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大比向有五阵,第四场可不是前三场那般轻松了,若无真本事及师兄弟齐心合力,那么,想不被败下阵来都不行。
苍云剑派灵秀峰中,有一上古大阵,阵中风云变幻,依天时而换,随机入阵,碰到什么都是机缘。
有误入杀阵九死一生,也有一悟天机得享机缘,但,每一境遇,都需入阵弟子同心同德,方可安然。
故,此阵,同时也兼顾为仙门去其渣滓,存其精英之功!
苍云剑派乃是主家,自然是任由其它门派选择先后入阵之机,反正也没差,什么时候进,也是找虐。
蜀山向以“无畏”示人,门中弟子也性极热血,当下抢先入阵。
只是,这有时太过热血的人,运气,也不见得好。
常曦是蜀山此代的首座大弟子,向来仰慕紫胤真人,欲如其一般以剑入道,修成剑仙。
为此心愿,常曦的剑道以勇武精进称著,向来剑不留手,出鞘不悔势不回头。
这般剑法虽是勇猛,但后势不济,若逢高手,除非是与他一般拼勇者或是弱于他,否则定会一败涂地。
最主要的是,这勇拼三力的招式,它对付不了剑阵呀!
一碰上剑阵,那就是随时随地被戳成筛子的下场。
常曦领着师弟们才入阵,便迎来漫天剑雨,飞剑如蝗,全冲常曦集中射来,气势惊人,破空之声犹若鬼唳。
忽来的攻击,让常曦与他身后的师弟们措手不及,各人反应不一,二师弟常宇剑出风云,剑气破空与常曦一起结下剑阵结界护住师弟们。
然,三师弟常浩与七师弟常非及九、十、十一几位却目光闪烁,手上虽在应付,却是出工不出力,相互交换目光,似有退意。
只是,蜀山最忌弟子不合,相互存奸,一经查实,便是逐出门派,他们,不敢冒险。
但就在他们犹疑之时,剑雨如瀑,遮天而来,天地皆暗,唯剑气破空之声刺人心魄,结界瞬间裂碎成无数光点。
生死一线最是得见人心,常浩等五人在这一刻同时收剑,将常曦师兄弟顶在前方,各自发动遁符欲走。
这几人均是专修符箓,剑技不过平平,手中遁符原是门中长辈专门给他们备下,待事有万一时,方便将门中弟子尽可能多救些之用。
常浩几人却自顾自发动遁符,只想自己逃命,全不理护在他们身前的一众师兄弟,其性何等凉薄。
就在此刻,那呼啸如魔的剑瀑化为漫天飞落的轻花薄絮,扑了常曦师兄弟一头一脸,几将他们埋了。
那沾了一头一脸的飞花柳絮,让几人活似那冲过去扑花球玩,却沾了满身蒲公英花种的幼犬,很是滑稽呆憨。
而那发动遁符的几只,却被甩出阵外。
阵外蜀山的无常真人等,看着这几只,脸上黑得能挤出墨来,咬着牙低笑道:
“好,真好!我蜀山门下,居然也会出尔等无义之徒,真真是,好啊!”
“太上长老……”
常浩、常非等五人软了腿脚,他们原以为不过是为自己寻条生路,却不想,这就是个坑呀!
此种之事,不独蜀山,太华、寻香谷、太虚门等,包括苍云剑派自己都丢出不少这类弟子,而至今未出者,唯有天墉城。
陵越身为天墉城大师兄,自是处处争先,把几个小师弟当小鸡崽儿似护在自家翅膀下。
故方才入阵,这少年便抽剑出鞘,全神戒备。却见此处山泉潺潺,青松怪石,山花碧草,鸟语莺歌。
山涧流泉,水色清明,小鱼探头,轻吐泡泡,小蟹自溪石下横足爬出,待见有嫩黄羽翅小鸟停驻青石上,便又稍稍缩回石下,山林野趣让人心怡。
陵清年幼,小儿心性,早扑到那清溪边上抓鱼逗鸟撵蝴蝶,肇庆、肇临怕他跌到水里湿衣受凉,忙上前相护。
陵清“咯咯”笑着,白嫩小手中,抓着只正将头项爪尾缩进硬壳里的小乌龟,冲几位师兄献宝似欢叫:
“师兄,小乌龟!”
“小陵清真厉害!”
肇庆圆圆胖胖的脸上全是欢容,他心性温厚,性子虽憨,却极有见地,对陵清多有照顾,一把将小陵清抱起,笑道:
“溪水寒凉,别湿了脚,我们把小乌龟先给师兄们看看,就放回去好不好?怕它回家晚了,双亲忧心。”
“嗯,好。”
陵清乖巧的点点头,细软发丝有几缕短短的翘起,拂过肇庆面颊,痒痒的,引得肇庆失笑。
肇临拘束而谨慎的看向陵越处,他天资不如陵越、陵端,更比不上百里屠苏和肇庆,甚至是小陵清,只能沉默如剪影般,羡慕的看着一众师兄弟们。
陵端曾因肇临之死,而不惜引妖气入体也要为其报仇,后来却从陵清口中知道,肇临居然生时对他多有报怨误解。
陵端虽炼心登神,早不将这些许小事放心上,但也不欲再似前尘那般没心没肺亲近所有师弟们,以至肇临虽在天墉城无人敢欺,却也因其个性畏缩,而与其它师兄弟并不亲近。
因此,看着肇庆待小陵清亲切,他心生羡慕!
