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浓时总有人来打扰,就像此时此刻,沈怀殷和苑行秋正要互诉衷肠,乔水和虞温却不得不从轿子后面钻出来。
他们得走了,要是在这里硬生生地看完两人你侬我侬,不提撞见些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只怕天黑也挨不到结束。
“那个……”乔水干巴巴地开口,硬着头皮顶上沈怀殷冻死人的目光,“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两个现在都能离开这里了。”
“去哪?”苑行秋有些茫然。
“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去二楼。”
二楼建筑多,设施完善,除了不爱热闹的人可能不适应以外,在那里肯定比两个人一起睡棺材强。
沈怀殷瞥虞温一眼,对方轻轻颔首。
“走吧。”时间赶得巧,沈怀殷只来得及低头在苑行秋鬓角轻轻亲一下,揽着他向外走。
对于他们来说,以后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长得没有尽头,长到足够抚平每一次噩梦后的惊悸。
但于另外两人而言,一场游戏不过是一次倒计时。
有人在读秒,可有人一无所知。
下楼时乔水神色轻松,伸着懒腰说:“还差最后一层。”
“出去之后希望是周日,”乔水祈祷,“要是周一还要去上班,累死了。”
“工作狂,”虞温笑他,“请一天假又不算什么。”
乔水摆摆手:“哪像你们,不想上课就翘课不去了。”
“也没有那么容易。”
“也是,”乔水想了想,“学制改革之后应该和我们那阵不一样了。”
“嗯,”虞温含糊地应声,扯开话题,“我们休息一下再上楼吧。”
他们几乎把二楼当作还原点,尽管每层楼都有休息室,还是回到二楼进行异状复原。
乔水身上伤重,需要早些复原,便由虞温先带着沈怀殷和苑行秋进关卡室。
“这两位是……”元生一早等在池边。
“沈怀殷和苑行秋。”虞温回答。
元生略略点头当做打招呼,开门见山地问:“白心在不在五楼?”
“没见过,”沈怀殷回答,“一个身受重伤的白衣女子出现在南庄,必然显眼,但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苑行秋懵懵的,可见周围几人神色凝重,不好插话。
元生皱眉思索一阵,抬眼瞧见苑行秋欲言又止,四处张望着喊:“杨安?”
“杨安人呢,”元生小声咕哝,“天天箍着小孩上课,真没趣。”
“杨安!”一声响彻莲池。
果不其然,杨安和段小雨从书房里走出来,小孩跑得比杨安快多了,一眨眼就冲到元生身前。
“生生姐姐!”段小雨欢快地扑上来。
“我们找你杨老师有事,你先去找季情姐姐玩,好不好?”元生轻轻捏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
段小雨哪里会说不好,看一早上书,早就困到打瞌睡,此时巴不得能放她去玩。
“那我走啦,哥哥姐姐再见!”眼看杨安要跟上来,段小雨立刻挥着手跑了,一溜烟蹿得没影。
小孩前天和季情做胭脂,昨天和元生下水捉鱼,今天好不容易逮进房间里读两个钟头书,这一阵又被放跑。杨安教书以来历经波折,此时不得不推推眼镜,无奈问道:“什么事?”
“你去和苑行秋解释一下,乔水估计很快就到。”
前脚杨安将苑行秋带进房间,后脚乔水就来了。
“其他人呢?”乔水摸摸脖颈,那里的瘀痕浅淡许多,痛感也正在逐渐消失。
“刚刚还见了,”元生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像是去找房间了,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
“乔,听虞温说你们还差一层就能走了?”元生拍上乔水肩膀,“体验怎么样?”
“还行,除了有点遭罪都还好。”
“出去之后就不会想回来了吧,”元生挑眉调侃,“条件允许,能不能常回家看看?”
乔水回答得倒认真:“当然,只要没有奇怪的bug,这里比我原来待的地方强。”
“那不如就在这里住着吧。”她开玩笑一样接话。
“这可不行,”乔水也只当她在玩笑,笑着回道,“假如我们一直在这里,没有几天外面的身体就会死去,到时候精神自然也就不能继续留存。”
“人的性命可是很珍贵的。”他说。
“是,还是早点出去,”虞温垂眸看身前人,“活着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闲谈片刻,苑行秋跟在杨安身后恍惚地出来。
元生只消一眼便从他表情判断出杨安半点没保留,把事情从头到尾和盘托出。
这种时候肯定是知道得越多越好,万一露出破绽,不知道要出多大乱子。元生在心里叹气,胳膊肘怼怼杨安:“你不是要帮小雨拿东西吗,你和虞温去取,我找乔问点事。”
“可以吧,乔?”元生问。
“没问题。”乔水欣然答应,目光却在他们几人之间扫了一圈。
做什么事,一定要将他和虞温分开?
