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络腮胡薅着地上那人的头发, 等对方扬起脸后,借着晨曦微光,刚好能看清他的面容。
这人不是陈三又是谁。
只是刚才擒他的时候,几人下手没个轻重, 脸都给打肿了, 眼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你小子不是早就回京了吗, 怎么在这里?”络腮胡笑着拍拍陈三的脸。
哪里肿拍哪里, 明显是故意的。
陈三瞬间疼的龇牙咧嘴, 眯着肿起来的眼睛抽气,“嘶疼疼疼——”
“疼死你活该。”
“少爷。”
络腮胡见秦虞下来,便扬声说,“少爷,人抓住了, 您看看这是谁。”
老五搬来板凳,秦虞走过来坐下。
看见抓住的人是陈三, 秦虞也楞了一下。
李家那些人是无人可用了吗?竟派陈三折返回来。
“说说, 怎么回事。”秦虞开口,清清冷冷的声音可能是染了清晨水汽, 听起来有些哑。
她垂着眸, 无意识揉着手腕, “怎么又回来了。”
昨夜做的有些凶了, 腕子有些酸。
可能是刚从床上起来,秦虞面上看着一贯的清清冷冷, 其实心情还不错, 能跟陈三多废话两句。
陈三被络腮胡扔在地上, 耷拉着脑袋慢吞吞改趴为跪,跪在秦虞脚边不远处。
他眼睛余光四处看了一圈, 含含糊糊说,“少爷迟迟没回京,老爷让我回来迎接您。”
“半夜偷偷摸摸来迎接?”青木站在旁边双手抱臂,笑得意味深长,“陈哥守的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要不是他们有所防备听到动静,这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不好说。
他们是听到了有人偷偷撬门锁的声音,所以才出来看。
陈三可能不知道秦虞住的哪一间房,竟差点摸到人家云芝姑娘的房里。
还好他们下手快,大喝一声,拦住陈三的动作。
陈三要真是来迎接秦虞的,也不会听见动静吓得扭头就跑,被他们从前厅连打带踹拖到了后院里。
陈三自己也觉得这理由糊弄不过去。
他是提前回京了,只是回去后没敢说实话,因为太过于屈辱了,他又要脸面,怕别人笑话他。
毕竟京中谁人不说秦虞长得秀气,男生女相跟个小娘子似的。
而他被一个众人嘴里的小娘子少爷踩在了脚底下,这也太丢人了。就算他说出去,别人也不信。
所以陈三只添油加醋说了秦虞不中用的事情,什么账目有漏洞看不出来啊,路上就知道贪图美色,以及诋毁李家跟李宣流。
他标榜自己看不管秦虞的所作所为,这才一气之下先回了京城。
李宣流听完这话当即大怒,骂秦虞翅膀硬了。
他跟陈三说,“出去数月迟迟不归,感情是光顾着享受去了。去,你回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押回京,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还反了天了。”
说完李宣流就是一阵疯狂咳嗽。
陈三哪里知道自己就是想表个忠心而已,结果又被当成了马前卒。
陈三硬着头皮回来,进了客栈后贼心不死,想偷个香。就算摸不着“苏卿卿”那个贱人,摸摸她身边的云芝也能凑合。
谁承想这群人突然戒备起来,他刚撬门,就被发现了。
“我心仪云芝姑娘已久,想回来看看她。”陈三换了个说法。
在场众人谁心里不清楚陈三喜欢的是秦虞身边的“苏卿卿”,如今陈三这么说,估计是上次被秦虞打怕了,不敢提“他”的女人,这才拉云芝出来当个借口。
话最多也就问到这里,多余的恐怕是问不出来了。
秦虞道,“把他绑起来,带回京再说。”
等青木跟老五架着陈三下去,络腮胡走到秦虞身边,“少爷,不对劲啊。”
李家竟然没派人来。
“许是被打乱了计划,”秦虞起身上楼,“也可能是先投一枚烟雾弹,让我们掉以轻心。”
用陈三麻痹他们,等他们大意之后,在京畿附近再动手也是有可能的。
秦虞跟络腮胡一起上的楼。
络腮胡别看模样五大三粗,其实心思很细腻。
他跟秦虞说,“我去问问云芝姑娘有没有受到惊吓,然后跟她说一声人擒住了。”
不然小姑娘怕是要吓得不敢再睡觉。
秦虞点头,“好。”
“陈三这个兔崽子真是作孽,迟早阉了他。”络腮胡骂骂咧咧,朝旁边房间走过去。
秦虞开门进房的时候,络腮胡还在敲门。
“云芝姑娘,云芝姑娘你别怕,人抓住了,是陈三那个瘪三,你安心休息就是,咱们吃罢早饭再赶路。”
“云芝姑娘,你在房间里吗?如果在的话,你吱个声。”
“云芝姑娘?”
