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迢知道自己平常是喜欢胡侃, 过头的话经常不过脑子,就从嘴里冒出来,但也就是过过嘴瘾,真要让她干什么, 她也不敢。
高三的时候, 几乎每天都要找理由亲冉宁, 亲了才能回家..学习睡觉,否则自己一整天都没精打采,就像中毒一样。
后来有次, 把人惹急了, 不怪冉宁..是自己不知轻重,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亲着亲着就上手了,碰到的时候自己也傻了。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冉宁一把推开自己, 扭头就走。
虽然都是女生,可这个举动, 实在太不妥帖, 而且她们年纪都还小,陆迢追着追着跟人道歉。
之后十班有个男生来找冉宁, 偶尔一次两次也就算了, 他居然每堂课间都来。
陆迢那会儿年轻气盛, 有什么全摆在脸上, 气得手里的书皮都撕了,体育课的时候, 爬到云梯上, 把自己倒挂在上面, 老师让她下来她也不下,脑袋都晕了,还在那硬挺着。
正犯轴时,眼睛一瞄,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下面,牢牢盯着自己看。
陆迢心一下就虚了,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了...
这人是自己的祖宗姑奶奶。
乖乖爬下来。
白黎拧着眉毛,骂了句:“你脑子有病吧?等着胖虎训死你!”
陆迢没敢说话,脑袋压得低低的。
她不怕胖虎训,怕祖宗姑奶奶训。
放学后,陆迢追着冉宁就去了。
她把人堵在少年宫旁边的小巷子里,校服系在腰上,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从自行车上下来,把车停稳,又解下校服穿好,拉上拉链,稍息立正——
“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不那样了行不行...”
冉宁唰的脸红,转身就要走。
陆迢眼疾手快拉住——
“那边儿死胡同。”
“你又这样!”
陆迢被晾一个礼拜,早到极限了,这会儿抓耳挠腮的不停,死拽着人家不放手——
“石斌来找你干嘛?他、他是不是喜欢你!”
冉宁牙一咬,恶狠狠地瞪她——
“你就为这个一星期不理我?”
“你不也没理我..啊!”
胳膊猛地一疼,冉宁隔着校服掐她,陆迢头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但也没敢反抗,任由她掐完掐够....
然后把人往怀里一圈,又急又愁——
“石斌到底是不是追你?!”
“不是!他在追白黎!”
陆迢放心了,可另外的烦恼又冒出来,盯着冉宁的嘴——
“那我...我以后还能不能...”
“不能!”
...
陆迢没人教,属于到时间就自动启蒙。
只是大学之后,她似乎对这种事失去了兴趣,正是大家热衷情。事的时候,她却整天都是一个人。
但...人毕竟是人,冷淡不代表没有七情六欲,有时候陆迢也会有感觉,比如前一晚梦见冉宁,那往后一个礼拜,都会处在亢奋之中,白天上课还好,一到晚上...那种孤独的燥热,就会烧的自己无处安放。
她在现实里忍,却在梦里释放真实。
可怜又满足。
难过又贪婪。
...
...
以前错过太多,现在就想一次都找回来。
陆迢在床。上精力无限,九点躺下,两点都还不睡。
周六日休息,放纵一下就算了,周一还要上班,冉宁不敢让她闹,踢了她两脚,把人硬搡出被子,裹了一圈就滚去了床边...
防贼一样防她。
“你别过来了!”冉宁哑着嗓子“明天要上班!”
陆迢满身汗,长手一伸,捏住她的腰,把人拽回来,嘴唇碰了碰冉宁的耳朵——
“太黏了,去冲一下。”
冉宁爱干净,没反驳,勾住她的脖子,便被陆迢抱起来带去了浴室。
没有浴缸,只能淋浴。
忽然耳垂一湿,陆迢用力的抿了下,冉宁立马看向她,眼中不可思议——
“你不累吗?”
