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迢跟冉宁到的时候, 饭菜已经做好了,等锅里的蹄花汤再炖一会儿,就可以开动了。
白黎忙前忙后,像只小松鼠似的厨房里到处窜, 不过能看得出, 商楠不是很放心让她上手, 顶多盛个饭,连汤好了之后,都是自己端出来的。
陆迢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瞟, 最后瞥向白黎, 打趣道:“白大厨, 你挺忙啊~”
白黎:“那可不!又买又做的, 忙了一天呢!”
陆迢笑:“展开说说具体忙什么了?”
白黎:“我...我忙...”
她心虚,她什么都没干,就在客厅厨房来回颠了, 葱花她都没切一颗。
商楠摘掉隔热套,偏头看向陆迢, 张口道——
“我上回见到砂锅店的张大妈, 人还问你呢,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能吃?”
陆迢脸色一变——
“哎哎...这个就不说了吧!”
商楠视线一瞥, 投向冉宁, 又补了句:“那会儿她刚刚进救援队。”
冉宁一怔, 正是自己不知道的那段时间, 也是最想知道的那段时间,她自动忽略陆迢拒绝的小眼神, 转头问商楠——
“砂锅店怎么了?”
商楠笑出声, 这可不是我要说, 是你媳妇儿想知道。
“她太能吃,可吃了又不胖,人家大妈不信,每回这人要加面,大妈就伸手挡,说她吃不完,吃不完又浪费,不如不要加,陆迢吃不饱...她就急啊,说自己一定能吃完,后来好不容易加了面,鸡蛋跟香肠大妈是死活不肯让她加,最后把大叔叫出来都一块拦了,气的陆迢那天,连面带汤全吃了个干净,付账的时候这人专门把吃空的碗拿过去,低着头鼓着脸,就这样——”
商楠学着她当时的表情和语气——
“‘我吃完了,钱放这儿,走了。’愣是把人大叔大妈看傻眼了,人估计心想哎呀妈呀~这眼走的,放过了一个大客户啊。”
白黎仰头哈哈大笑,指着陆迢——
“你不是吧,这么能吃?”
陆迢能吃这事,白黎是不知道的,以前上学的时候她跟这人关系一般般,再说了..谁谈恋爱旁边还拖一个电灯泡啊,所以每回她约冉宁出来的时候,都得提前先问两句——
白黎在不在?
就咱俩行吗?
冉宁每次都让自己等一等,然后等二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才会再把电话回过来,问自己在哪儿?她现在过来。
虽然这半个小时,等的比较辛苦,但最后能看见她,也值得。
现在想来,她好像从没有拒绝过。
...
“能吃怎么了,能吃是福。”冉宁拉过陆迢的手,看着她认真道:“等会儿多吃点。”
白黎歪倒在商楠肩膀,憋笑憋的肩膀发抖——
“冉姐姐护犊子了~”
商楠看见冉宁耳根子通红,斜过眼视线落在自己的肩膀上,顿了几秒,随即又不动声色的收回。
那人笑的如沐春风,引得自己的心里仿佛藏了一颗春茧...颤斗。
入座,开吃。
各做一边,各管各的人。
谈笑间,春风生。
想当年,正得意。
劝君莫拒杯,春风笑来人。
...
这顿饭,只有商楠醉了。
白黎想去扶她,被她伸手拦住。
商楠一手撑着桌面,另只手把白黎拽了过来,她虽然没有喝倒下,但这种欲醉将醉的神情,却更加勾人,直勾勾盯着你望的时候,诱惑十足。
白黎心尖猛地一缩,下意识的想抽手,却被这人握的更紧。
倒不是白黎不愿意和她亲近,只是冉宁跟陆迢还在旁边呢,当着人面...这样...不好吧。
陆迢没见过商楠喝醉,她大多程度也就是微醺,像这种不管不顾的,也是头一次。
冉宁也有点懵,毕竟商楠这人平常看起来太冷静,她也想知道,借酒失控是个什么样子?
对面两人定定瞧着,白黎脸颊爆红,眼瞅着商楠越凑越近,她像个被施了法的木头人,一动不敢动——
心里怦怦跳,手里汗津津。
突然就闭上了眼睛...
三十岁的人了,来就来吧,反正她们也不是没亲过。
全桌的人都盯着商楠,只有商楠这个始作俑者不明所以,煞风景的问了句——
“有没有创可贴?”
陆迢:咦!
冉宁:?!
白黎:@#¥%……
商楠捞过白黎的胳膊,捏住一支白嫩嫩的手指,指着上面破皮的地方,摇摇晃晃的说道——
“我就说不让你动刀,你非不听。”
...
能喝的人,酒品大都不差。
商楠也是。
她应该是还不想睡,静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也不知道看什么,盯着电视机里的广告,看的两眼发直。
陆迢自告奋勇去刷碗。
冉宁陪着白黎坐在饭桌上聊天,忽然一只小猫咪从旁边的书房溜出去,跑到商楠腿边,低头蹭了几次,便跳进商楠怀里,一猫一人,画面极其舒适。
“你们现在是...”
