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欲成纨绔却为仙>第三章

  蓝湛自魏无羡献舍归来后,诸事万般无不以其为重,少有拒绝之时。

  究其因,乃是蓝湛觉得,魏无羡之所以穷奇道祸起,是因他寄往乱葬岗那份请柬惹出的。

  故,蓝湛向来对魏无羡是有求必应。

  然,此次却不然,蓝湛清俊眉眼间透出些许为难,语声之中带着几分犹豫:

  “魏婴,聂宗主病已久沉,连医道圣手明宗主都已束手,我……”

  “蓝湛,你怎么这么老实的?”

  魏无羡有些嗔怪的白了蓝湛一眼,微微嘟唇,语带不满:

  “聂怀桑是什么人?他装傻时,‘一问三不知’的名号天下皆闻,到头却是仙门百家尽入彀中,被他耍得团团乱转,若非此君尚属良善,只怕大家都得奈何桥上走一遭。

  所以,我不是说他装病,是怕他病好不想见我,故意躲清闲不出。

  你别忘了,在姑苏时,他可是宁可帮我抄蓝氏家训,也不愿去记那些要背的仙门名士什么的,最是怕麻烦的就他。”

  “强人所难,君子所不为。”

  蓝湛浓长挺秀的眉轻蹙,语声微显严厉,乌眸沉寂如暗夜幽潭映照下的星辰,给魏无羡种莫名疏离感。

  魏无羡摸摸鼻子,他莫名有些委屈,白了眼蓝湛撅起嘴轻声嘀咕:

  “哼~,不帮就不帮!我就这么走进去,不信他聂怀桑还能让那些狗吃了我不成?”

  “魏婴,休得胡闹。”

  蓝湛只觉满心无奈,蓝氏家训雅正,蓝湛为身边这人违逆家规也终只为昔年所欠,可他却知聂怀桑于魏婴无欠而有恩,如此强入不净世,实在不妥。

  且,蓝湛虽因魏无羡之故,对鬼修或修行诡道的旁门修士并无成见,并借仙督之权为天下左道之士争取过权益,却并不代表他亦赞同修行诡术。

  毕竟,诡道之术损身,更损心神,稍有不好便会堕入魔道,昔日穷奇道上,若不是魏无羡自家心神失控,苏涉也未必有机会控制温宁惹下大祸。

  最要紧的是,不净世那位少主聂澜,可比比曾经的江澄更厌鬼修及修行诡术之人。

  江澄抓鬼修是去折磨,聂澜却是查其劣迹后,将人拎到云深不知处“受教”。

  江澄所为,自是受人诟病,毕竟他捉的尽为少年,十几岁的大娃娃又有多少真是身负劣迹的不良之辈?

  何况其中不乏因家人深受邪祟所扰,无力求援,自家又资质不佳,只能倚以诡道的良善。

  聂澜却不然,聂氏所拿,尽为恶迹斑斑之徒,拿了也不私加刑罚,只管扭送云深不知处便是。

  因此,天下皆知聂氏少主极厌鬼修,却无多少鬼修对聂氏心存怨恨。

  蓝湛却知,聂氏虽不行辣手,却也处处不喜鬼修及修行诡术之人,对魏无羡就更是如此。

  众多灵犬拦门,已是聂氏对魏无羡最明确的不喜,魏无羡若真敢不管不顾进门,只怕那聂少主也真敢放狗咬。

  魏无羡眼见蓝湛犹豫不决,不由心生不满,咬着牙就跟着只胖得四条腿都快看不见的灵犬一起,冲进不净世,只他终是畏犬,那惨叫之声大得让人耳中轰隆。

  蓝湛也是无法,只能快步随入,并请聂氏门人传报聂怀桑,他则拦在魏无羡身前,对着群眨巴着无辜大眼的灵犬,平生第一次有种想掩面遁走的尴尬。

  “仙督远来,不净世真是蓬荜生辉。”

  聂澜匆匆来迎,他面上带笑,全然看不出有对蓝湛与魏无羡的腹诽轻慢,礼数周全殷勤,不似少年,纵是当年的仙督金光瑶也没这般浑然天成的圆滑,仿佛一切皆自本心,并无虚假。

  魏无羡被唬一跳,乍见聂澜,他几乎以为是金光瑶复生,只相比聂澜那自然圆融,又觉得应是其真心使然,与金光瑶的刻意为之乃是天渊之别。

  魏无羡下意识咂巴咂巴嘴,他怎么还是有种面对金光瑶的假笑感觉?

  果然,这怀桑兄教出来的孩子,怎么也象不了赤锋尊。

  魏无羡只以为他掩饰得极好,却不知,他那脸上就只差没明明白白写上“狐狸养的儿子,怎么也成不了狼”的两行大字。

  不独聂澜眼中神色微冷,聂氏众门人弟子也冷了脸,只还是礼数周全迎入堡中,在迎客厅中入座。

  “不知仙督与魏先生远来,所为何事?