络腮胡看里面迟迟没人应自己,心里不由担心。
莫不是被陈三得手了吧?
络腮胡心底啐骂,因担心云芝,便伸手用力推了下门。
他以为门会被人从里反锁,结果使劲推过去,门立马朝两边敞开,络腮胡顺着惯性直接跌进房里,险些闪着腰。
“嗳?”
房里轻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络腮胡四处瞧了一遍,床褥被子都折叠的整整齐齐,根本就没人在上面躺过。
他伸手朝桌上的水壶肚子摸了一把,壶肚温热,茶壶很轻。
云芝坐在桌边喝过茶,却没上床睡觉。
络腮胡觉得不对劲,一路上,云芝跟苏姑娘是以姐妹相称呼,加上苏姑娘跟“少爷”住在一起,所以根本不用云芝帮忙守夜或是伺候。
络腮胡大步朝隔壁走。
大事不好,云芝姑娘不见了。
秦虞进了房间后,反手将门关上。
“睡着了?”秦虞下意识放轻动作,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坐下。
床帐紧闭,她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好像还是什么样。
秦虞眼里露出笑意,心想卿卿要了一夜,估计她一走,她扭头就睡着了。
“让你馋,”秦虞随手撩起床帐,嘴角带着笑,低声嗔她,“活该。”
这只狐狸精,就爱贪欢。
音落下,帐掀开。
秦虞嘴角原本清浅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她愣怔怔坐着,收回手把床帐落下,甚至还伸手把床帐还原成刚才没掀开时的样子。
秦虞抿了抿唇,眸光轻颤,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攥拳。
她吞咽口水,深呼吸,重新伸手,缓慢地掀开床帐。
刚才许是她看漏了。
卿卿肯定在床上躺着,只是因为瘦,所以被被子还是什么遮住了。
秦虞自己都不知道,她撩起床帐的手指冰凉僵硬。
床帐重新掀开。
刚才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并没有因为秦虞的举动而有所不同。
秦虞彻底愣住。
胸腔里缓慢跳动的心脏好像凭空消失了,就跟床上的人一样,不见了。
床上很乱,床单褶皱的不成样子,枕头因为垫腰放在了床中间,碍事的被子被沈酥用脚踢到了床位胡乱堆在那里。
本来就是一眼望到底的场景,秦虞却看了两次都不敢相信。
她伸手往床上一寸寸摸索,皱眉轻声唤,“卿卿。”
“卿卿乖,别闹了。”
“出来,不许躲了。”
秦虞把床翻了个遍,连床底都找了。
没有。
她单膝跪在床上,面朝床里,手中还拎着个枕头。
半炷香前,她走的时候,“苏卿卿”还千娇百媚地躺在这里,眼眸如水一般,柔柔软软地看着她。
她那时跟“苏卿卿”说,“睡吧,等我回来。”
秦虞攥着枕头的手指越发收紧,指关节蹦到发疼,手腕控制不住地颤抖。
秦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说这话的时候,“苏卿卿”没有回应她。
“跑了。”
声线轻颤。
秦虞突然泄了力气一般,将手里枕头松开。
她刚才找不到“苏卿卿”的那一瞬间,还以为她中了陈三的调虎离山之计,陈三引她下去,然后别人上来把“苏卿卿”绑走了,就为了威胁她。
秦虞顿时连冲回京城屠了李家人的心都有了。
可床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气息也是两人交缠时的甜腻味道,所以,不是被绑了,是她自己跑了。
秦虞不知出于什么心情,竟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跑了。
秦虞知道“苏卿卿”胆大有主意,不是个依附人生活的菟丝花,她要是打算跑,定然做好了完全准备,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可若是被李家人捉住,为了拿捏要挟自己这个少东家,李家人会对“苏卿卿”做什么真不好说。
所以秦虞在这种时候,产生一种庆幸。
“只是跑了。”
不是遇到了危险。
可“苏卿卿”到底是什么时候打算跑的,她为何没有半分警觉,甚至完全没意识到。
她还以为昨晚那般抵死缠绵,是“苏卿卿”馋惨了她的身子。
秦虞讥讽一笑,眼里露出自嘲。
原来不过是她跑之前,想玩个尽兴罢了。
秦虞动作僵硬地从床上下来,余光随意一扫,就瞧见了放在凳子上的包袱。
应该是云芝的。
秦虞抿了抿唇,凭直觉打开衣柜,果不其然看见了“苏卿卿”的衣服。
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她的衣服下面,一共两摞,全是她一路上给她买的。
秦虞单膝点地,半跪在柜子前面,伸手翻找。
所有衣服都在,除了“苏卿卿”最初穿的那件莹白夏衫。
她走了,带走了她自己的东西,把属于她秦虞的这些,全都留了下来。
就在秦虞气到抓起这堆衣服,要把它们全扔了的时候,突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秦虞都气笑了。
簪子。
她给她买的金簪,她也不要了。
衣服簪子连同她一起,全被那个狠心的女人一并扔在了这个客栈里。
秦虞将金簪砸在身后地上,步摇相碰发出声响。
不解气。
她伸手抹起另一根,本以为是她的玉簪,谁知拿在手里才发现是铜簪。
“苏卿卿”活得艰辛,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除了她的身体,唯有这根铜簪。
秦虞看着手中的簪子,慢慢收紧指尖,一时间好像什么脾气都没了。
簪上的梅花花瓣随着她的动作,深深压进她掌心里。
秦虞察觉不到疼一般。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她那串珠子也不见了。
秦虞突然好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这般跪在衣柜前。
络腮胡敲门进来,急慌慌地说,“少爷,云芝不见了,会不会……”
他话没说完就停下,因为他发现苏姑娘也不在房间里。
这个时辰,天才微亮,不在房中还能去哪儿?
