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顺着旅馆外的那棵树爬下来的,树皮蹭破了你的手套，我们在一片树皮上发现了你的血迹和指纹。”
此话一出，崔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蹭破的掌心,表情微变。
沈珈看到过他的掌心，很容易猜出是爬树的时候划破的,但其实他并没有在什么树皮上发现指纹和血迹。
他在诈崔固。
崔固狐疑地抬头看向沈珈，试图从他的深色中窥出什么蛛丝马迹,但很可惜，沈珈别的不擅长,最擅长瘫着脸，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谁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也是为什么,总有人觉得他不好接近。
“检验报告就在我办公室，你要是想看的话，我随时可以拿给你看。”沈珈睁眼说瞎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崔固很显然已经被套了进去，他一咬牙,破罐子破摔地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也并不能证明我有罪，关于我的想法，那不过是你的猜测，我顶多算是被蒙蔽协助杀人，并不能因此定我的罪。”
沈珈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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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固拿不准他这句话什么意思,谨慎地没有反应。就见沈珈敲了敲桌子,对赵勇说:“把赵先生喊过来。”
崔固听到“赵先生”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已经一变,等到他看到人的时候，更是面色难看。
赵先生名叫赵辄,是个资深的私家侦探，以前干过最多的就是替姑娘们监视疑似出轨的丈夫。
沈珈之所以能找到他，也是因为想到崔固之所以能对所有时间了如指掌，精密地规划时间嫁祸方子予，一定是密切地监视过他。
他自己不太可能亲自监视，这样容易被黄鑫勇发现，那么他一定请了别人。于是他去稍微大一点的私家侦探所问了问，没想到很容易就找到了。
崔固做事一向缜密，去找私家侦探当然也不会用自己的真实身份，但笔迹很难改变，沈珈将他在侦探所留下的笔迹和他平时的笔迹送到鉴定科比对了一下，确实是一个人所写。
赵辄长得小鼻子小眼，走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缩手缩脚的，像只偷油的黄鼠狼。
他没有认出崔固，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战战兢兢的。
沈珈开门见山地问赵辄:“前天，你的主顾让你干什么了？”
赵辄对黄鑫勇一案并不知道很多，但他瞧着现在这个气氛，总觉得背后发毛，他哆嗦了一下，不想引火烧身，于是决定实话实说:“就、就给了钱，让我监视一个人。”
沈珈把黄鑫勇的照片推过去:“你看看，是这个人么？”
赵辄低头一看:“诶！对！就是这个人！他让我盯着他，把这人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开房都告诉他。”
他小心翼翼地问:“探长，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当时以为他替哪个亲戚监视丈夫呢！我可没干什么坏事啊！”
沈珈言简意赅地说:“黄鑫勇死了。”
赵辄倒抽了口气，瞪大眼睛，腿差点吓软了:“这、这这这，我可什么也没做呀！”
“嗯，我知道。”沈珈随即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看向对面的人:“你看看，对面的这个人，你眼熟吗？”
赵辄莫名其妙地去看崔固，刚想说没见过啊，紧接着一怔，觉得这人的身形尤其熟悉，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崔先生？”
崔固冷着脸没有回答。
赵辄越来越觉得对面这个人就是雇他去监视的主顾，但他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贸然揪着对方不放。
沈珈从袋子里抽出一张笔记鉴定，拍在崔固桌前:“你再想否认也没有用，虽然你改变了书写的方式，但字的笔锋和架构很难改变。”
崔固不用看笔迹鉴定，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沈珈示意赵辄这里没他什么事了，让赵勇带他出去。赵辄松了口气，乖乖跟着赵勇走了。
赵辄一走，整个审讯室陷入寂静，沈珈说:“那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去监视黄鑫勇吗？”
崔固张了张嘴，就被沈珈打断:“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朱曼。事实上，你对她的感情有多少真的在里面你自己清楚。”
