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庄园真他妈大。
或许他不该这么粗俗的形容，杰森想，但这个地方，简直像个看不到尽头的迷宫，这里面有起码七间浴室和一个私人图书馆——说真的，谁会需要七间卧室？
从他的卧室里走到会客厅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杰森比预估时间要慢得多，他不想参与今天的活动。为了让他在公众面前正式露面——布鲁斯是这么说的，他需要参加一个慈善晚会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到时候有钱人会齐聚一堂，对着他指指点点。
杰森本以为他们要去什么高端商场或者是裁缝店的地方，可布鲁斯比他想象的更夸张，今天一早，在早饭的餐桌上，布鲁斯询问他今天下午是否有别的安排，阿尔弗雷德预约了裁缝上门替他们定制西装。
“如果你不乐意，杰，”布鲁斯的半张脸藏在报纸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可以换个时间。”
“不，那很好，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杰森戳着盘子里的鸡蛋。
布鲁斯打量了他很久，直到杰森不耐烦地瞪视回去，他才怀疑地收回目光：“好吧。”
杰森继续吃他的鸡蛋，阿尔弗雷德的手艺挑不出一丝毛病，但那团炒蛋噎在了他的食道口，怎么也吞不下去。恐慌把他的胃部揪成一团，杰森只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这需要花费多少钱？
好在今天还有别的事能分散杰森的注意力，他磨蹭进了会客厅，布鲁斯已经等在那里一段时间了。看到杰森过来，他露出一个笑容，丝毫没有因为杰森的迟到而不耐烦。
“尼诺一会就到，”布鲁斯捏捏杰森的肩膀，他嘴角翘了翘，“他肯定不会错过这个的。”
“好吧。”杰森低着头，他揪着卫衣的袖口。
“他会喜欢你的。”布鲁斯肯定道。
“是啊，”杰森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像迪克那样对吗？”
他和迪克……的关系在几次争吵后有了进展，迪克把那套罗宾套装交给了他，说什么要重新开始新旅程之类的话。但他们仍称不上亲密，每次迪克来到蝙蝠洞，氛围都变得格外紧张，这让杰森想起小时候他父母争吵后的模样，空气都紧绷绷的，只要杰森一出声，威利斯的皮带就会落在他身上。
“哦，我相信尼诺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布鲁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温暖又有力。
这让杰森产生了点莫名的期待，尼诺·佩蒂特，纽约知名律师，当一名律师可是很不容易，而尼诺显然极其善于此道。光是杰森知道的委托人，就有钢铁侠和美国队长。尼诺替斯塔克企业打赢了军火部门关闭的漂亮仗，又替美国队长解决了有关冬日战士的纠纷问题。
这太酷了，新闻上的尼诺，永远都文质彬彬地挂着微笑，言语犀利地直至问题要点——杰森一开始以为尼诺也会拥有一个秘密身份或者代号，然而并不是，他最多只是帮布鲁斯做些后勤工作。
尼诺·佩蒂特一定是个优雅的，严谨的，又不失温和的人，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英雄信任他！
轻快的脚步声。
布鲁斯脸上的笑容扩大，又被他忍下去，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等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门口，傻子也能看懂蝙蝠侠眼中的笑意。门口的年轻人，长着一张对于男人有些过于漂亮秀气的脸，袖口挽起，西装随意地搭在肩膀上。