“那你们两位先随便转转?”元生看向沈怀殷和苑行秋。
“好。”沈怀殷应声。
等人散得差不多,苑行秋凑到沈怀殷身前,牵住他的袖子:“我们帮帮他们好不好?”
沈怀殷将他揽进怀里,见他神色不忍,低声安抚:“好,我答应你。”
“我原以为一切无可挽回,虞温不过是在白费力气。”沈怀殷叹息。
可苑行秋出现在他面前。
“你觉得他做错了吗?”沈怀殷问。
“嗯。”苑行秋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想帮他?”
“人命关天,况且……”
苑行秋垂下目光:“你是对的,事情本就无可挽回,无论结局成败,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我被关起来的时间里总想,如果能再见到你,做什么都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脚边忽然有黑雾凝成的猫蹭上来,毛茸茸的脑袋贴在苑行秋腿边。
他伸手将猫抱起,猫咪在他怀里软软地“喵”了一声。
“黑猫辟邪,”沈怀殷看向正午的日头,眯眼道,“他们早晚能用上。”
苑行秋打量眼前这只奇怪的小猫,接道:“那就让他们把猫带去六楼。”
“未必是六楼。”
苑行秋疑惑:“刚刚不是还说六层是最后一层?六楼用不到,那还能轮上……”
话说了一半,他便自己反应过来。
六楼是最后一楼是乔水的认知,因为游戏《13楼》发行时只做到六楼,后续的内容他并不知情。
可他不知道,半成品远远比成品可怖。
“他们要过的,是整个十三楼。”
在二楼休息了半天还多,出门上楼已经是晚上。
楼道里的声控灯十秒一熄,灯灭的时候能从窗口看到映入的微光。
不知道为什么,乔水很在意楼道里的灯光,每次在它熄灭时心里总会有些不适,现在虞温走在他前面,他甚至多出一些紧张。
其实只要稍微跺一下脚,又或者是拍手、敲栏杆,声控灯就会再次亮起,但他这次莫名其妙地放缓动作。
试一次,他想,虽然不知道自己在试什么。
虞温似乎一直在留意他的动作,明明走在前面一直没有回头,却在他脚步放轻之后也跟着轻手轻脚起来,默契地使声控灯保持熄灭的状态。
走到四楼,乔水伸手揪住虞温的外套。
“怎么了?”虞温在台阶上转过身,压低声音问。
虞温站在台阶高处让他无端感到熟悉,可是好像和失去的那些记忆没有更多重合的部分。
“你下来一点。”他悄声说。
虞温向下迈了两阶,站到离他最近的位置。
楼外月光穿过玻璃,在墙面留下两条光痕。现在乔水能看到虞温瞳孔里微微发亮的地方,混着夜色,不声不响。
无限逼近记忆的画面刺激着他的神经,心脏骤然剧烈搏动,就在有什么将要涌入脑海时,意外发生了。
“咔嗒。”
腰间挂镜子的合扣发出细微声响。
系带断裂,铜镜脱落,眼看它马上就要坠落在地,虞温俯身将它一把捞住。
灯依旧熄着。
无人开口说话,虞温安静地重新系挂铜镜。
他其实可以半蹲下来,在乔水身前串连系带,但他却选择站着,一手环到乔水腰后,以一种半抱着他的姿势挂上铜镜。
他的动作极慢,串链子都要九曲回环绕上十八弯,指节有意无意蹭着乔水衣衫下的腰部,引得人不由握上那只作乱的手。
“乔哥,”气声近在乔水耳边,“不要乱动。”
现在到底是谁在乱动?
“我自己来。”乔水尝试抗争,却被拥在怀里而无从下手。
就在乔水即将忍不住要把镜子从他手里抢过来自己系时,他忽然停下动作,环住腰肢的手脱离。
“系好了。”他低低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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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是系好了,分明是再多抱两秒就要挨揍了。
没等乔水做出回应,虞温抢先一步低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为什么……但凡镜子晚掉一秒,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乔水尴尬地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声控灯重新亮起。
“节约用电。”
虞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