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轩最后还是选择再信司徒若一回,可能司徒若说的对,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武功秘籍的。

  他年少的时候也会因为得到一本武功秘籍而开心激动,还会整夜整夜睡不着。

  可惜了那本武功秘籍是假的,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用上好的古玉刻了一篇根本不能练的心法。

  司徒若拿到了武功秘籍后,自己先翻看起来,越看越感叹。

  “如果我能从小开始练这本心法,我的武功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司徒轩瞥了功法一眼,这本功法只能算一般,文字表达却是最简单的。

  如果贾赦连这本心法都看不明白,密室里那些更高深的功法,就更加看不明白了。

  司徒若把心法放好看向司徒轩,“皇兄,贾赦若是一直忘不掉张氏,他又那么怕你。我若跟他说你喜欢他,我觉得他会变本加厉地躲你。”

  司徒轩本就郁闷的心情更郁闷了,求而不得这四个字,他算是深深体会到了。

  年少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男人因为娶不到心爱的女子,然后跳河自尽。

  当时他在心里骂那个男人愚蠢,还想着大丈夫何患无妻。

  他现在好像体会到了,那个男人跳河时的痛苦心情。

  司徒轩在司徒若离开之后,心一直静不下来。

  他做不到司徒若所说的那样,如果贾赦一直不愿接受他的感情,便放下他对贾赦的情感。

  如果感情能自我控制,他也不会处处失态,变成如今这副他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司徒轩苦笑,空荡荡的大殿响起他的叹息声。

  “我本就是个卑劣的人。”

  司徒轩还是想让贾赦知道他的心意,如果因为害怕便躲在暗处,这不是他的性格。

  之前没有打扰贾赦是因为贾赦的身体不好,他怕贾赦知道他心意后会害怕,担心贾赦的身体撑不住。

  如今天气变暖,贾赦的身体一天强过一天,就算受到一些惊吓,也不至于伤及本源。

  司徒轩就想痛痛快快来一刀,不想再跟深闺怨妇一样处处猜疑。

  当皇帝这么多年,他知道要出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如果他一直迈不出这一步,他和贾赦之间的问题就一直不会出现,更别提去解决了。

  贾赦到温泉庄子住后,书房里还是能收到书信和新鲜带露珠的花。

  一天上午,司徒若一副揣着宝贝的模样来找他,还没走到院子便高声大喊。

  “今天我可给你带宝贝了,这东西我求了皇兄好几年,他都不舍得给我。前些天我一说是你想要,他立马就给我了。”

  “皇兄也太偏心了,你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便给你这么多优待,我都有些吃味了。”

  司徒若话音刚落,在外面的驯狼犬崽的张飞白走了进来。

  司徒若知道张飞白武功不错,身份来历还不明。

  暗卫都查不到他接近贾赦的用意,又因为贾赦认了他当弟弟,皇兄便没有打草惊蛇。

  张飞白背在后面的手做了一个手势,脚边的几只小狼犬便冲着司徒若吡牙,假模假样说道:“还请贤王恕罪,这些畜生还不认识人。我正在慢慢教它们,不能见人就咬。”

  贾赦不动声色瞥了张飞白一眼,他总觉得张飞白说的那声畜生,是对着司徒若说的。

  难道张家一族的事,司徒若也有插手吗?

  如果真是那样,就不怪张飞白看司徒若不顺眼了。

  司徒若也感受到了张飞白对他的淡淡敌意,不过他没太放在心上。因为江湖里的人,通常都看朝廷的人不顺眼。

  司徒若跟张飞白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拿出心法秘籍给贾赦看。

  贾赦一脸茫然接过纸张泛黄的书,“这是什么?”

  司徒若让贾赦翻开看,贾赦翻了两页,一大半的字都不认识。认识的字连在一起,他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比当年他学文言文还难,有点像小学生看佛经。

  贾赦放弃了,眼神询问司徒若这是什么东西。

  司徒若声音兴奋说道:“这是前朝搜刮的江湖秘籍,这是灵蛇派的镇派心法,听说只有掌门嫡系才能练。”