“我有没有迟到，布鲁斯？”他嚷嚷道，“我可不能错过用你黑卡定制西装的好机会！为什么迪克能不参加？他已经足够老到能被我推出去了！”
“迪克骨折了。”布鲁斯用一种异常平静和疲惫的语调说道。
“哦，”尼诺抱着双臂，他挑高眉毛，“不要紧，我可以推着轮椅送他。”
布鲁斯发出长而痛苦的叹息，而尼诺已经看到了僵在一旁的杰森，杰森眼睁睁地瞧着他向自己走来，在自己旁边站定，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尼诺。”布鲁斯语含警告。
杰森也警惕起来，尼诺·佩蒂特面无表情，站在他面前，那双蓝眼睛里仿佛蕴藏着风暴，杰森死死咬住牙，瞪着尼诺，不让自己流露出一点示弱的迹象——即使尼诺并不喜欢自己，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只能证明布鲁斯错了，反正布鲁斯也是个蠢蛋——
尼诺·佩蒂特出手如电，动作快到连哥谭的罗宾鸟都没反应过来！
他狠狠（撸了一把杰森的头发，动作粗鲁又随性，和杰森之前撸犯罪巷里那间中餐馆养的比格犬的动作一模一样。
“你好啊，小鸟。”尼诺瞧着杰森涨得通红的脸，笑着吹了声口哨。
杰森心中那个被新闻勾画出来的高大律师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
尼诺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惹怒布鲁斯。
相反，杰森发现，年轻律师有点太爱看布鲁斯生气了。
尼诺是最先挑选衣料的人，他毫不客气地张开双臂，熟练地配合裁缝量着身形，“我想要一套灰色的……对，就是那种面料，看上去稳重些。”
他仔细端详着各种衣料，随后在布鲁斯刚刚把红茶倒入口中的时候冷不丁地开口：“我想让马特陪我一起参加慈善晚会。”
杰森看着布鲁斯的动作明显到夸张地顿了顿，喉结滚动一下，艰难地咽下那口茶。
“……嗯。”蝙蝠侠说。
以杰森短短两个月的罗宾生涯来看，这个表情和声音代表的意思，是布鲁斯不高兴了，还是蝙蝠侠式的不高兴，这往往意味着冷战或者怒火，低沉嗓音里蹦出的命令。
这往往意味着罗宾不够好。
“布鲁斯，‘嗯’，是什么意思？”尼诺探出头来，他被那位老裁缝用软尺限制住了动作，“要是你不详细说明，我就当这是默认同意了。”
“默多克没有工作吗？”布鲁斯咕哝道。
“他有，但我不想一个人面对维姬·维尔——你肯定要把应付记者的活丢给我，要么你在晚宴上勾搭走那个女人，要么就让马特来替我分担一下，”尼诺翻了个白眼，“布鲁斯，是我的错觉吗？还是你真的和马特有点不对付？”
他笑嘻嘻地凑到布鲁斯面前，从茶盘里抢走最后一块饼干，“不会吧，你还在为那事记仇？”
蝙蝠侠阴沉地盯住尼诺一会，嘶声道：“他太危险了。”
这话就连杰森也无语一阵，他实在不知道布鲁斯站在什么立场说出这话。
尼诺捏了捏眉心，“布鲁斯，真的，马特是我见我道德底线最高的人之一——天啊，你又不是不够了解我，明明我该是更需要监督的那个。”
“他太鲁莽了，他那些案子……”有着旁人在场，布鲁斯只粗略提及了一下，他还是不太高兴，“而你没法控制感情，假如他……”
尼诺的眉毛使劲拧起来，迫使布鲁斯吞下后半句话，但蝙蝠侠英勇无畏，还是坚持讲了下去：“那会使你崩溃，你会因此痛苦很久。”
这间庞大的会客厅差点被实质性的尴尬填满，杰森的脚趾在鞋子里做着舒展运动，那双崭新的鞋子几乎要被他抠破。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不该在这儿，而裁缝的动作明显加快了许多。
尼诺缓了许久，这才不敢置信地开口：“就，布鲁斯，谢谢，我说真的，我很感动——但这太诡异了！我和马特才刚刚认识不到一年！”
“十个月零六天。”布鲁斯说。
“这太他妈诡异了！”尼诺斩钉截铁，“答应我以后别这么对孩子们做，不然他们以后没有稳定交往对象，那都是你的错。”