络腮胡脸色一沉,看向秦虞,“陈三?”
他跟秦虞想到一起去了,以为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是。”秦虞嗓音哑的厉害。
她手撑着衣柜沿子,吃力地站起来,“跑了。”
“跑了?!”络腮胡音调下意识拔高,眼睛都跟着睁圆了。
“为什么啊?”
这一路上,“少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苏姑娘,但凡路过集市,必然要买新衣服新首饰。
络腮胡算是看着秦虞长大的,这些年可没见“他”近过女色,更没对谁这么上过心。
他还跟几人开玩笑说,“少爷”怕不是要娶苏姑娘过门,毕竟疼媳妇也就只能这么疼了。
就在这临进京城的关头,苏姑娘突然跑了???
络腮胡小心地看着秦虞的脸色,试探着问,“少爷没丢什么东西吧?”
别被人睡完卷了东西跑了。
秦虞丢了东西。
却不是络腮胡说的那些金银俗物,也不是玉簪跟玉串……
她垂在身侧的手还握着簪子,抬眸看向络腮胡,“这事我说给你听,是知道你信得过。”
络腮胡是外祖父的人,心里偏向她,一路上对她更是小心照顾着。
络腮胡立马站直了,恭恭敬敬,“是。”
“两人走了应该有小半个时辰左右,我猜是坐马车走的。”
两个弱女子若是想进京,坐马车是最安全的方式。
只是“苏卿卿”身上就一块银子跟几个铜板,坐完车也不知道够不够吃饭。
她那般嘴馋娇气,又受不得饿,早知道她要跑,就多给她一些银钱了……
秦虞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眉头压得更低,声音也跟着冷了些许,“你悄悄去查,莫要走漏了风声,对外就说我怕路上有危险,将两人……先送去探亲了。”
“您这是,顾及着她俩的名声呢……”络腮胡惊诧。
“他”果然好爱啊。
毕竟要是两人这么消失了,人多口杂传出去,肯定不好听,将来人要是找到了,名声也不好。
现在“少爷”是帮两人瞒着,给她俩一条退路。
秦虞不回络腮胡的问题,只道:“去查吧,进京前我要知道关于两人的全部信息。”
这就是连家世跟背景都要知道了。
络腮胡立马拱手行礼,“是。”
络腮胡出去的时候,还帮忙将房门关上。
秦虞走到床边坐下。
房内已经有了光亮,将四处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在房内生活过的痕迹处处都是。
打开的衣柜,床边的冰盆,扔在床尾沾了东西的巾帕。
甚至连她的气息,都还在。
秦虞往后仰躺在床上,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搭在干涩发疼的一双眼睛上。
她跑什么。
她又不是不娶她。
那些威胁她的话,其实都是假的,就算没有发生关系,秦虞也不会杀了她。
明明是只狐狸,怎么就生了兔子的胆量,直接吓跑了呢。
是怕她在京城附近,处理了她吗?
秦虞想东想西,被床上沈酥的气息包裹着,整颗心又软又酸。
什么都在,唯独人不在了。
之前触手可及能揽在怀里的柔软细腰,如今成了空气。
秦虞翻身,伸手揽出来的弧度,是沈酥的身形。
日日同眠,连身体都记住了她。
她改成抱着枕头,微微蜷缩着腿,连脚都缩到了床帐里。
向来最爱干净的大小姐,头一回忘了脱鞋就躺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的老婆跑了:找!找回来弄死她!
鱼的老婆跑了:老婆钱带的好像不多……
络腮胡:呜呜呜她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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