问道:“你可会解?”
“可以一试。我需要时间。”
“好,那你慢慢看。”
“可有纸笔?”
“有有有。”汐裳在储物囊里翻来找去,掏出了笔墨纸砚。
纸笔交给微生沅,墨和砚台她不客气地塞到了姫泠手里。
汐裳语重心长地拍拍姫泠的肩:“请发挥你如今仅有的作用。”
姫泠:“……”
看在微生沅的面子上,她乖乖磨起了墨,用很娴熟的手法。
“二小姐平时没少干这个?”闲着也是闲着,汐裳和姫泠聊了起来。
“可不是。以前我姐姐不放心我出门,就让我给她磨墨。后来磨久了,我自己写字也习惯自己磨墨。”
“哟,姫汵真是想得周到。怕你无聊给你安排个差事,而且还能磨练一门手艺,以后不至于饿死。”
“……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这么多年了嘴还那么臭。”
“彼此彼此。”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丝毫不怕影响微生沅的思考。
倒是凤倾芸提醒道:“你们是否需要安静一些?”
姫泠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嘴。
汐裳大手一挥:“不用。”
她指了指微生沅:“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微生沅专心画图,一无所觉。
汐裳耸耸肩:“看吧。”
姫泠默默放下捂嘴的手,变成竖起大拇指的手势。
看微生沅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汐裳不怀好意地问道:“今日的话本子看得如何?”
大段艳丽的文字骤然闯入姫泠的脑中,她含糊答道:“还不错。”
汐裳颇有趣味地打量她的神色,笑得很开心:“我还有些别的,你可想一看?”
姫泠权衡片刻道:“看。”
鱼儿上了钩,汐裳笑得更开心了:“可不能白给你看。”
姫泠白她一眼:“要什么?”
“也没什么。你也知道,我这具身子资质太差,灵力不够用。你帮我想个办法。”
“你让我帮你想办法?”姫泠一脸不可思议。
汐裳一双狐狸眼里满是信任:“你一定有办法。”
犹豫半天,姫泠勉为其难答应了:“我只能尽力,不能保证一定有办法。”
“好的好的,出去之后我就给你找。”
两人又胡扯了几句,微生沅终于想出了解法。她操纵着清霜在上方画着奇形怪状的符号。
汐裳看了半天没看懂,偏头问凤倾芸:“这是什么术法?”
“从未见过。”凤倾芸摇摇头,好奇地问:“她从何处习得这些偏门之术?”
“不知道,她看的东西一向杂。”
姫泠侧耳听着,不觉对微生沅又多了几分敬佩。
不知比划了多久,微生沅顿了顿,正色道:“上面要塌了,千万小心。”
随后,她又动了动。
冥殿上方的砖瓦裂开,慢慢晃动起来,最后争先恐后地坠落,扬起一身尘土。
汐裳未及咳嗽出来就被一阵引力吸起。
头晕目眩间,鼻子被水呛到了。
睁开眼,便是一汪浑浊的水。
她一个猛子站起来,剧烈咳嗽几声。
缓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站在地下暗河中,水面没过小腿。
黄乎乎的水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瞬间从水中弹了出来。
然后她听到了姫泠的嘲笑声。
抬头一看,三双眼睛齐齐地落在她身上。
汐裳恼火地瞪了凤倾芸一眼。
别人就算了,怎么她也在一旁看热闹?
凤倾芸无辜地眨眨眼,帮她清理掉身上的脏污。汐裳的脸这才没那么黑了。
她们通过了障眼法的石壁,又一路走过弯弯绕绕的石室。
走过壹甲石室,汐裳百感交集,多看了一眼。
姫泠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去了,只是她们还需去寻凤凝白。
姫泠勉强按耐住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强烈欲望,问道:“去哪寻她?”
汐裳沉吟不语。
姫泠:“?”
汐裳:“这是个好问题。”
“你又不知道?”
汐裳乖巧点头。
姫泠欲言又止,万分后悔跟着她来到这里。
想了想,汐裳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道:“走这边。”
姫泠很淡漠:“她会在这里?”
“我猜会。”
意料之内的不靠谱,姫泠白眼都懒得翻。
微生沅轻轻拉了拉她:“不必着急,很快就能出去了。”
姫泠生无可恋地嗯声。
事实证明,虽然汐裳一贯不靠谱,做什么都是靠猜。但是胜在每次猜的都很准。
凤凝白确实就在她猜测的地方。
那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凤凝白简图里朱砂所画之处。
凤凝白就坐在门口。
银发垂在身后,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萧条而又孤寂。
她无神的双眸锁满忧伤。
门后的石室里,躺着她死去多年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沅=百科全书+万事通
泠=美丽的废物(不是)
别看我泠在这地宫里头啥也不行,等她出去就厉害了!!
不行了,以后还是得单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