在蝙蝠侠令人不安的咕哝声中，尼诺终于理清了他想要的西装，似乎为了报复布鲁斯，他一次性定做了比杰森想象的数量更多的衣服，布鲁斯不在意地挥挥手。随后轻轻推了推杰森的脊背，“杰，去吧。”
杰森这才意识到他即将面临他最不想面对的场面，这些西装，光滑而挺阔的面料显示出价格不菲……刚刚杰森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看过了，上面都没有标签，这反而让他更恐慌。
布鲁斯已经为他付出这么多，杰森以后或许能还得起那些日常的衣服和食物，还有学费，但这些，这太多了。
“我不想要。”杰森说。
“杰……这不是，这不是什么负担，你可以选你喜欢的东西。”又来了，布鲁斯脸上那种怜悯混合着痛苦的表情，好像杰森的过去是因为他受苦的一样！
“我就是不想要，好吗？”杰森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大了些，他咬牙，“你甚至没有问过我！或许我就是不乐意和那些虚伪的有钱人在同一间房里吃饭呢！你肯定知道那些慈善款最后没几个到穷人口袋里的！”
“杰，我不是在要求你做什么。”布鲁斯试着解释道。
“那就不要。”尼诺插话。
布鲁斯转过头去，像是头疼一样地按住太阳穴，尼诺轻轻碰了碰杰森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向门口，留着布鲁斯一人在原地。
“去定制你的西装吧，布鲁西。哦，对了，卢修斯让我把你没看过的文件都放在你书房的桌上，记得一会看完好吗？我不会帮你开董事会了。”
布鲁斯重重叹了一口气。
但他没有生气，没有大发雷霆，没有斥责尼诺或是杰森，没有嚷嚷着要揍他俩。相反，这个强壮的男人只是塌下肩膀，发愁地看着尼诺笑着把杰森从堆满衣料的房间带走。
布鲁斯真的和杰森的爸爸不一样。
*
尼诺带着杰森走向了阁楼，杰森脚步迟疑，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来做什么的！但尼诺冲他温和地笑了笑，并没有强迫他跟上。他的皮鞋踩在阁楼的楼梯上，下午的阳光很好，从玻璃那儿透进来，空气中飞舞着细小的灰尘。
杰森正上方的楼顶上，地板正吱呀作响，他咬着嘴唇上的死皮，在原地呆了一会，到底还是没忍耐住好奇心，跟着爬上了通往阁楼的楼梯。
尼诺正翻箱倒柜，他笨拙地搬动那些沉重的纸箱，并没有回头看杰森，自顾自地翻找，“我想想，到底在哪儿？”杰森刚一动脚步，尼诺就警告道，“可别把这儿搞得一团糟，不然阿尔弗雷德会让你手洗所有的盘子——啊，这儿！”
他搬下一个相对较小的箱子，杰森抱着双臂打量，肉眼可见的，那有些年头了。尼诺看着那个箱子，神色称得上复杂，杰森从没在一个人的脸上见过这么多种情绪，像是多年的恨意终于放下，又像是在缅怀什么已经失去很久的东西。
尼诺轻轻将那个箱子打开。
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几套西装，那些布料即使经历过时光的流逝，也依然能看出当初的精心制作。
“这是我的旧西装，”尼诺声音很淡然，“不是布鲁斯给我买的那些……是我妈妈给我的。”
“我，”杰森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了，他结结巴巴的，“我不能穿你妈妈留给你的衣服！”
他穿上罗宾服……那就已经是剥夺了迪克妈妈留下的遗产，他怎么能再去剥夺尼诺的回忆。
“不要紧，这是我自愿给你的，杰森，总比放在这儿落灰更好，不是吗？”尼诺坐在旁边的纸箱上，他伸着两条长腿，“让我看看，你比我那时候还要瘦好多！阿尔弗雷德怎么还没喂胖你？”
杰森皱着眉，他躲过尼诺想要祸害他头发的手。
“我可以不去。”他低声说。
尼诺静静地瞧了杰森一会，那双蓝眼睛里散发出理解的光，“你要知道，这是布鲁斯的一次表态，他公开宣布重视你以后，你在学校的日子会好受很多。”
“我无所谓，”杰森耸耸肩，“我反正只想当罗宾。”
