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珈就晕晕乎乎地跟着汤老板一起去了厨房，好在菜篮里有足够的菜，不需要出去买。
他是个做菜苦手，想帮忙也帮不上，就只好在旁边洗洗菜端端盘子。
汤老板正切着土豆，看着他将上一盘菜小心翼翼地端到饭桌上去，轻轻弯起唇。
炉火的温热和吊灯暖黄色的光，氤氲出一种模糊而又朦胧的气氛，极易让人产生错觉，仿佛这栋虚拟的、由一堆数据组成的屋子，也在烟火的香味下有了人气。
沈珈放下餐盘回过头，就看见汤老板望着自己，眼里映着细碎的光，那双墨色的眸子一瞬间似乎很深，里面藏着沉沉难捱的时光。
但很快那种沉色就被其他的情绪冲淡了，沈珈看得愣了一下，就看见他笑了一下，收回了视线，神色自然地仿佛只是很随意地一瞥。
沈珈挠了挠头，在桌前坐下了，但是不得不说，之前他一直在思考案件的事，这一刻被饭菜的香气包围，他突然就感到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思考了，好像陷进柔软的沙发，觉得安心又舒服。
这其实挺奇怪的，但他懒得多想了。
汤老板将最后一盘菜放在桌子上，拿抹布擦了擦手，就在沈珈对面坐下了。
沈珈望着一桌菜，心里默默数了数，后知后觉地发现汤老板做了一大桌子菜，比过年时的团圆饭还要丰盛。
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发问:“这……咱们俩能吃的完吗？”
汤老板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茬，半晌后，他抵住唇，失笑道:“我看着你实在太瘦了，没忍住多做了些菜，你尽量吃，吃不完还有我呢。”
沈珈看了汤老板一眼，总觉得他刚才那句话的语气亲昵的太过自然了，像是很亲近的人之间才会说的话，忍不住愣了一下神。
但紧接着，汤老板就面色不改地补充道:“沈探长每天为我们操劳，是衣食父母，我很早就很敬佩探长，能为你服务也是我的荣幸。”
沈珈听的后脑勺一麻，顿时想把头埋进饭里，觉得丑死了，还有点淡淡的心虚，谈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说:“哦，哦。”
汤老板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热气腾腾的菜:“尝一尝，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做菜，如果不合胃口也勿怪。”
沈珈依言夹了一筷子菜，尝了一口，双眼一亮，就知道是汤老板谦虚了，这简直是按照他的喜好做的饭菜，每一口都好吃的想哭！
没想到他在游戏里也能尝到这么合胃口的饭菜，他自己做菜就不怎么样，平时也是凑合着吃，也吃习惯了，陡然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就忽然觉得如同山珍海味。
啊简直想把汤老板拐出去！
沈珈从一小口一小口矜持地吃到狼吞虎咽不超过五秒，汤老板看了他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问:“味道还可以吗？”
沈珈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自己并没有吃，只是看着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他囫囵咽下嘴里包的满满的菜，很满足地小声说:“很好吃。”
汤老板撑着下巴望着他，闻言一笑，声音低的仿佛近在耳边:“你喜欢吃就好。”
沈珈吃得开心，随口就问:“你真的没有给别人做过吗？这个手艺我可不信没有其他人尝过，我自己做菜我知道，只做给自己吃了不容易进步。”
话一出口，汤老板突然沉默了。
沈珈看着他的眼睛，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说的多余，他也是傻了，又忘了这只是游戏，npc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既定的程序。
至于合自己口味的菜色，估计也是提取了他的爱好合成出来的吧，现在的AI确实很高级，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
他好像真的很容易把自己带入游戏中，将那些虚拟人物视做具有鲜活生命和生活的人，之前养团子也是，太于沉溺于虚拟的世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好事，将感情过度花费在虚假的人身上，认清现实的那一刻只会更加难过。
想到这里，他一瞬间低落起来，心里漫上酸涩难言的滋味，因此也没有看见汤老板看自己的眼神，那目光复杂极了，像是有满腹的话想说，却生生哽在喉咙，无法开口。
——没有给别人做过，只有你。
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沈珈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汤老板一直在研究地看着自己，两人目光相撞，汤老板忽地问他:“你怎么了？”
沈珈愣了一下，汤老板正神色专注地望着自己，微微敛眉，在等他的答案，显得有些过分认真。
沈珈被那样的目光看的一窒，异样的熟悉感仿佛一线微弱的光缓缓升起，让他的思绪开始变乱。
之前团子就喜欢这样看着他，他坐在树下百无聊赖地嗑瓜子打瞌睡，团子就会坐在一边望着他，专注的像在看一副静画。
沈珈几次察觉到了以后也莫名其妙问过他:“你到底在看什么。我脸上是长花了吗？”
谁知团子看了他一会儿，一本正经地回道:“人比花娇。”
……沈珈气的锤了他一顿，然后一下午没理他。
但是他们一点儿也不像。
沈珈避开汤老板的视线，语调短粗地回答:“没有……没有不开心。”
沈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最近为什么老是想起那个游戏？因为太意难平了吗？
但是再怎么意难平都过去了。
沈珈抿了抿唇，胃口已经消了大半，并不想吃了。他放下筷子，望着剩下的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吃好了。”
汤老板看了他一会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嗯，吃饱了就好。”
沈珈将自己的盘子和吃空的盘子端起来，去厨房洗好了，也摆放回了原位。
他想了想，觉得系统处理餐盘和垃圾应该不需要一秒，不过碍于礼貌还是问:“既然是你做的饭，那我来负责洗盘子吧？这样比较公平。”
他觉得自己这样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汤老板闻言，却沉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深黑，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沈珈有点不安地摸了摸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就听见对方垂眸，语气淡淡地说:“不必了，这些事情，不必分的那么清楚。我来就好。”
说完他就伸筷夹了一筷子菜，垂下眼开始吃饭。气氛莫名有些胶着，沈珈愣愣地“哦”了一声，拖着腿慢吞吞地上了楼。
汤老板好像生气了……可是，为什么？
沈珈把自己摔在床上，莫名其妙地抓了抓脑袋，觉得不止一点懵，他想要帮忙洗碗有哪里不对吗？难道是说话的语气不够礼貌冒犯了对方？没有吧？
他不敢去问，耳朵却一直注意着们咋个的动静。汤老板看起来也没有吃多久，行动的效率也很快，没过一会儿他也上楼来了。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听脚步就知道对方是一个涵养很高的人。沈珈竖起耳朵，脚步声在路过他的房门边时，短暂地停了一下，沈珈下颌一紧，但紧接着，那脚步声就远去了，然后是开门关门声。
沈珈松了口气，也有点失望。汤老板不想和他说话，是不是开始讨厌他了？
他一翻身，仰面躺在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社交，但是他不讨厌汤老板，并不想惹他生气。
要不然……明天还是问一下，道个歉吧？
对，沈珈坚定了这个念头，还是决定明天去道个歉，又在心里模拟了一下措辞，最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摸下楼刷牙，就看见了厨房里做早餐的汤老板，面食的香味飘了出来。
沈珈愣了一下，杵在原地，想起自己选要道歉的事，赶紧复习了一下道歉要说的话，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汤老板就已经转头看向他了。
“起来了？我的面刚好也要煮好了，你洗漱完就可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