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荑入办公室的时间比平时迟，不但整个楼都在奇怪，连平时紧紧跟在沈荑身边的一秘和二秘也觉得奇怪——她们的沈总是个准时的闹钟，从没有“意外”和“拖延”，这是跟随她工作五年来遇到过的第一次迟到。
但即便有如此多的意外，等沈荑步入沈氏大楼之后看见桌上的咖啡还是热的，不用测量就知道是她最喜欢的80摄氏度。
咖啡的热气扑在刚刚戴上的无框金丝边眼镜上，沈荑稍稍闭了闭眼睛。昨晚不怎么睡觉，今天即使喝了咖啡还是觉得疲惫，看来不可以再那么任性。
一秘敲门进来，交给沈荑今天的晨报，顺便说：“沈总，关总在线上。”
沈荑点头按下了电话，一秘自觉端着她喝完的咖啡出去。
“沈总，林星石已经完全疯了。”关柏舟劈头盖脸地讲，“自从你的生日宴碰面之后，她知道从你手上赚钱已经不可能，于是就另辟蹊径，回去就宣布正式入股而且还增加了投资额，看样子是要用ato和我们的geto拼个你死我亡。”
沈荑淡定地回：“除了追加投资额之外她还做了什么？”
她一边讲一边翻开今天一秘给的晨报，晨报的内容就是各个部门总监一早发送来的日总结以及今日规划，太过细节的东西已经被一秘筛选过，余下来的都是要点。
一秘办事越来越让人放心，沈荑已经很少能够找出瑕疵。
电话那头的关柏舟说：“ato已经宣布在全国9个省投入产品，预计到年底能够覆盖26个省市。”
沈荑表情丝毫不变，“看来林星石已经找到ato的优势了，局面铺的这么大、反应的速度如此快，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老前辈。”
“沈总，你就不担心？”
“不担心。”
“有什么主意？”
“关总，在问我的主意之前我想先知道你那边是否有对策？”沈荑反问。关柏舟也不是吃素的，她只是来试探自己的意思，这样一个争强好胜的人，绝对不会完全没有想法就来找自己讨主意，否则就配不上做她的对手和临时合作伙伴。
惹急林星石完全在沈荑的预料之内，林星石的反扑越是激烈，越表明她内心的焦急，人一焦急就容易犯错，无论是投资神话的林星石还是自己都不外如是。
关柏舟呵呵一笑说：“你想套我的话？不瞒你说，我的想法就是既然现在对方在烧钱，我们跟着烧钱也没有意思，不如投入资金区做研发去做更好的产品吸引用户，这才是我们的优势。”
沈荑“嗯”了一声，“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就依着你的意思去办。”再多的钱都会被烧完，ato的这个战略损人不利已，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支持下去，留下来的才是最后的赢家。
手中的晨报已经翻阅到了投资部面试项目名单，沈荑的目光忽而定在了上面——李离，项目名称是“星光摄影工作室”。
沈荑的手指在上面停顿了一下，忽而露出一个微笑。
没想到你会自己主动上门。
关柏舟没想到沈荑居然会这么快答应，将信将疑地说：“沈总，你该不会还在打什么握不知道的坏主意吧？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你有事儿就说，别这么不厚道坑你的盟友。”
沈荑才不信关柏舟自己就没打过坏主意，现在跑到她跟前卖情怀和友谊纯粹就是演戏，但她现在需要和关柏舟继续演下去：“在geto的项目上，我和你一样都想赚钱，这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如果坑你或者你坑我，无论是沈氏还是m资本都讨不到好处，我明白这一点也希望关总您能明白。”
关柏舟欣然答应：“好，就让我们一起斗一斗林星石。”
沈荑挂了电话之后就问一秘：“投资部要见的几个项目的时间重新安排一下，通知他们下午三点开始。”
一秘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按照女王安排的时间通知下去。投资部总监是个接近四十的男人，他听见沈荑要亲自见人还觉得有点奇怪：“虽然沈总出身投资部，但自从当了董事长之后就很少过问这么底层的投资部的事情，眼下安排的项目都处于pre-a轮，有些甚至达不到pre-a，连我都不想去过问的项目为什么沈总想要亲自看看？”
一秘淡淡地回答说：“沈总说，她想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一些什么。”
投资部总监还是纳闷，但既然老板发话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临时召集了几个左膀右臂，通知下去说沈总要亲自莅临面试投资项目，让几个人都收拾收拾，出动投资部的全部精英以免在大老板面前丢光投资部的脸。
于是坐着轮椅的李离就看见一间会议室里挤满了人。见过的投资经理坐在最边上，越往中间的越是品级高，但在最中间的位置目前还是空着。