他故作潇洒的样子持续了好几分钟，可该死的尼诺·佩蒂特还没放过他，年长的男人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杰森，直到杰森呲出牙来厉声说：“怎么！我不配当罗宾吗？”
“你在害怕。”尼诺说。
“什么？我不害怕。”杰森断然否认，他是罗宾，他怎么可能害怕。
“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尼诺说，“你知道他们过去怎么说我的吗？他们说我是出生不明的野种，说我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说布鲁斯领养我只是为了上床，说我不配出现在他们附近——”
“他们怎么敢——”杰森死死攥住拳头，“布鲁斯肯定会说些什么吧？”
“我没有告诉过布鲁斯，不过他肯定有猜到，我想你也不会把这些告诉布鲁斯，”尼诺抬起手，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从哥谭逃跑了，直到最近——你瞧，谁能想到当初的那个男孩能替美国队长打官司呢！”
“我花费了整整十年才做到能面对这些人，而你，杰森，你比我当初更小，更不该面对这些——你当然可以害怕，你可以选择告诉布鲁斯或者是阿尔弗雷德，你也可以选择告诉迪克，告诉我，”尼诺笑着缓慢地磨着牙，“我很乐意帮你把这些人都按进马桶里，让他们尽管来告我！”
杰森低着头，因为他要是不低头，尼诺就能看见他为了忍住哭泣而变得狰狞的表情，他那袖子擦擦脸，到底接过了尼诺那套旧西装。
他们一道走下阁楼，尼诺隔着卫衣捏了捏杰森的肩膀，他咕哝着：“去找裁缝改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小，你这样天天熬夜以后会不会长不高？”
“肯定比你高！”杰森嚷嚷。
“嗯——”尼诺没在意，他摸着下巴，突然发问，“布鲁斯最近是不是买了辆新车？那辆古董车？”
杰森停住脚步，他和尼诺对视后，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容，“布鲁斯不让所有人开他那辆宝贝车。”
“我知道他的车钥匙在哪，”尼诺诱惑道，“你去拿着西装拖住布鲁斯——”
“然后他把我俩一起禁足，当着你男朋友的面？”杰森笑着问。
“滚开，小混蛋！”尼诺撇撇嘴，但他很快做好了谈判准备，“等到没人的地方我让你开一段。”
不能说杰森不心动，但这显然有点太冒险了，“我还没有驾照，”他犹豫道，“布鲁斯也没教过我怎么开车——”
“哦，得了吧，孩子，你是哥谭人，”尼诺顿了顿，“而且你肯定开过蝙蝠车了。”
“成交。”杰森没忍住得意的笑容，他伸出手。
“啪。”他俩痛痛快快击了个掌。
“我去把迪克从房间里叫出来，”尼诺说道，和杰森一道心领神会地笑了，“这事肯定不能少了他。”
当然，禁足或者给整个庄园地毯除尘的那种好事，也肯定不能少了迪克。
杰森飞快地在庄园奔跑。
——他的确是个好兄弟，对吧？
作者有话说：
嗯，确认了，番外一就比我想象的长好多！！我这个毛病真是改不掉了，沉痛jpg
那就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吧，因为我职业的缘故，年底应酬特别多，我尽量抽空吧。 *感谢在2022-11-13 23:32:32~2022-11-16 20:4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hhhhh 50瓶；^_^ 40瓶；酒厂送水工 33瓶；七七 26瓶；蝙蝠、橡舟、悠悠晴 20瓶；慕上白云闲、暮樨、Natrium 10瓶；美妆博主鲁智深！ 8瓶；竹 2瓶；七月十三日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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