  张飞白在听见灵蛇派三个字,眼里瞬间冒出了杀意。一把将贾赦手里的功法抢过来,神情无比凝重开始翻看。

  确定是师门遗失的心法,张飞白想着借机生事,又将腰间软剑抽出来,朝司徒若面门攻去。

  司徒若早在张飞白露出杀意时,便留意张飞白一举一动。

  贾赦坐在原地依旧茫然,看着在院子里大打出手的张飞白和司徒若。

  “你们在搞什么,怎么突然开始打架了。大家有什么误会坐下来好好谈啊,打架又解决不了问题。”

  司徒若一开始还挺茫然,直到认出张飞白手里的软剑,不由感叹这世间的事真是巧。

  “灵蛇剑,你是灵蛇派的掌门人。”

  贾赦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张飞白是灵蛇派的掌门啊。本就想杀司徒若,现在又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更加不会善罢甘休了。

  贾赦运转灵力便能看清张飞白和司徒若的招式,见张飞白一时拿不下司徒若,便装模作样喊了起来。

  “你们别打了,刀剑无眼伤到谁都不好。”

  贾赦就像是在看武侠剧一样,还在心里点评张飞白的软剑使得真灵活。

  司徒若的武功还是弱了一些,被张飞白一脚踢到贾赦身边。

  张飞白此时非常冲动,心里只想着血仇未报。他现在什么后果都不想顾,只想杀了司徒若。

  司徒若当年没有插手害他们一家,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姓司徒就得死。

  张飞白散发出来的杀意让司徒若非常慌乱,这个疯子不会真的要杀他吧?

  张飞白见暗卫还没有过来,握紧软剑朝司徒若刺去。

  贾赦见情况不太对,赶紧站起来挡在司徒若面前。

  贾赦身前一厘米处布满了灵力屏障,如果张飞白不管不顾还是要杀,软剑会被挡在灵力屏障外。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张飞白见贾赦突然挡在司徒若面前,在离贾赦十厘米处便停下了动作,咬牙道:“你退开,我不想伤你。”

  他想杀的是司徒若不是贾赦。

  贾赦语重心长劝道:“他是贤王,你杀了他可想过后果。”

  司徒若是司徒轩的亲弟弟,如果被张飞白杀了,可想司徒轩会有多震怒。

  张飞白想起了惨死的亲人,想起了受尽屈辱只为给他换一线生机的妹妹,双眼血红瞪着贾赦,一字一句恨道:“他该死。”

  贾赦知道张飞白说的该死是什么意思,身后司徒若不知道,还辩解了一句。

  “你这人好生无礼,灵蛇派又不是我覆灭的。”

  “这本心法是前朝搜集的,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找不出真正的凶手,就把灭门惨案按在我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本王真是比窦娥还冤。”

  司徒若说完又看向贾赦,心里非常感动,刚才他真的以为自己要被张飞白这个疯子杀了。

  贾赦只有内力不会武功招式,依旧敢站在他面前直面张飞白的软剑,这份情谊他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贾赦非常冷静劝着张飞白,“你杀了他,你也逃不出去。司徒若说的对,灵蛇派的仇不能算在他身上。”

  “他没什么错,只是碰巧拿了你们门派的心法而已。”

  张飞白见暗卫都过来了,知晓自己错过了最合适的机会,只能咬牙收剑,瞪了司徒若一眼转身走了。

  贾赦见张飞白恢复了理智,心里松了一口气,又上前询问司徒若的情况。

  “你别跟飞白生气,他的性格就是冲动了些,平时是很好相处的人。”

  司徒若被张飞白打中了心口,现下缓过来后一直在咳嗽,满脸震惊望着贾赦。

  “你就是容易被骗,他明明就是阴晴不定,哪里是冲动了。”

  司徒若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扯了扯贾赦的袖子问:“你为何对他这么好,还认他当弟弟。”

  贾赦有意提醒司徒若,小声说道:“张飞白姓张,你不觉得他的眼睛很像我的小舅子张耀君吗,反正我对他讨厌不起来。”

  司徒若在脑海里努力回想张耀君的模样,随后觉得贾赦是魔怔了。

  张飞白跟张耀君一个天一个地,除了姓氏是一样的,再没有相似的地方。

  张飞白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还是灵蛇派的现任掌门。

  虽然灵蛇派已经被覆灭,但江湖里的人还是承认张飞白的掌门身份。

  张耀君则是温文儒雅的读书人,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当年皇兄派人查过,张氏一族所有人全都死在流放路上,包括三岁的孩童。

  司徒若很认真对贾赦说道:“这人太危险了,你别跟他住在这里,回荣国府吧。”