崔固知道自己瞒不住了，想到自己刚拿到属于自己的一切，而这一切转瞬又将消失，突然暴躁起来:“可是杀人的不是我！我只是和朱曼说了两句！”
沈珈不顾他暴躁的情绪，平静地说:“你虽然没有杀人，可是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教唆杀人罪。”
“教唆杀人罪，第一条，须故意教唆。你故意诱导朱曼下死手，激化她和死者的矛盾。已经算是故意教唆。”
“第二条，须有教唆的行为。你给朱曼灌输各种思想，监视死者行为，还打电话激怒死者，帮助朱曼掩盖尸体，有了实质的行为。”
“第三条，被教唆的人需要是特定的人，这一点无需多言。”
沈珈说完，微微前倾，表情里透着认真:“所以，我可以判定你犯罪，并且，因为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你必须受到相应的惩罚。”
崔固似乎还想继续争辩，但张了张嘴，他的气焰最后还是泄了下去。他仿佛一瞬间变得颓废，自言自语地道:“是他逼我的，我和他一块儿长大，我以为他是我最铁的朋友，毕业后，我想出一个项目，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可惜苦于没有钱，项目就搁置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咬牙切齿地掐住掌心:“但某一天我意外出了车祸，昏迷了近半个月，等我好不容易醒过来，我发现自己的项目已经被，这时我才知道，那场车祸是他设计的，我开始努力为自己正名，可是那个混蛋早就已经把所有利于我的证据销毁了！”
“那一刻我绝望的仿佛天塌了，他还假惺惺地说，借用了我的创意不好意思，还想用一万块钱就打发我。”崔固磨牙道:“我去他的公司，却被拦在门外，我在大厅里从早上等到晚上，显得像个跳梁小丑，那时我就想杀了他！我计划了很久，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他活着有什么益处？”
沈珈摇了摇头，正色道:“他活着确实没有什么好处，但你们为了他毁掉一生又有什么好处？就算是正义的警察，也没有资格私自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法律。”
崔固垂下头，没有说话了。
事情最终尘埃落定，崔固被押走。赵勇和宋光站在一边，唏嘘道:“真没想到崔固这人城府这么深，本来我还以为他是因为想要给朱曼背锅，没想到他玩心里战，算好了让朱曼给他背锅，啧啧。”
沈珈的耳边蹦出一个久违的声音。
“恭喜玩家通关成功！
经验增100，积分增70
恭喜玩家升级！目前等级为:一级，一级商店权限开放。
注意，副本即将结束，倒计时六十秒——”
沈珈盯着逐渐减少的秒数，忽然想到什么，目光立马开始四处寻梭……奇怪，刚刚还在这的啊，人呢？
宋光奇怪地看着沈珈，跟着他的视线四处转了一圈，他想到什么，突然了然地说：“老大，你是不是在找汤老板？”
沈珈难得有点急躁地问:“是啊，他去哪儿了？”
宋光说:“他说不耽误老大办案，就去大厅那边等着了。”
沈珈闻言，掉头就朝大厅那边跑过去，赵勇看着他跑远，纳闷地嘀咕道:“汤老板又不会跑，这么急干什么？”
沈珈跑到大厅，就看见汤老板坐在沙发上，侧头望着窗外，窗外有棵树，有两只鸟儿就停在树梢上，互相梳理着羽毛。
沈珈看到副本的时间在一点点减少，急吼吼的跑过去，可是跑到人面前，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啥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过来。
心跳声鼓噪，沈珈小声地喘着气，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汤老板听到脚步声，就回过了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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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珈点了点头，然后抿了抿唇望着他，话到嘴边却又堵住了。他想了想自己这样的行为，觉得在别人看来，可能会有点莫名其妙，也有点无厘头。
汤老板也不催他说话，就静静地望着他。
时间一点一点地减少，沈珈耳边仿佛回荡着时针的滴答声，急切地催促着他。
最后，他一掐手心，下定了决心一抬头:“汤老板，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不管怎么样，很高兴能认识你。我可能会出去玩一段时间放松心情，所以特意来跟你道声别。”
虽然汤老板并不像是个npc，处处都透着神秘，可能并不普通。但沈珈离开副本前，还是想跟他说一声。
——就算是，完成很久以前的遗憾。
汤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笑了。
他安静而专注地看着沈珈，眼里的情绪软的如同绵阳，温柔而深邃。
他说：“嗯，那就后会有期……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