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络腮胡从外头进来,跨过门槛还不停地回头朝后看,满脸好奇,“今日府里好热闹啊。”
往日东院清净, 跟西院不相往来, 今天倒是奇怪, 东西两院好像合并成原先的整个府邸,里里外外东东西西都热闹。
他这一路进来, 先是门口停满了各家的马车,后又遇见无数夫人带着自家女儿三两个聚集一起说笑。
闹得他眼睛都不敢乱看,目不斜视走到这儿才敢往后回头。
络腮胡走到书桌前,揶揄地看着秦虞,“看这阵仗, 老太太是要给您说媳妇呢?”
满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估计都来了。
“不是说媳妇,”秦虞翻看账本, “是帮我搭桥。”
她跟沈酥都快成了牛郎织女。
“搭桥?”络腮胡茫然。
“没事, ”秦虞放下手里账本,背往后倚靠在椅背上, 抬眼看络腮胡, “京兆尹府那边有消息了?”
一说起正事, 络腮胡敛下玩笑的神色, 态度瞬间认真不少。
他粗狂的眉头拧起,“京兆尹府今日早上递来消息, 说是山匪收人钱财办事, 至于幕后主事之人是谁他们也没见过。”
“没见过便敢光天化日杀人?”秦虞一个字都不信。
“您的意思是?”络腮胡问。
秦虞, “估计是有人许了他们什么,比如就算进了官府也有办法保他们没事。”
能有这个本事从京兆尹府保人的, 满京城数过去,也就那么几个。
山匪头子可能也是听了这话,才敢公然劫她,要取她性命。
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恃无恐。
“对了,”络腮胡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没封口的信封,“我过来的时候,有人把这个塞给我,说让我交给您,还道您看了就知道了。”
络腮胡双手捏着信封递过去,自证清白,“虽然没封口,但少爷放心,我没打开看过。”
“看也无妨,”秦虞接过信,“这些事情没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
络腮胡是她的心腹,秦虞做的事情,不管能见着人的还是不能见着人的,除了性别一事之外,络腮胡都知道。
他也是最清楚她跟沈酥关系的人。
络腮胡楞了下,随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手挠着后脑勺,“没想到少爷这般看重我。”
他顿时拍着胸口道:“少爷信任我,我周莽定不会辜负少爷的这份信任。”
周莽完全没想到自己在秦虞心里分量会这么重。
一下子还挺害羞。
秦虞笑了下,垂眸将信纸抽出来。
白纸黑字,磅礴大气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山匪一事,秦公子若是想知道原委,三日后傍晚来聚仙楼一叙。
秦虞看完,将信纸直接递给周莽,示意他看。
周莽恭恭敬敬双手接过,仔细看信上内容,“这是谁给的呢?”
“你摸摸纸张,”秦虞道:“再看看纸的左下角有没有一个不明显的‘秦’字。”
周莽摸了纸张,又看了标记,恍然道:“这是咱们秦记仅往宫里供给的宣纸。”
这类纸的取材更好,质量更高,那怕墨点再重都不会晕染浸湿,更不会把笔迹从这张纸渗透到另一张纸上。
所以向来除了秦虞这个少东家用这种纸以外,就只有宫里有了。
周莽心里瞬间敞亮起来。
山匪的事情跟宫里有关。
既然有人找李二老爷合作,自然有人想跟秦虞联手。
秦记这么大的家业,堪比数座金山,谁人不眼馋,谁人不想从中分一点东西。
“这么看来,京兆尹府那边指望不上了。”周莽在秦虞示意下,掏出火折子把纸点燃,放在茶盏里烧成灰烬。
纸张燃烧后并不难闻,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
秦虞道:“本就没指望京兆尹府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那您把人送去……您这是故意抛出个饵!”周莽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可心思最是细腻,仔细想想就知道秦虞为何这么做了。
秦虞不能主动跟宫里联手,只要她主动,秦记就处了下风,所以她需要等人来找她。
山匪们被擒后,秦虞就已经想到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这么大的手笔,早已不是李家那群蠢货能干出来的事情,肯定牵扯到了别的势力。
既然躲不过去,那不如置身其中搅弄局势。
想来也是,东宫之位的争夺已然开始,秦记怎么可能在这摊浑水里独善其身,迟早会搅合进去。
所以秦虞把山匪送去京兆尹府,算是抛个饵,总会有人针对这事想“帮”她一把。
至于写信的人是谁,就值得好好猜猜了。
“那您三日后去吗?”周莽开窗散味儿。
秦虞又坐直身子,继续看账本,“去,当然要去。”
是别人吞了秦记,还是秦记吞了别人,总得碰一碰才知道,躲是没用的。
谈完正事,周莽才笑着往外看,问秦虞,“这么热闹,您就坐在这儿看书啊?”
周莽说,“也不知道沈大小姐今日来了吗。”
她自然要来,这宴便是为她办的。
姥姥为了请沈酥一人,今日大手笔请了京中所有的夫人小姐们过来品酒,目的便是想让沈酥融入其中不显得特殊。
秦虞说,“我再看一会儿,你去忙吧。”
下人说沈家的马车还没到,所以秦虞抓紧时间再看点账本,不然等沈酥过来,她的心思可就不在纸上了。
纸再白,也比不上沈酥白皙如玉的雪肤。
周莽应,“是。”
周莽出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圈外头的马车,好像沈家的车还没来。
他调查“苏姑娘”的时候就知道沈酥那个继母不喜欢她,周莽心里想,今日那沈氏该不会特意不带沈酥过来吧!