  荣国府离皇宫近,万一出了什么事,他皇兄也好直接过来。

  皇兄武功高强,让张飞白一只手,张飞白都赢不了。

  贾赦摇头不愿意回荣国府。

  张飞白才不危险,司徒轩才是最危险的。

  司徒若见贾赦坚持,又叫来暗卫叮嘱,然后让胡冰搀扶着他回去。

  这次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少说也要躺半个月。

  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张飞白的来历。知道了灵蛇派掌门这个身份,很快便能查出有关张飞白的一切。

  他回去还要告诉皇兄,贾赦把张飞白当小舅子看,最好找太医给贾赦看看眼睛。

  司徒若离开后,贾赦没去找张飞白。

  他知道张飞白此时需要时间平复情绪。

  下午的时候张飞白便调整好了情绪,特地过来给贾赦道歉。

  “我师父一生都在寻找这本心法,还在寻找途中中了别人的暗算,最后身中剧毒而死。”

  “他把掌门的位置传给我,要我发誓一定要找到这本心法,重振灵蛇派。”

  “贤王拿出这本心法时,我被以往的事情蒙蔽了心智,一时失去控制跟他大打出手,让大哥你为难了。”

  张飞白事后想起来,还是觉得贾赦跟司徒若的关系不一般。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贾赦为何不顾性命挡在司徒若面前,总不可能是笃定自己不会受伤吧。

  贾赦装成信了张飞白解释的样子,他的演技不好,说的越多越容易暴露,试着转移话题跟张飞白谈起了播种的事。

  张飞白也不想再谈司徒若,便顺着贾赦的意思,说起了庄子里撒稻种的景象。

  贾赦闻言轻轻皱眉,“庄子里的稻种是直接撒到田里面的?”

  他虽然没有种过地,但他见过别人插秧。

  水稻种子是集中在一起育苗,等长到筷子那么高才插秧到田里的。

  贾赦赶紧叫来墨田询问,确认庄子里播种是直接撒后,又让墨田叫来了庄头。

  “稻种不能直接撒在田里,麻雀会吃掉不少,种子成活率也不高。”

  “你们找一块田弄平整,弄成一块一块的长方形,再将稻种撒在上面。我会让人购买一些透气透光的面料,你们晚上用面料给种子盖一盖。”

  贾赦见庄头听得不是很明白,直接带着庄头去田里指挥。

  庄子里的佃户都经过嫁接的冲击,怀疑贾赦办法的人只有少数。

  因为庄子是贾赦的,自然是贾赦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

  贾赦这几天将心神都用在育种上,为了防止稻种不发芽,他还悄悄往育种田里输送了一点灵力。

  这点灵力并不明显,只是增加了稻种的成活率。

  司徒若回到皇宫后经太医诊治,在王府躺了几天觉得无聊,便想去温泉庄子养伤。

  司徒轩知道后,立马让王福拦住了司徒若。

  司徒若非常不理解,“皇兄不让我去庄子养伤,这是为何?”

  王福脸上带着微笑,心里满是腹议,‘还能是为何,吃醋了呗。’

  司徒若一直都说他和贾赦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可是在危急关头,贾赦不顾性命危险也要挡在司徒若前面。

  司徒轩的心眼不大,自然会介意。

  司徒轩能确定司徒若不会想跟贾赦发展什么,可万一贾赦自己愿意跟司徒若发展什么呢。

  他可不想弟弟变情敌。

  王福将一些公文拿出来交给司徒若,“王爷,这是陛下吩咐的。体谅您受了伤,特地恩准您在家办公。”

  司徒若望着一大堆公文倒吸一口冷气,“我都受伤了,皇兄还要让我在家办公。若不是皇兄挑选的功法,张飞白也不至于发疯啊。”

  “当然了,我没有责怪皇兄的意思,王总管就不用特地告诉给皇兄知道了。”

  司徒若只觉心口处一下下刺疼,靠着胡冰才缓解了一些痛苦。

  王福见司徒若脸色不太对,微笑着点点头,赶紧带人走了。

  胡冰搀扶着司徒若回去,若有所思说道:“陛下前几天不曾给你公文,你要去温泉庄子便让王福给你送来这些公文。依属下看来,陛下恐怕不是想让王爷处理公文,而是不想让王爷去温泉庄子。”