“你别问,我也不知道。”
白黎叹了口气,心生无奈——
“我觉得她懂了,而且她也有感觉,可是...我们的情况就好像健身房里的跑步机,一直在跑,却又一直原地踏步。”
“她不愿意吗?”
“不知道。”
水流声从厨房传来,陆迢背着身,模糊的影子透过玻璃透出来,虽然看不清,但却很安心,这种真实的感觉,也是她们在一起很久之后,冉宁才慢慢有的。
都说人不该被年龄限制,该随心自由。
可有些事情,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三十岁的体力就是抵不上二十岁,不管你怎么保养,三十岁的眼角也总会有一丝鱼尾,不像二十岁,狂嗨一夜第二天照样胶原蛋白满满。
冉宁想说的并不是三十岁不好,恰恰相反...三十而立,步入成熟,二十岁的肆意妄为,大都是光脚下河,只想着水下的欢乐,不想衣服湿透之后会怎么样,会感冒会发烧,严重一点都有可能变成肺炎。
那时的快乐往往不计后果。
三十就不同了,一份成熟的爱是不会让你光脚下河的,因为她舍不得你感冒发烧,哪怕连一丝丝的冷,她都不会舍得你受,她会告诉你,与其羡慕水下的美景,不如撑一只小船,游览水上风光,浅波碧湾、云霞朝阳,饿了有饭,渴了有水,冷了有暖,热了有风。
成熟的爱不要肆意妄为,轰轰烈烈。
成熟的爱要吃饱穿暖,要天长地久。
“可能是她考虑的比较多吧,当初..我也是用了很多勇气。”
冉宁目光慎思——
“白黎,你真的想好了吗?商楠她...她没有家人,如果中途你放弃了,她可能不一定再有重新开始的勇气,已经没了一个十年,再来一个...会要她命的。”
白黎沉默。
良久后,才开口说话——
“冉宁,我其实心里特别复杂,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跟你说,才能告诉你我现在的真正的心情,我真的不是一时兴起,你说的那些我全部都想过的,就是因为很认真的想过,所以才没办法放手,你知道我的,我向来都是想干嘛就干嘛了,唯独在这件事上...对她...我是思虑的不能再周全...”
白黎停了停,目光投向沙发上的那人,眼中的笑意便不由自主地绽放,似乎就这么一眼,心中的春水,就能被轻而易举的搅乱。
“陆迢失联的那几天,我有做梦,梦见商楠也出事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冉宁...我是哭着醒来的,如果你说陆迢是你心上的一块肉,那商楠也是我心上的一块肉。”
说着,白黎的眼睛泛起水雾——
“讲真的...以前我特别恨叶绒,可我现在不恨她了,我反而觉得幸好有她,不然那些孤苦无依的日子,商楠就真的太可怜了,要怪只能怪是我来晚了,我要是再早一点...她的十年就是我的,现在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那你...”
“我等她。”
白黎笑笑——
“大不了耗着呗,我就不信了,我耗不过她?你不知道...商楠这人心软的很。”
冉宁勾住白黎的胳膊,歪头贴在她的肩上,声音轻柔又温暖——
“好啊,那我们也等你们。”
“什么?”
“我跟陆迢打算去国外结婚,要是你们赶得上,咱们就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白黎惊喜。
“反正我想好久了...”
“陆迢遇见你,真的是遇见宝了!”
陆迢刷完碗,一出来就看见这一幕,她没出声,也没打扰,倚着门框静静的望着。
眼中欣慰...
三十了,难得还有好友。
1.我永远偏向你,你是我一辈子都想拿来炫耀的好朋友。
十六岁的时候是,二十六岁的时候是,等到九十六岁的时候也是。
...
夜风习习,人心幽幽。
商楠都睡着了,白黎才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
她这几天是没回队里,但两人也没有同床共枕,大多数时候她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白黎让她进来..她不进,妥协让她去另外一间卧室她也不去,就好像跟那张沙发有什么特殊感情似的,死活不挪窝,气的白黎只能拿枕头出气。
今天这样喝醉了,倒是乖了不少,让回卧室..就回卧室了,连多一句嘴硬都没有。
白黎掀开被子躺下,稍微往里去了些,挨着这人贴紧了些,先是盯着她看,之后手心抚上这人的脸颊——
心疼,爱怜、憧憬、向往...
脑子里什么都有想了一遍。
最后白黎吻过商楠的嘴角——
喃喃低语:“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变得有勇气?”
...
这一边,冉宁跟陆迢也躺下了。
虽然不是自己家,但因为身边的人,还是一样觉得——安心,安逸。
冉宁把自己的手塞进陆迢手里,问她:“后来呢?”
陆迢闭着眼,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揉着:“什么后来啊?”
“砂锅店啊,你后来还去了吗?”
“去了啊,老板每次都给我免费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