陵越在旁戒备半天,却全觉不出半分危险,只有哭笑不得的收起手中霄河剑,对陵端的气运,也是服气。
百里屠苏摸摸鼻子,他真的不是想嘲笑师兄,但却怎么也压不下那弯起的唇角,只能转开头去,四顾而望,以免陵越尴尬。
陵端早已移步于流泉飞瀑下的青松怪石,那里有一天然平滑青石,石上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白色印痕,似剑气所留,又似天然而成。
陵端纤长白细手指虚探轻点那石上白痕,便见这四下景色一变,几人立时身处浩浩星宇之中,身边流星划过,璀璨光华耀人眼目。
“都别动,这是太古星辰大阵。”
陵端凤眸轻挑,语声清悦宛若雏凤轻音,带着此时年少特有的稚嫩清甜,似缓缓流水的山涧流泉,涕荡尽尘烦,清润入心:
“太古星辰,上应天星,下对人身,人身周身穴道与天星对应,所以人亦可立阵。
此乃是千载难逢的大机缘,各自原地坐下参悟,能悟多少悟多少,十二时辰后星辰变动,福缘尽后,我们当破阵而出。”
陵越随紫胤真人修行多年,虽习之不太得法,但总归是紫胤真人悉心教导过的,眼界虽不及陵端这“新瓶装老酒”的货,却比旁人强些。
当下立时坐下,一边观看星辰,一边体悟,还得顺便分心照看百里屠苏,将师门法诀一句句讲解给他听。
百里屠苏满心感激,师兄虽常拿阿翔看五花肉的目光看自家,却终归是待自家极好,这次,这次他一定会做一个最乖的师弟,待在师门。
百里屠苏此时心中之想,在不久后化为他后悔不已的决定。
——陵越没事儿就找他对练,不敢伤及师兄的百里屠苏,很苦逼!
太古星辰大阵乃是个传承法阵,轻易不会开启,纵开启,非是十六以下的小弟子不得而入,纵入也会被丢去其它法阵,真真是需要大气运才能碰上的。
且出阵之法也特别,在体悟后若能自行悟通星辰之玄妙而脱困,当受星光洗髓提升根骨。
故,连小陵清也乖乖靠着肇庆坐好,结印于掌,运目观星体悟。
肇庆性宽厚,宽厚却非粗犷,他喜欢一力降十会的路子,却也能静下心来体悟,比之陵越师兄弟也不差什么。
肇临唯唯诺诺不假,但也不是个笨的,如此良机,他再不抓住,岂非太傻?故也忙入定观星以悟。
天墉城弟子中,唯陵端不同,他能修成仙道得登神途,全赖师尊涵素真人取出天墉城祖师阁中祖器“昊天轮”,以天星之力再造根骨。
“昊天轮”之所以称“祖器”而非“神器”,乃因其是天墉城世代供奉的开山祖师的遗骨所化,唯一功能便是可用以救治后辈弟子的伤势。
而这隐秘,却非掌教不得传!
昔时那陵越真人纵为掌教,却因陵端之故,涵素真人终是未传他此秘,为的便是不使其以为能救百里屠苏。
陵端根骨乃天星之力补全,神魂自也带着天星之力,自然比之旁人更易看懂悟通这星辰之秘。
不知不觉间,陵端双手扣诀,目中星河璀璨,天星之力如光瀑般将他包围住,随着少年轻浅呼吸,星光明灭闪烁,似相互呼应一般。
淡淡银罗似的天星之力,争先恐后“挤”进少年体内,让那孩子的肌肤越发莹润似玉,隐隐透着星辰那虽然柔淡,却绝不会被忽视的光华。
此刻的陵端犹若天宇之上垂目苍生的神祗,纵目光悲悯,却疏离淡漠,他的悲悯,不过是神视天下众生都若蝼蚁般的悲悯。
——无情无绪,不曾入心!
清辉剑自陵端神识紫府中脱出,如恋主的幼犬般绕着陵端飞舞,它也受天星洗礼得以生灵,剑身之上隐隐有小小婴孩身形隐现。
陵端却全然未觉,心神尽沉星海之中,他的纤长双手不自觉变动着法诀,那星辰也随之变动,竟连阵外也受影响,白日星现,天河倒悬,连骄阳也尽隐。
苍月真人的脸直抽抽,他就知道,陵端这货每次都是来搂好处的。
原想着,这星辰大阵在自家地盘,每年派弟子去撞大运,总有一次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让自家弟子们受益。
却偏生,他们苍云弟子是一次也没遇上阵势开启,而天墉城弟子却因陵端这“大杀器”在,白拾这么大便宜,好不甘心!
苍月真人都想转身去寻自家师尊,扑在膝头“嘤嘤嘤”了。
紫胤真人淡然的一掠如雪银发,眼眸之中却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就知道,陵端这小子天生福缘,有他在,天墉城弟子吃不了亏。
——不仅不会吃亏,还能占到大便宜,顺便再气气各仙门的真人,也让自家当儿子养大的弟子陵越,压其它仙门首座弟子一头。
所以说,修仙之人虽少有子嗣,但有弟子在,一样能炫“儿”,毕竟师徒父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