  司徒若听了胡冰的话陷入深思,想到皇兄那霸道的性格,笑了一声后又摇了摇头。

  “皇兄这是怕我去见贾赦,贾赦不顾危险救我的事,肯定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正好查一下最近活跃的断空门。”

  胡冰一直在查这个断空门,将最近查到的消息整理了一遍说道:“属下已经确定,断空门的门主打听王爷的消息,是因为王爷剿灭的扬州盐帮势力。”

  “这个断空门门主隐藏很深,暂时还没有查到他的身份,只知是一个声音较好听的年轻男人。”

  “他们查的那位暗器高手,就是之前帮忙杀了三当家的前辈。断空门在一个船老大身上得到消息,说他见过一个高手,能用内力控制树叶杀人。”

  “这事细查后便发现牵扯到赦国公,船老大当时载着的人正是赦国公去扬州那次。”

  “断空门怀疑赦国公认识那位高人,所以才会查到赦国公身上,然后才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司徒若听完后陷入沉思,那个能用暗器击穿山石而不碎的高手,是他目前见过武功最高的人。

  他当时回宫还去见过皇兄,皇兄也能用暗器击穿山石,但事后山石会炸开,做不到直接洞穿后,山石还完好无损。

  “你觉得贾赦认识那个高人吗?”

  胡冰没怎么犹豫摇头,“若是以前的话,属下觉得赦国公绝不可能认识那样的高手。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了,赦国公太神秘了。”

  九九乘法口诀,练兵之法,这些都不是普通人能拿出来的东西。

  司徒若轻轻点头表示赞同,“贾赦的确很神秘,先是练兵之法,后又是乘法口诀。他的一身内力又是谁教的,这些都是迷。”

  胡冰欲言又止看了司徒若一眼,司徒若见了便问:“你有什么事情想说就说,这么看本王一眼做什么,感觉怪怪的。”

  胡冰轻咳一声,“王爷,你为什么坚信赦国公内力深厚呢。我不管怎么观察,都觉得赦国公不会武功。”

  内力又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修炼出来的东西。

  贾赦走路脚步虚浮,呼吸也跟普通人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内力的人。

  学武的人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那是怎么样都改不了的,贾赦就没有那样的下意识动作。

  司徒若坚信贾赦有内力,是因为那次带贾赦去看银杏树,当时银杏树无风自动,不是内力是什么。

  胡冰观察不出贾赦有内力,那是因为贾赦的敛息功夫练到了出神入化而已。

  贾赦若是没有内力,岂能压制奇毒那么多年不发。

  司徒若一脸‘独自清醒’的表情,“你也知道他神秘,如果他没有内力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在船上救下贾赦的高人又怎么解释。”

  司徒若更愿意相信,贾赦认识那个暗器高手。

  再说了,没有人会那么傻。如果贾赦真的没有内力,张飞白要杀他的时候,又怎么会不顾危险挡在他面前。

  他又不是贾赦愿意豁出命来保护的人。

  当时张飞白疯魔成了那样,贾赦挡在他面前,肯定是有自保实力的。

  胡冰被司徒若说服了,他自己的武功只能算是中上,都没有摸到宗师的瓶颈。他察觉到的东西,有可能只是贾赦故意显露出来让他看的。

  贾赦在庄子里看着秧苗一天比一天高,脸上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秧苗长到能插秧的时候,贾赦刚把插秧方式教会庄头,墨田就慌里慌张跑来告诉他。

  “老爷,府里传来消息,明日天使会到府里传旨。”

  贾赦闻言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不见,前几天宫里来了一个太监,教导他接旨时该怎么行礼。

  小太监让他朝皇宫的方向跪下行礼,贾赦每跪一次,心里对司徒轩的不满便多一分。

  他跪天跪地跪父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跪皇帝。

  张飞白抱着一只小狗崽过来,见贾赦满脸郁闷便问道:“明天你接了圣旨,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公爷,为何还一脸郁闷呢?”

  贾赦想着周围的暗卫,他们可能会给司徒轩传话,便对着张飞白长长叹气:“皇宫里规矩多,接圣旨要跪,入宫谢恩也要跪。”

  “真的让我烦死了,领完圣旨我便去扬州吧。扬州那边没人的品阶高过我,自然不用下跪。”

  “飞白兄,你要跟我去扬州吗?”