  叔父病重已久,晚辈又俗事缠身,实不知二位……”

  聂澜与蓝、魏二人分宾主坐下后,面上带笑,语出恭敬,可话若细品却处处带钉子,偏生那笑模样又似全非如此,到真活生生似只成精小狐狸般,让魏无羡迎门就挨记绵里藏针的糖皮冰包子。

  蓝湛清冷面容泛上丝诡谲的红,他自知与魏无羡这般强上门,实与盗者匪行无异,挨个晚辈暗讽,也只能受着。

  只蓝湛纵是与魏无羡厮混已久,到底也是自幼受君子教诲雅正为律长大的,面皮实在是不及其厚,尴尬难言。

  魏无羡却是个浑不吝,如他自家所言,世家公子中论面皮厚,他称第二就没人能称第一。

  所以,魏无羡伸手就将送来的茶盏抓在手中,狂吸两口,笑得眉花色舞:

  “好茶!聂兄素好风雅,连他用来待客的茶,也是非同一般的香润。

  行了,大侄子,你也甭跟我这儿扯闲篇,聂兄病得如何,我是不知道,可老朋友都到家里来了还不露面,可就是他的不是。”

  “魏先生、仙督,叔父病魔缠身久不见外客,此事天下皆知,不知魏先生何事,定要叔父拖着病躯来见?”

  聂澜面上恭敬之色尽敛,他微抿薄唇,目带冷光凝定魏无羡,周身肃杀之气立现,此刻形容全无金光瑶的油滑,却象极了他的父亲。

  铁血峥嵘的赤锋尊,聂明玦。

  蓝湛不觉眉尖轻皱,他看出聂澜已对魏无羡极为不满,已似生出杀心来,就是再不愿,也只能起身拦在聂澜面前,代为缓颊:

  “聂宗主身染沉疴,我等皆为少时同窗旧友,当往亲探。”

  聂澜亦知,以蓝湛的身份地位及禀性,如此言语已是因魏无羡之故,将其摆在低处向自己这晚辈低头,若要再拦,实也失礼。

  可偏偏聂澜看着魏无羡就气不顺,待要拒绝,却又觉伤了蓝湛颜面,正进退两难之际,却听到聂怀桑的传音:

  “来者是客,澜儿,将仙督他们领来慕云阁。”

  慕云阁,花繁景秀,处处精致却又不失大气,是聂怀桑自少时起便居之所。

  即使承位家主已久,在聂怀桑心里,不净世的真正家主也只是他的兄长聂明玦,他就是个帮忙的罢了,所以,也从没搬过院子。

  魏无羡与蓝湛少时曾在不净世小住过,自然知晓他的居处,却不想经年未变,也自叹他兄弟情重。

  时已初春,魏无羡却不想他进房后便被扑面暖香激了个寒颤,聂怀桑拥裘围炉,正斜倚在圈椅中带笑斜睨着他,浑似看着个正胡闹放泼的孩子。

  魏无羡只以为聂怀桑病重就是个幌子而已,却不想此人真的似已沉疴已久。

  别者不言,光是那浅淡的微粉唇色,以及那全无生气,似经年水洗淘澄后白砂那般的苍白脸色,及细瘦枯白手指,还有及春犹旺的火盆薰炉等,一切都在表明,聂怀桑病得不轻。

  “对不住,我怕冷,就得委屈仙督与魏先生,陪我受受热。”

  聂怀桑浅笑轻语,伸手轻拢自家身上狐裘,却未曾起身。

  聂澜忙掩上房门,并将火盆加得更旺,虽未开言,行止间全是对怀桑的担忧。

  蓝湛未觉聂澜忙着照顾怀桑是对自家失礼,反觉今日他与魏无羡之所为实在不当,回得云深不知处,他会向叔父请罚。

  魏无羡也讪讪窘笑,摸摸自家鼻头,不知该从何言说。

  聂怀桑没理魏无羡,反是对聂澜轻声道:

  “让人给仙督送盏糖梨水来,他肺经有损,此来怕又是借冷泉疗伤过,不宜寒凉,到是梨水可聊解气窒。”

  又转头浅笑看着蓝湛,轻语:

  “不净世的糖梨水乃是取自百年梨树上的老梨,佐以花露灵药制成,于肺疾大有益处。”

  魏无羡微愕,他与蓝湛久在一处,尚不知蓝湛有肺疾,聂怀桑居然一眼看出,这人心思之细耳目之灵,实在骇人。

  难怪,连金光瑶那样的人物,也会栽在他的手上。

  蓝湛未知魏无羡的惊骇,他只是恭敬欠身向聂怀桑施礼,不知为何,自血洗不夜天那战后,再见聂怀桑时,无论聂怀桑表现得多懦弱无能,他都不曾心存轻视,反是极恭敬。

  这一点,就是蓝湛自己也不知为何,只是不自觉的就这般做了。

  聂澜到是微觉讶异,他怎么觉得自家叔父是拿这位含光君当小辈了?这分明是他幼时的待遇嘛!

  聂澜还未及应诺出门,便觉得地下一阵乱摇,不禁失色:

  “父亲,地龙翻身(地震)了,快……”

  聂怀桑神色冰冷,仿佛昆仑苍雪般带着万载不化的寒气,他巍然身立,扬开聂澜来扶的手,语声似锋利得可以切开任何东西的冰刀:

  “不是地动,是莲花坞的法阵彻底让人扭转成了聚怨之阵,莲花坞一破,云深不知处与金麟台再毁,哼~!

  江澄,我以为你至少两载之内不会玩死自己,却不想是高看你了,你连让澜儿加冠的时辰都没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