其实事实正如周莽猜测那般,沈氏不想带沈酥出门。
沈府主屋里,沈氏捏着手里的请帖,眉头轻皱,“秦府这是什么意思,这宴是秦府办的,还是她白氏办的?”
秦虞是到了娶妻的年龄,可白氏那儿子李云玉也该成家了。
若是这宴是白氏办的,沈氏不想给一个侧室这份脸面。
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有沈酥马上就要嫁给李宣流当侧室了,白氏现在办宴请她过去,她脸上多不好看。
继母把前夫人的女儿许出去给人为侧室了,这事传出去多少不好听,尤其是今日来的又都是些妇人们,七嘴八舌指不定说些什么。
沈氏头疼死了,想寻个借口不去算了。
“这宴怕是秦家老太太的意思,白氏只是出来主持场面而已,”沈氏身边的嬷嬷接过帖子看了眼,示意沈氏看,“李家人用的帖子跟秦家的帖子还是有区别的。”
虽然都很精美大气,上面甚至贴着金片绣着金,但秦府往外发的帖子上有“秦”字的字样,李府不敢这么用。
“那就是非去不可了。”沈氏捏眉心。
秦家老太太在朝中虽没有官位在身,可她若是进宫享受的却是一品诰命的待遇,连太后都要拉着她的手唤一声“老姐姐”。
皇家人都要给秦家面子,何况小小沈府。
“去就算了,”沈氏扫了眼帖子,“带上妤儿,沈酥就算了。”
反正沈酥也没有帖子,进不去秦府的大门。
沈氏有很强烈的预感,让沈酥去秦府绝对没什么好事发生,与其如此,不如不带她去,就当帖子上没她的名字。
沈氏挑选衣服,又叫上沈妤,娘俩提着礼物准备坐马车去秦府。
沈妤一听说是去秦家,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
她低头扯衣服,又撅嘴不满,“这么突然,我都没来得及换上一身更好看的衣服。”
她身上穿的这件也不差,只是看起来年龄偏小,沈妤出于私心,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些。
年龄上她没办法,那就从妆容跟衣服打扮上努力。
可偏偏母亲喊的急,马上就要走,都不给她好好收拾收拾自己的时间。
沈氏扫了眼沈妤身上的衣裙,柔声点头道:“这身衣服就够好看了,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别人都是这般穿的。”
“是吗?”沈妤还是不满意。
“妤儿,你年龄还小,我跟你爹也就只你这一个女儿,”沈氏暗示她,“我俩可没打算这么早就给你定亲。”
“谁说我要定亲嫁人啦,”沈妤面上一红,寻了个借口,“我就只是想去皇商家里看看,秦府那堪比园林还要大还要气派的府邸到底能有多大罢了。”
沈氏笑,伸手戳沈妤的脑袋,“你能这般想最好,也不枉费我今日带你出门长见识。”
沈妤立马抱着沈氏的胳膊撒娇,“娘~”
母女两人亲昵无比,恨不得黏在一块儿往前走,直到看见马车旁边站着的沈酥,两人瞬间默契地板着脸皱起眉。
沈酥感慨,不愧是亲母女,表情都一样。
沈妤最先发难,“你在这儿做什么?”
还穿的那么好看贵气,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
“自然是去赴宴了。”沈酥笑着看向沈氏。
沈氏脸色一沉,“谁告诉你今日去赴宴?”
她打定主意不带沈酥去。
沈酥慢悠悠从袖筒里将请帖抽出来,“自然是秦府。”
她这张帖子,是秦虞亲自写的。
沈酥就知道沈氏会搞猫腻,提前防备了一手。
今日早上不见她来叫自己,沈酥就猜到沈氏不想带自己过去。
只是这事可由不得她。
沈酥朝沈氏晃了晃手里的帖子,笑盈盈问,“沈夫人,我们能走了吗?”
沈氏要是不带她去,她就拿着帖子自己租个马车过去。只要沈氏到时候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就行。
沈氏,“……”
她倒是没想到沈酥能单独有一张帖子!
现在要是还不带她去意图就太明显了,到时候沈酥跟她前后脚两辆马车到秦府,被人看见了,她这个一府主母的脸面还要不要。
别说沈酥是嫡小姐了,就是庶女,主母也不能做得这般小气,让人瞧了笑话。
沈氏脸色难看,眼睛盯着沈酥看了半天。
沈酥笑,迎上她的目光丝毫不惧,甚至体贴的建议,“若是马车不够大,我单独租一辆车过去也行,亦或是拿帖子去秦府,让秦府的人派车过来接我?”
那只会让沈家更丢人!
她这个主母到时候脸往哪里放。
沈氏向来喜欢自己的手干干净净,就像她当初不喜欢沈酥,在进门前就让沈建瓴把她送回老家。
沈酥模样跟去世的苏氏很像,留着她在府里,沈建瓴日日见着女儿,心里难免会想到苏氏。沈氏心里膈应,所以直接暗示沈建瓴把人送走。
她那时还没进门,这事怪不到她头上。外人只会说,沈建瓴一个大男人不会照顾女儿,这才送回老家让母亲帮着教养。
沈氏抿唇站了半天,才说道:“上车吧。”
沈妤生气,跺脚,“娘,干嘛带她去。”
沈酥先上的马车,闻言回过头看沈妤,微微挑眉,“自然是因为我有帖子。”
她才是秦府这场品酒宴上的主菜,而沈氏跟沈妤这些,不过是盘陪衬的摆件罢了,连个开胃凉菜都算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
鱼:菜来了,我先吃馒头,要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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