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虐文主角重生后>第81章 琼月屿中

  “……是。”陆南意应下。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默契地避开天劫残余的力量,在废墟中寻找残存的事物。

  天劫劈开了每一寸含有魔气的土地,将乘风宗搅动得天翻地覆, 实际上却没有对干净的灵气造成太多伤害。

  不过以乘风宗的财政赤字,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事物可失去了。

  甚至就连他们这些被魔修道则浸染的乘风宗人, 也被天劫宽宏大量地放过。

  清暄真人望着天机阁的方向, 神色难明,最终垂下眸子, 对着遥远的天道, 真诚地深深一拜。

  库房内。

  陆南意机械地检查着, 捡起了还算完整的几本秘籍, 而后望向了之前盛放着魔修秘籍的地方。

  此时,比起“师尊竟然把这种东西放在库房”, 陆南意最先冒出的想法, 已经是“要是从前仔细检查一下就好了”。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愿想。鹿舟担任乘风宗大师兄时,不可能没有检查过,却没发现过异状。

  这足以说明师尊处心积虑。陆南意恶狠狠地想,剜了一眼秘籍放过的地方。

  魔修道则散去后, 那里焕然一新。

  只有些许没有灵力的碎末残留,风一吹就化为飞灰, 飘散得无影无踪。

  天劫只带走了与魔修道则有关的东西……

  那些道则去了哪里呢?

  师伯与神秘来客的谈话, 他其实听到了一些。

  乘风宗封印……镇压魔修道则……被释放?天机阁不管?目的在于哪里……

  这个念头在陆南意脑海中转了一圈, 紧接着, 少年望向天边,脸色有些发白。

  希望他胡乱的猜测不要成真……已经变回乘风谷的乘风宗已经这么艰难, 没法再承受动荡的时局……

  陆南意还没深想下去,门口就传来了杂役的声音。

  那杂役面色疲惫, 但仍然对陆南意拱了拱手:“陆师兄,宗……谷主说,他发现了重伤的剑尊,让您过去搭把手。”

  陆南意愣了一下,对惊魂未定的杂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知道了,这就去。”

  师尊重伤了啊……不过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入魔。按照大师兄的说法,师尊几乎不可能摆脱魔修道则的侵染……

  也好,他也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师尊。

  陆南意走在路上,看着熟悉而陌生的景象,有些漫无边际地放空了想法,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感受痛彻心扉的悲伤。

  这次天劫后,杂役几乎没有损伤。自己与师伯除了受惊也没有问题,只有师尊是重伤。

  乘风宗的通讯没有被阻断,可是宗门外的师兄师姐,还有师弟,没有一个人传回问询……

  池师兄或许已经进了秘境。

  师姐为了躲避师尊,会越走越远。

  小池师兄前几天就已经失踪。

  小师弟被带回了舒家。

  这些人名一一闪过,或轻或重地在陆南意心底留下波澜。

  大师兄……

  这个熟悉的称呼在脑海中回响,陆南意猛然停下脚步,艰难地大口呼吸着。

  心脏猛烈跳动,之前因变故太快产生的不真实感,此时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心脏的剧痛与懊恼。

  鹿舟离开时,陆南意其实看到了他的影子。

  轻盈,曼妙,自由。

  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他们被大师兄抛弃了。

  ·

  与此同时。

  ……

  乘风宗不远处的荒山中,池归砚手中染着魔修的鲜血,面色阴沉但陶醉。

  他身周气息浑浊,显然入魔已深。

  在他身上,长出了几根肉做的管子。他源源不断地捕获着从乘风宗中逸散的道则,在自己身体里转化,而后通过肉管排出。

  这过程极度痛苦,但他已疯疯癫癫,感觉不到。

  在他身侧,几个修为较高的魔修,手里各捏着一根肉管,大笑着吸纳被池归砚转化好的道则。

  为首的魔修怒赞道:“此番寻找道则,有赖小池!待我等吸纳了天机阁放出的道则,便为你去寻乘风谷报仇!”

  池归砚陶醉地咧开嘴角,喉结上下几动,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魔修们混不在意他的原意,肆意扭曲道:“小池说,他也为我们魔修开心!隐忍如此之久,被万魔宗几乎剿灭。如今,我们天道庇护的魔修,终于能再度横行于世!”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

  池明霄面无表情地站在秘境的入口,但冷硬的肢体动作,代表着他此时的不悦。

  他这几日,实在是太倒霉了!