李离奇怪按照之前的介绍自己这种规模的公司顶多到经理级别面谈，再到投委会决策总监审核即可，怎么会直接见到投资部门的负责人？
李离冲着对接他的投资经理投去疑问的眼神，然后投资经理迅速给他发了一个信息：“李总，你要小心了，这次不但我的老大了，连我们的大老板都要出现。”
李离匆匆一瞥之后皱眉：“你们投资总监也会出现？”
投资经理再要发短信却被身边的人警告性地一瞥，他立刻端正姿势放下手机目不斜视。
“抱歉了李总，我们还有个重要人物还没有到，会议等会儿再开始。”投资部总监开场说，“相信小杨已经和你介绍过了，这次的项目我们沈氏很重视，所以也请您好好发挥。”
李离点点头，“不知道您是？”
“忘了介绍，这是我们投资部总监——王总。”投资经理主动接话说。
李离心里惊诧，他没想到投资部总监不但来了，而且坐在了边上。那么这最中间最重要的位置到底是给谁的？总裁助理？副总？
不是说沈氏是一家成熟的投资机构，像自己这样的小规模融资居然要动到副总这个级别？李离还是觉得奇怪。
对面的人似乎还在翻阅自己的公司的财务数据，后排还有拿着计算器核算数据的员工，前排有西装笔挺长相斯文的女士和身边的人拿着公司介绍在讨论。
李离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太诡异太异常了。
直到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蓝色大衣、走路带风的人，李离看着她的脸才反应过来——居然就是那天送区从容到医院的女人！
“很抱歉，临时被一个越洋电话耽搁，现在人都到齐了，李先生，你可以介绍你的项目。”沈荑落座之后没有给李离喘息的机会，她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却仿佛已经将对方的底细全部拿捏。
李离面对着她看起来和善谦逊的面容，心里却有点被压迫。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却已经拿她天生的气场压了自己一头。
她和区医生的关系很好？
李离在猜测。
如果关系不好依照沈荑现在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会亲自送区从容回医院。
但目前最要紧的是拉到沈氏的融资，李离暂时放下了私人生活。
“沈总你好，王总你好，我今天带来的项目就是我的个人摄影工作室，实际上我的工作室已经达到了一定的规模，每年的净利润数据很客观，今天来到沈氏就是想借用沈氏的力量进一步扩展店面，打造一线摄影品牌。”
王总见沈荑不说话，主动发问说：“李先生，既然你的工作室已经盈利，而且我看见每年的盈利数据都很可观，换句话来说，从财报上看你并不缺钱，那么我就有了一个疑问，一个不缺钱的项目找我们来要钱，这是为什么？”
李离从容自若地答：“因为我们想要干掉其他相同类型的对手，打造一线的品牌，所以我们需要一笔资金来打响这场战斗。”
投资经理问：“请介绍一下你们的主营业务。”
李离回应他：“我们可以说是从出生到离开这个世界的一条龙服务。包括儿童摄影、婚纱摄影以及——葬礼跟拍。”
王总插口说：“中国人的葬礼仪式比较复杂，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拍摄业务模式存在。换句话来问，目前为止你的葬礼跟拍有业务吗？”
李离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我觉得生老病死都是一个过程，人的一生都需要有人来记录，在物质生活逐渐被满足的现在，人们有理由去追逐更上一层的精神内容，既然出生、婚礼都有人在拍摄，那么不得不面对的死亡也需要有人来记录。”
王总笑了笑：“年轻人的想法倒是很特别。”他余光观察沈荑的表情，沈荑纹丝不动，只是低头扫着手里的财报。
如果沈荑稍稍在某个页面上停顿的久了一些，后面的会计就会紧张地瞅着自己手里相应地数据位置，深怕看漏了什么。
沈女王目光如炬，心算的速度和记忆里都很惊人，她能够一次性翻阅完三十页的财务报表，并且准确说出数据错误以及造假的疑点，并且还能指出几个基本语法和排版的错漏，几乎没有数据能够瞒过她。
“目前公司的摄影师有多少人？”沈荑忽而问。
“算上我，一共7个人。”李离回答。
沈荑淡淡说：“恕我冒昧问一句，李总以后还打算继续亲自从事摄影工作？”
沈荑这问题一问，在场的大部分聪明人都已经听出了端倪——李离的工作室大部分价值在于李离的个人，他是社交媒体的大v，人长得帅，又是海外镀金回来的大咖，获奖无数。工作室的多数利润来源于高端客户，而这些高端客户几乎都是要求李离本人亲自拍摄，而现在李离出了事故已经截肢，一个失去一条腿的摄影师的价值大打折扣，这才是李离来求融资的真正原因！
李离也听出了沈女王的言外之意，“是，我还会继续做一个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