  他是真的想去扬州,并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真能把张飞白带去扬州,说不定还能劝说张飞白好好生活。

  电视剧里都是那样演的,主角惨死的亲人,他们其实只想主角好好活下去,并不愿看见主角活在仇恨中。

  贾赦不会劝张飞白放下仇恨,仇恨哪是被人轻轻几句劝说便能放下的东西。如果真能被人感化而轻易放下,那就不叫仇恨了。

  张飞白只当贾赦是随便说说,他也随便应承道:“好啊,听说扬州的风景很好,很早的时候就想去看看了。”

  他不信贾赦真能放弃京里的繁华去扬州。

  贾赦又和张飞白聊了一会,等到墨田将马车都准备好,然后才一起回荣国府。

  张飞白明天不用跟他一起接旨,因为接旨就代表着要跪。

  贾赦猜到张飞白不想跪皇室,主动提出要张飞白明天帮忙看住几只小狗崽。

  贾赦刚回到荣国府,他跟张飞白说要去扬州的事便传到了司徒轩耳朵里。

  司徒轩将手中朱笔重重放下,随后又很无奈说道:“不想跪就不跪,不想入宫谢恩就不入。动不动就想离开京城,扬州又有什么好的。那边湿气那么重,也不怕得风湿疯。”

  最近太上皇对贾家很不满,特别是封贾元春为太妃的旨意,就在贾赦被封国公的第二天,摆明了恶心贾家。

  司徒轩想到了断空门,哪怕被暗卫杀了门徒,还是没有放弃接近贾赦。

  一开始断空门的门主下令要活捉贾赦,现在命令变成了死活不论。

  司徒轩正在想着这件事,司徒若板着一张脸进宫来,压低了声音说道:“皇兄,断空门的暗探传来消息,说他们的门主会在明天贾赦入宫谢恩途中出手。”

  “我们大可以提前设下埋伏,定能抓住断空门的门主。”

  司徒轩闻言心里郁闷又多了一重,“龙影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到断空门的门主是谁,可见他的武功和隐匿能力很强。”

  “朕已经确定断空门就是盐帮势力,他们这次来是报仇的。”

  “如果他们能在明天杀了贾赦,朝廷将会颜面扫地。”

  司徒若很严肃问道:“用上弩箭也不行吗?”

  武功内力再高,挡得住一只弩箭,能挡住十只百只吗。

  再深厚的内力都有使完的时候,没有了内力的武林高手,就是失去利爪和尖牙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

  司徒轩担心贾赦的安危,故而对司徒若摇头。

  “弩箭无眼又杀伤力巨大,万一误伤到贾赦,抓到断空门的门主又有什么用。”

  断空门的门主在他心里,远不如贾赦的安危重要。

  司徒轩让王福去荣国府传他的口谕,“你就说朕体恤贾赦体弱,特地恩准他不用进宫谢恩。”