陆迢嘴角一扯,笑的又坏又勾人——
“这才哪到哪儿啊~”
翌日——
冉宁被闹钟叫醒,骨头都快散架了,全身上下像被拆卸过一遍似的,好半天才慢慢恢复清明。
一转身,旁边是空的,冉宁抵着太阳穴,下意识的翻过身去,覆在空的那半边...全是陆迢的味道,淡淡的香皂味。
昨天的事情,一点一点呈现眼前。
昨天晚上,最后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比之前睡得还要晚。
冉宁别的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陆迢把自己摁在墙上,一遍又遍含着自己的耳垂,自己手软脚软的,根本反抗不了,迷迷糊糊就被她带跑偏了。
缓了缓,冉宁起身去洗澡,想冲个凉来解乏。
洗到一半,就听门锁响动,没等她关水出去,卫生间的门突然就被打开了,陆迢笑容洋溢,整个人精神百倍,眯眼上下瞧着玻璃浴房里的人。
冉宁懒得理她,继续冲自己的凉。
陆迢被甩了冷脸,也不恼,说了句——
“快点,冲完出来吃饭。”
二十分钟后,冉宁吹干头发,穿戴整齐的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早饭被陆迢从袋子里拿出来,一样样摆在餐桌上。
这味道...
冉宁眼睛瞬间一亮——
“你去四海茶楼了?”
这家的茶点特别有名,每天早上六点开卖,冉宁最爱里面的灌汤饺和水晶包,可惜店面跟医院是反方向,冉宁上班来不及买,周六日她又要睡懒觉起不来,等她睡饱起床,这两样茶点早已经售罄,一拖再拖...算起来好久都没吃这个了。
“嗯。”陆迢一点头,眼里有那么几分等着夸奖的得意。
“你怎么去的?”
“跑步啊,两公里,很近。”
冉宁愕然...看着这人欲言又止——
“你...你不累啊?”
陆迢抽出一次性筷子,在手掌心搓了搓,随即伸手递过去,歪头哼了声——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就那么点运动量,你看看你要死不活的,眼皮都耷拉了。”
“我——”
“你什么你?往后休息日不准睡懒觉,我带你跑步,不出一个月,你这身体素质肯定能上来。”
冉宁咬了口水晶包,不情不愿,不应她。
微敞的领口露出一片白皙,陆迢眼底情绪翻涌,勾了勾唇——
“不想跑?行...在家也一样。”
冉宁猛地抬头——
“跑!我跑!我能跑的飞快!”
...
...
陆迢开车送她去上班,没在医院门口停,直接开进负一层的停车场。
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说道——
“这车体积大,看着好像有点不太好开,但其实一上手就知道了,各方面的性能都不错。”
慢慢打弯,侧方位——
“你只要前后距离掌握住,心里有数,摸准位置,一把就进去了。”
话落,车子也正停好。
陆迢把车钥匙扔给冉宁。
冉宁一愣——
“你干嘛?”
“给你开。”
“为什么?”
“方便。”
陆迢说的云淡风轻,但冉宁知道,她是为自己被跟踪的事情心有余悸,她们两个都忙,可自己好歹还能回家睡觉,陆迢这一走...估计又得下个礼拜才能回来,还得是不用集训的情况下。
以前总觉得一个礼拜,眨眼就过去,现在...想想往后的七天...
那可是七天啊。
“给我了,你怎么办?”
陆迢摸了摸她的头,笑笑——
“我都在队里,用不上车。”
冉宁眨眼看她“下周回来吗?”
“尽量。”
“好吧。”
冉宁手抵着车门,又被陆迢拉回来,陆迢看着她,手指揉着这人的胳膊,指腹上的薄茧刮得冉宁痒痒。
陆迢眉梢挑起,舔舔嘴角——
“亲下。”
...
...
论医院护士谁的扎针技术一流,除了护士长就是白黎。
“黎黎姐这针扎的就是好!我都没感觉,胶布都贴上了!”
说话的人是个刚满十八的小男孩,今年六月才高考完,苏州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满病房的人都为他高兴,白黎还特意给他买了一份大蛋糕庆祝。
“哟!今儿怎么了?嘴上抹蜜了~”白黎笑道。
男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见白黎推车要走,忙又喊住她——
“那个...”
“嗯?”
男孩长相清秀,脸上白白净净,下巴上也没青茬,整个人看上去,没由来的舒服,拿出手机递到白黎面前——
“姐,您帮我选一个呗~”
白黎低头看去,是毛绒玩偶,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一眼就瞧出他要干什么——
“送女孩子啊?”
男孩脸皮厚,干脆点头“嗯!”
白黎指着那个粉色,笑道:“就这个吧,保准她一定喜欢。”
...
推门出来一转身,白黎就看见加护病房里叶绒和商楠一前一后的走出来。
商楠的手虚拢着叶绒的腰,从背后看去,两个人似乎很亲近。
霎时一顿,她俩认识?