  想买的宝物被别人抢走,想猎杀的妖兽莫名其妙地消失,就连突破小境界的尝试也彻底失败。

  这便是他的命数不佳吗?他不相信!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低声道。

  在他身侧,大乘修士负手而立,对池明霄道:“乘风宗出了些事,你是想现在听,还是等出了秘境?”

  池明霄正在气头上,毫不犹豫地勾了勾唇角:“并非所有小事,都值得我等挂心,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大乘修士于是收起了清暄真人发来的求援信。

  他近些时日收获了不少新鲜气运,此时红光满面,和蔼笑道:“如此,那我们便进入秘境吧。”

  ……

  东洲舒家,逼仄的小房间内,林初霁焦虑地咬着指甲。

  他的大拇指指甲已经被咬得坑坑洼洼。

  “不行,我没有钱……我不能见舒长洲的庶弟……”

  “我要从这个鬼地方逃走……我不能……我没有钱……”

  “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钱……”

  他神经质地重复着,毫不在意自己的拇指已经被犬牙扎破,流出殷红的鲜血。

  ……

  乘风宗不远处,一个村庄内。

  一袭素衣打扮的晚吟,帮村民抓好了药,笑着道:“凡人生活不比宗门杂役,你们有疑难杂症,可以用海螺联系我。我近些时日突破了金丹,正缺机会练手。”

  这里围了一圈村民,之前都是乘风宗的杂役。

  他们腼腆地笑道:“多亏了大师兄和晚仙长给了我们一条活路,让我们能离开乘风宗……我们若是无事,怎敢轻易叨扰?”

  “只是若是晚仙长见到了大师兄,还请帮我等道一声感激……与抱歉。”

  “抱歉?”

  村民们面面相觑,而后一人谨慎地措辞道:“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大师兄累病了以后,才突然感觉到……他是真正为我们着想的人,我们却未曾想过他……”

  他沉默了一下:“虽然很僭越,但我们都希望,大师兄能好人有好报,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晚吟微微愣怔,听见村民们纷纷附和:

  “是啊,希望好人有好报……”

  “好人有好报……”

  ……

  琼月屿。

  绵延的青山,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与外界对于鬼修驻地死气沉沉的猜想全然不同。

  山腰的一间洞府里,鹿舟清醒过来,只觉得空气无比清新,流动的灵气几乎是追逐着他的经脉游动,令人心旷神怡。

  从未有过的舒爽,让鹿舟有点发懵,晕乎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青年下意识坐起身来,看着陌生的景象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离开了乘风宗。

  此时,即便不动用天机阁赠予的秘术,鹿舟也能察觉得出,自己的死劫已然荡然无存。

  这意味着,他再也不用回到乘风宗了。

  前世今生的痛苦与折磨,仿佛大梦一场。

  鹿舟勾了勾唇角,一时之间竟然生不出多少感慨。

  外面有鸟鸣啾啾,听起来分外耳熟。鹿舟几步下床,打开了竹门。

  一只唧唧啾啾的雪白团子,轰然扑进他怀里。

  文秋激动得声泪俱下:“大师兄!你终于醒啦!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刚见到天机阁的人,就听说乘风宗出事了,天机阁不让我回来!琼月屿还把我抢了过来,不让我去找你,气死啾了!大师兄我真的好担心你,让我看看你还活着吧……”

  小白团子在鹿舟全身蹭来蹭去,鹿舟有些无奈地任由他确认自己的生机,只在团子快要蹭到重点部位时,把它拎起来。

  文秋迷迷糊糊:“啾?”

  鹿舟轻轻垂下眸子,试图委婉地告诉文秋噩耗:“文秋,我有事要和你说。逍遥峰的布置,应当是用不上了……”

  文秋歪歪头。

  小白团子帅气地甩了甩羽毛:“我听说啦!不就是天劫把乘风宗劈了嘛!只要你在就好。我们也不是非得住逍遥峰对不对?大师兄你来看,琼宇屿的灵气比逍遥峰好多了,我们什么都能种!”