  正巧太上皇那边看贾赦不顺眼,还吩咐身边太监为难贾赦,让他们在贾赦下跪的垫子里放小石子。

  贾赦那脆弱的膝盖,哪能受得住小石子的折磨。

  司徒若悄悄抬头看了司徒轩一眼,原来强大如皇兄在面对贾赦的事情上,还是会下意识害怕。

  如果断空门要杀的人不是贾赦,哪怕要杀的人是他,他相信皇兄也会设下埋伏,引出断空门的门主。

  司徒若陪司徒轩下完一盘棋才离开,最近他重新捡起来当年练武的干劲。

  上回在庄子里差点被张飞白杀了,他早晚得找回场子。

  贾赦收到王福传的口谕,知道明天不用进宫谢恩,嘴角便往上扬了起来。

  王福见贾赦心情不错,笑着给贾赦道喜。

  贾赦回了王福一个笑容,态度不如以前那般热情。

  以前他不知道司徒轩的心思,自然会想着不要得罪王福。现在他知道了司徒轩的心意,自然会远离王福一些。

  第二天贾赦很早就被墨田喊醒,他要焚香沐浴后才能穿上国公服。

  贾赦满脸困顿任由下人摆弄,等所有程序都走完后,才领着一众仆人来到荣国府大门等候。

  贾赦一路走来看了几眼,所有下人都换上了新衣新鞋,府里氛围比过年还要热闹喜庆。

  礼部官员过来宣旨时,贾赦还是跪了。

  这里是皇权至上的世界,不跪不行。

  小太监很会做人,提前将软软的垫子摆在他面前。

  贾赦跪下听读圣旨的时间差不多五分钟,起身时并没有觉得膝盖难受,可能也有他运转灵力的原因。

  贾赦将圣旨稳稳拿到手中,表情僵硬笑着回应传旨官员的道喜。

  本来按照流程,他接完旨应该去宫里谢恩,但昨天司徒轩口谕让他无需谢恩,送走传旨官员便是他自己的时间。

  贾赦没有成过亲,不知道古代新郎有多累,但他觉得封国公比成亲还要累。

  从凌晨忙到深夜,络绎不绝的宾客上门庆贺,还都是一些手握实权的大臣。他身上的国公只是品阶高,手里可没有一点实权。

  那些人明着暗里跟他打听教他乘法口诀的高人是谁,每说一个谎话搪塞过去,就需要再说无数谎言来弥补。

  贾赦想逃离的心情更急切了,至少在扬州他可以自在些。

  深夜,贾赦将圣旨交给贾珍,让他把圣旨供奉在祠堂。

  贾赦刚回房间,看见桌上又放着一张信纸和鲜花,心里不知为何就起火了。

  拿起信纸撕了个稀碎,又把鲜花也踩得稀烂,最后还把屋子摆设乱砸了一通。

  林之孝和墨田在贾赦发火时,赶紧挥退院子里所有下人。

  今天是贾赦封国公的大喜日子,忙完后却回房发火。这要是传到有心人眼里,那就是大不敬之罪啊。

  林之孝和墨田每听到一次瓷器碎裂的声音,身子就跟着颤抖一下,都在心里祈求着贾赦不要再发疯。

  府里下人一直在暗中议论,说大老爷虽然疯了,平时却像没事人一样。

  林之孝和墨田胆战心惊对视了一眼,这哪里像是没事人啊。

  贾赦砸完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后坐到桌边,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直都在用积极向上的态度生活,并没有抱怨什么。

  可他心里是憋着怒气的。

  他不想来这个世界,不想成为贾赦。

  他努力乐观向上的生活,只是因为回不去,又没有勇气自我了结而已。

  贾赦在屋里坐了半个时辰,紧闭的房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

  贾赦抬头看向来人,又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

  他现在情绪很低落很极端,并不想搭理司徒轩。

  司徒轩本来已经睡下了,暗卫前来禀报说贾赦回房后突然动怒砸了屋里摆设。心里很担心,便顺着自己内心的意愿过来了。

  林之孝和墨田被突然出现的暗卫打晕,暗卫将他们送回房间,然后封锁了整个东大院。

  张飞白在贾赦突然砸东西时,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感叹谣言果然不是谣言。贾赦的确是疯了,只是这疯病偶尔才发作。

  屋里突然出现了四个龙影暗卫,他们穿着黑金丝织绣的锦衣服,腰间配着一模一样的长剑。

  张飞白瞳孔微缩,哪怕没有动手,他也知道他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张飞白不知道这四个人要做什么,他坐着没动,这四人也守在四个方位没动,直到隔壁传来司徒轩的说话声。

  张飞白瞳孔地震呼吸都乱了几秒,市井里最荒唐最不可信的谣言,居然是真的!

  “何事不满,生了这么大的气?”

  “你平时就体弱,气大了伤身。”

  司徒轩无视脚边杂物,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贾赦面前。

  贾赦抬头望着司徒轩,声音很哑:“我要去扬州定居。”

  司徒轩一秒都没犹豫,“我不许。”

  贾赦突然站起来,声音很生气,“我管你许不许,我是通知你,并不是跟你商量。”

  “还有我身边的那些暗卫,你今天把他们全都带回去。”

  “明天天亮之前他们若还在,你就来替他们收尸。”

  凭什么他要服从皇权,凭什么他要处理原身留下的烂摊子。

  司徒轩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贾家是抄家流放还是拉去菜市场砍头,他都不想再管。

  司徒轩曾听司徒若跟他吐槽过,说贾赦曾自我感叹,说他生气的时候做事非常不顾后果和冲动。

  他当时听了只是笑笑,想像不出贾赦冲动且不顾后果的模样来。现在却是不用想像了,直接看见了。

  司徒轩走到一旁未倒下的椅子坐下,轻声问道:“断空门找的那个暗器高手,你是不是认识。”

  “他是不是在你身边保护你,在扬州的时候,是你让他去帮司徒若的吗。”