不等白黎回神儿,两人便进了电梯门。
冉宁大老远就瞧见白黎,走过去才发现这人在愣神,拍了拍她的肩——
“你在看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没人啊。
白黎眼珠一转,忽然抓住冉宁的手,猛地摇晃——
“我想起来在哪见过叶绒了!”
“哪儿?”
“孤儿院的照片墙上!”
冉宁没懂“所以呢?”
“她和商楠认识!”
“.....”
另一边,电梯里的叶绒满脸疲惫,医生说她怀的是双胞胎,身子往后会越来越重——
“今天多亏你了,跑上跑下的。”
“不要紧。”
叶绒撑着腰,手在后背揉了揉,问道——
“上回你说相亲的事,怎么样了?”
商楠盯着叶绒的肚子,看了会儿,才回答:“不合适。”
叶绒眉头皱起“你又没看上?我都跟你说了...眼光放低一点,不要——”
“不是,他嫌我是孤儿。”
商楠说完这话,电梯里瞬间陷入静默。
许久,叶绒眉头展平,渐渐收回思绪,似叹气又似无奈——
“下回不要再说自己是孤儿,别人要是问,你就说你有家人,有个姐姐。”
商楠面无表情,靠着电梯,直到门打开,才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嗯。”
/
六十九中关于防癌抗癌的知识讲座,时间定在周六。
冉宁跟着王主任一块从医院坐车过去。
两份稿子虽然讲的是一样的东西,但出发点不同,角度新颖,内容有趣,不枯燥不乏味,也没有一味地照搬数据,能看出来冉宁是用了心的。
王主任只看了几行,便露出赞赏的表情——
“难怪罗院长一提起你话匣子就合不上,你这个小年轻...不错!”
冉宁谦虚颔首“王主任过奖了。”
王主任是罗院长带出来的人,性子跟罗院长很像,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手一摆,哎了一声——
“优秀就是优秀,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只要有本事就不用谦虚,尤其是咱们学医的,凭的都是真本事!”
讲座进行的很顺利。
结束后,冉宁还见到了‘胖虎’。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虽然离开校园这么多年,如今自己也到了而立之年,可看见曾经班主任,冉宁好像瞬间就又变回了当初的学生,两腿站直,毕恭毕敬——
“王老师。”
胖虎也不是当年的胖虎了,肚子小了,两鬓白了,刚看着冉宁在台上说话...恍如隔世,一时间感触良多——
“一转眼你这都当大医生了,不容易啊...想当初你和陆迢,争第一争的那叫一个不分上下,我当时都担心,你们这样争,不要为了学习耽误友谊,没想到你们关系到最后还那么好,哎...陆迢跟你还有联系吗?她现在在做什么啊?”
“有联系,她现在是飞行员。”
冉宁笑了笑,自己都没有发觉说这话时,语气里的骄傲。
胖虎一怔,不住地点头“好!太好了!不枉我总跟学生说,你们那届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
话刚说到这儿,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走了过来——
“王老师,我来拿生物卷子。”
“哦...在桌子上,自己去拿吧。”
冉宁留意到女孩袖子上的黑孝。
第一张就是她的卷子,这是六十九中所有老师的习惯,只有第一名的卷子才在第一张。
“江池啊...”
“王老师...”
胖虎顿了顿,言语能听得出来,特意柔和些——
“虽然高三了,但不要光顾着学习,也要多注意身体。”
“嗯,我知道了,谢谢王老师。”
女孩走后,胖虎叹了口气,不由地说道——
“她是单亲,一直跟着妈妈过,上个月母亲突然去世,给她打击挺大,现在跟老人一起住,这孩子和你当初有点像,不好动也不爱说话,成天就抱着书本学习,这回又是年级第一,青春期的孩子都敏感,我真怕她把自己逼得太紧。”
冉宁望着女孩的背影,孤独单薄,的确跟当初的自己有些相似。
又聊了几句,胖虎说:“你下午还有事吗?”
“没有。”
“那正好,最后一节自习课,你去我班里讲几句话,给这帮孩子打打气。”
“好。”
趁着课间,冉宁先去了趟卫生间。
刚阖上隔间的门板,上课铃声便响起,冉宁下意识的怔了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毕业。
摇头笑了笑,十几年的学真不是白上的,这铃声是刻在骨子里的DNA啊。
正要推门出去时,一道温柔声音响起——
“江池,那个...今晚还去我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