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灯十分昏暗，这让乔水想到什么，于是他路过楼道时向内探头望了一眼。
“门诊不上班的时候会熄灯，”他说，“一楼大厅的灯留着很正常，二楼的灯又是给谁留的呢？”
刚刚进耳鼻咽喉科也是，光线虽然很暗，但确实一路都亮着灯。
“三楼没有开灯，”乔水指向旁边的口腔科以及对面的皮肤科和眼科，“这几个科室也没有。”
他们冲上二楼实属情急，下意识避开熄灯的地方这也合理，再加上耳鼻咽喉科是离安全通道最近的科室，在那里藏身是最正常的选择。
不过如果是有人刻意引导呢？
乔水抬起手肘轻触虞温：“之前看到什么人没有？”
“看到了，”虞温回忆着那个模糊的身影，“但看不清是谁。”
一层极薄的黑色雾气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蔓延到一定距离后瞬间消散，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隔着这个距离刚好看不清身形，黑雾的视野里颜色很淡，判断不了人影是那个肿瘤科的患者还是白心。”
乔水的手指勾着脖颈处缠着的雾气，无意识地抚着。
“她都准备好了，自然不会让你看见。不过她如果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下手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拖拖拉拉的。”
乔水正想说先将口腔科探索了再说，抬头捕捉到虞温飘忽的视线。
他抚摸雾气的手一顿。
该死，没想起来雾气是虞温感官的延伸。
他立刻将手放了下去：“……不好意思。”
虞温垂下眼睫看他，走廊天花板的顶灯在他瞳孔里映出一小片光，随着他视线的移动忽隐忽现。
又来，又这样看他。
那样的目光像是一根羽毛，轻飘飘的，从他的手指尖滑到掌心，停在那里软软地打转，叫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催促他们的行动。
“它……”乔水开口，想说的话却和正经事没什么关系。
“什么？”
乔水将指尖轻轻搭在雾气上：“它感受到的触感，会反映在你的什么地方？”
“就是说，”乔水错开相交汇的目光，声音低了几分，“我刚才在摸哪里？”
“这里。”
虞温握住他搭在黑雾上的手指，牵引着温度稍低的指尖抚在自己的脸颊上。
“就像现在这样。”
虞温按住那只想要抽走的手，轻声补充道：“不过也可以改在其他任何部位，只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水捏住脸颊。
“你还想改在什么地方，嗯？”乔水恶狠狠地说。
“改在手上，”虞温一副被冤枉的样子，“那样比较方便。”
乔水立刻抽回手，抵在鼻端下轻咳一声：“随便你改不改吧，现在先去口腔科转转。”
借着走廊里的光，大致能看到口腔科内部分两个诊区，一边是摆放手术椅的诊室，另一边只有办公桌和长通道，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里面有人吗？”乔水悄声问。
虞温跟着压低声音回答：“最近的六个诊室没有人。”再深入就超过探查范围了。
来之前他们粗略地看了一下《医务人员执业规范（定稿）》中口腔科的操作规范细则，里面都是很稀松平常的内容，譬如操作工具的消毒要求、一次性工具的处理要求，全是些口腔科常见的规则。
乔水还有些意外地说，他还以为会是什么拔牙时请将舌系带剪断后再进行操作之类的胡话。
就在他们准备绕过候诊区潜入诊室时，漆黑的候诊区里突然亮起一块大屏。
蓝色的底色上映着明晃晃的几行大字：
“预约号-1-乔-诊室3-医师 吴肖耀-就诊
预约号-2-TCQlyyEx&??:XXn.ZJ%-诊室?-医师 ?-挂号手续错误-错误-错误”
与此同时，冰冷的机械女声在候诊区骤然响起：“请预约1号患者前往诊室3就诊。”
隔了三秒钟，电子音又重复了一遍：“请预约1号患者前往诊室3就诊。”
电子屏的冷光映在两人脸上，寂静中只能听见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虞温不会在探查时看错，诊室3明明没有人。
候诊室的玻璃门没有关，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
两人向门口的方向退了退，虞温攥紧乔水的手腕，没有放他一个人进去的意思。
预约号被喊到，但是没有病人进入诊室就诊，通常会过号，先叫下一位就诊。
他们本想等两个号都过号再看看情况，可是电子女声重复叫了乔水五次，丝毫没有过号的迹象。
虞温皱着眉又放了一遍黑雾：“三号诊室没有人。”
“那我进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乔水没有拒绝，但走到诊区门口时他有所预料般地停下脚步。
“请，预约1号患者，就诊。”机械音专门强调了号位，就如同它知道要进去的不止乔水一人一样。
乔水无奈回头：“回去吧，预约2号。”
“你……”怎么知道那串乱码是他。
“你用这个用户名给我发过图片，”乔水摸了摸颈间的雾，“去吧，我应付不来再说。”
就在乔水踏入漆黑诊区的一瞬间，磨砂玻璃门顷刻合拢，将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全部隔绝。
此时虞温无暇细想关于用户名的事，立马转身离开候诊室，前往挂号台。
果然，先前被他摔下楼的那个肿瘤科患者回到了挂号台前，站在第三窗口外面拖着一地肠子面向他。
见虞温来，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勾出一个血糊糊的笑。
“挂号吗？”
“你做的？还是谁教你的？”虞温一步步逼近。
他却只是笑着，将手里染血的挂号单递出去：“挂号吗？”
“挂。”虞温接过挂号单，从台上取了一支笔。
单子上的科室已经打印好，是临床心理科。
等虞温填完信息，那人便急着要将挂号单抢过去。
“挂号要先抽血，我先帮你挂好，再带你去抽血。”他忙添一句。
虞温抬手将纸单撤走，盯着对方说：“我可以挂临床心理科，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对方急切地回问。
“现在让我去口腔科就诊。”
那人飞快地摇头：“不行，你不能进口腔科，你没有口腔疾病。”
扯，乔水也不是因为生病才进去就诊的。
虞温笑了一声，贴近他，从腰间拔出匕首。
他将刀尖抵在自己颊侧，问道：“我不懂这个，不过如果我在这里戳出一个洞，我能进去看病吗？”
“还是说……”刀尖挪动，划在对方脸上，“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我就可以带你进去看病了。”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虞温会再威胁一次自己，看着他愣了几秒。
“说话啊。”
“没用的，”那人又摇头，捧起自己的肠子，“你觉得我害怕吗。”
“噗。”
刀尖没入口腔，发出一声闷响。
那人充血的眼球瞪得大大，难以置信地看向插进自己嘴里的刀。
虞温手上施力，匕首直接贯穿了他的喉咙。
血液源源不断地顺着刀口涌出，很难想象他已经七零八落的躯体里怎么还剩这么多血。
虞温缓慢地转动刀柄，一边转一边道歉：“真抱歉，不小心捅穿了你的嘴。”
对方拼命挣扎，伸出手想要夺走虞温手里的刀，但这一次却使不上劲。
雾气将他的身体缓缓包裹住，黑色的水汽沿着刀锋一点点钻进伤口。
虞温握着刀柄捅来捅去，终于在抵到什么位置时停下动作：“找到了。”
黑雾一股脑地涌了进去，那个患者扭动几下，再没有动作。
“本来不想这样做的，被判定会很麻烦，”虞温自言自语地拽起对方的头发，拖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委屈你忍一下，很快就好，谁都不会发现。”
“给你自己挂号，口腔科，随便哪个医生，现在就要叫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