  司徒轩虽然是在疑问,语气却很淡然笃定。

  贾赦知道了暗卫是他的人,这便证明贾赦知道了他的心思。

  贾赦不想说话,心里又烦又憋屈。

  他一个正常人待在这个封建的世界里,早晚有一天会疯的。

  司徒轩想到了那天贾赦去司徒若府上的事情,轻声问道:“我之前在贤王府跟王福说的话,他转告给你听了吗。”

  所以贾赦才会不想进宫谢恩,才会不好奇他送来的书信和鲜花,才会离开荣国府去庄子。

  贾赦也想跟司徒轩说清楚,“我是知道了你跟王福说的话,我和陛下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永远不可能站在一起的。”

  司徒轩讨厌贾赦说的永远,追问道:“为什么不可能,你对我哪里不满?我封你为国公,你不高兴吗?”

  “只要你愿意,我还可以放过贾家。”

  贾赦听到贾家两个字,又想起自己被原身糊弄,然后稀里糊涂来了这个世界,刚刚平复一点的情绪又炸了起来。

  “我不愿意,谁要你放过贾家了。贾史氏心思恶毒连儿媳孙子都杀,她不该被流放吗。”

  “王氏在外放印子钱满手是无辜鲜血,她不该死吗。”

  “这世上若是有谁盼着贾家覆灭,那一定有我一个。你拿贾家来跟我谈条件,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贾赦骂完后阴沉着一张脸,极其生气把脚边的东西踢了出去。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当真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生气的时候骂人,才不怪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照骂不误。

  司徒轩暗暗吸气,贾赦生起气来居然是这样的,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

  贾赦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是皇帝啊!

  隔壁张飞白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贾赦平时的胆子那么小,居然在生气的时候骂司徒轩脑子有问题,太勇了。

  若是寻常人敢这样骂,早就喜提诏狱一游了。

  司徒轩被骂后也没生气,反而很高兴自己能和贾赦这样面对面说话,可能他就是贱吧。

  “贾家你不管,那林黛玉和贾迎春呢,你也不想管了吗?”

  司徒轩话音刚落,贾赦一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怒瞪司徒轩吼道:“那你把她们都杀了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不定到了地府还能重新投胎。”

  贾赦就是灵魂入了地府才跟他见面,那他灵魂入了地府,能不能回到现代去?

  贾赦一时间钻了牛角尖来劲了,快步走到墙边取下了挂剑。

  贾赦拔剑那一刻,司徒轩一下子慌了,一个闪身来到贾赦身后,右手紧紧握着贾赦手里的长剑。

  司徒轩感受到贾赦拔剑用的劲,知道贾赦不是说说而已,再看贾赦那双满是疯狂的眼睛,一点不敢再刺激贾赦,放柔了声音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冷静一点好吗?”

  贾赦闻言直视司徒轩双眼,反问道:“我不冷静吗,是你先提黛玉和迎春的。你提起她们不就是想用她们威胁我吗。”

  司徒轩就算刚才有那个意思,现在也不敢有了。

  贾赦这人不受任何威胁,冲动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敢做。他若是松开手,贾赦绝对会把这把剑拔出来。

  他拿捏不住贾赦,反而被贾赦给拿捏住了。

  贾赦再生气也留有一丝理智,没有暴露异能的存在。

  他的力气没有司徒轩大,僵持了半天就放弃了,然后又恢复了一点理智。

  万一他重伤或死后灵魂没有去地府,那他就会真死了。

  “我只是想好好跟你聊聊,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我是皇帝,我说的话就是圣旨,你若是还不放心,我给你一块免死金牌怎么样。”

  司徒轩不管贾赦如何生气,声音都依旧温柔。

  贾赦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对司徒轩摇头:“你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我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三观不同是不能成为恋人的。”

  司徒轩不知道贾赦说的三观是什么,只知道不能再刺激贾赦,继续柔声说道:“我心仪你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若是不能成为恋人,那就成为朋友好了。你和司徒若能成为朋友,也一定能成为我的朋友。”

  司徒若说过了,他和贾赦可以先从朋友做起,要一步一步慢慢来,要对贾赦有耐心,才能让贾赦的心里有他。

  贾赦退了一步还是摇头,“你不懂,我不能跟你成为朋友。我不喜欢你就不能钓着你,我得明确跟你说,我们之间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