  鹿舟张了张口,又闭上,不再试图告诉文秋真相。

  这样就好。

  顺着文秋的视线,鹿舟望向了琼月屿外面的景象。

  那一刻,鹿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万亩灵田”。

  鹿舟愣了半天,幽幽叹了口气。

  他终于知道,琼月屿的家底为什么那么丰厚了。

  极致的灵气催出的累累硕果,让琼月屿的资金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断裂。

  他可真是收了个……土皇帝徒弟啊……

  “对了,”鹿舟问,“你小裴师兄怎么样了?”

  文秋眨了眨眼睛,如梦初醒道:“啊!我忘记问了!他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对吧?不过之前二当家说,让你醒了就去找他,他肯定知道!”

  ·

  琼月屿虽然灵果赛大象,遍地是灵植,但实际上的设施非常天然,就连裴崤白作为二尊主,也住在洞府之中,而非像仙门一样,喜欢琳琅满目的宫殿建筑,以彰显自己对这片地域的统治力。

  不过这洞府之内别有洞天,别有一番青山绿水的图景,价值远超乘风宗的工匠手艺,风格与天机阁更加相近。

  不远处,一个气质儒雅、肩膀稍窄的白衣青年,正坐在亭中,朝鹿舟微微颔首:“鹿长老。”

  鹿舟在凉亭内坐下,还没开口,裴崤白便温润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鹿舟轻轻颔首。

  裴崤白勾起唇角,诚恳道:“只是崤白一见美人便技痒,在为你留下一副画作之前,没心情说裴景湛的任何事情。”

  这是说明裴景湛的问题并不严重啊……鹿舟了然,只能微微摇头,笑道:“既然裴景湛无大碍,我便不着急。二尊主亲赴乘风宗救我性命,就算不是为了问讯于你,你想以我为素材,我也别无二话。”

  “那便打扰鹿长老了。”裴崤白拍了拍手。

  鹿舟眼前一花,周遭的场景便变成了一个画室。他坐在椅上,岿然不动。

  离他不远处,裴崤白执起画笔,以秘法在画布上泼墨挥毫。

  在他的笔下,青年轻轻垂着眸子,眼中波澜不惊,宛若下一瞬便要成仙飞去。

  “美则美矣……”裴崤白没有掩盖眼中的遗憾,轻摇了摇画笔,撕下这张图,换了张画布,“鹿长老,我鲜少画活人。”

  鹿舟一怔。

  裴崤白笑道:“鹿长老如此容颜,却显不出生机,岂不是太过委屈?”

  即便他不解释这一句,鹿舟也能明白裴崤白的意思。但鹿舟察觉到了裴崤白此举释放出的善意,放松了些,淡声道:“抱歉……刚经历乘风宗接二连三的变故,我心智不坚,可能没有那么有活力。”

  “无事,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聊聊天,帮鹿长老回忆一下,活着是什么感觉。”裴崤白的笑容不带任何攻击性,仿佛真是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关切地询问鹿舟的状况。

  “……好。”鹿舟不明白裴崤白的所指,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诸位……”

  他状似随意地朝着洞府外看了一眼,捕捉到了一些或熟悉或不熟悉的身影。

  仲夏,还有一些琼月集的旧相识,以及完全不认识的鬼修……

  他们脸上颜色各异,有的甚至有些看起来令人生畏。但鹿舟察觉得出,他们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只是一些好奇与新鲜……纯粹得像小孩子,符合鹿舟对鬼修们的认知。

  “他们啊……听说琼月屿进了活人,都想来看看。他们没有恶意,鹿长老日后在琼月屿生活,少不得与他们打交道。我想,现在见一见也好,便没有阻拦他们。”

  “嗯……”鹿舟扫视一圈,目光与几位熟人接触,勾了勾唇角,“你们好,我叫鹿舟,一个活人。”

  他再次与仲夏对视时,仲夏笑着指了指裴崤白,像是要让鹿舟防备他。

  鹿舟还未回应,仲夏便笑着移开了目光,目光中有揶揄存在。

  仿佛鹿舟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其实并不重要一样。

  紧接着,裴崤白托腮望着鹿舟道:“鹿长老,你和裴景湛,有共赴极乐过吗?鬼王的滋味怎么样?”

  鬼王的……滋味?

  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辛苦与快乐都被对方掌控的滋味吗?

  曾经因神经紧绷而忘却的感觉,在灵魂深处被唤起,让人心如擂鼓。

  乍然明白了周遭鬼修们的来意以及裴崤白的用意,鹿舟的脑海轰然鸣响,轻轻垂下眸子,连唇珠都羞得泛起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