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荣俊哲问道，他环顾着屋中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布置，皱眉问道：“这是哪儿？”
“还记得以前我们两个在破居民楼租的小房间吗？”龙静将他的问题轻轻揭过避而不答, 她走到荣俊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当然记得，”荣俊哲直觉不对，他扯了扯嘴角冲着龙静露出一个笑容：“当时我们没有钱, 只能住在偏离市区的老式居民楼里，还记得楼上那个老是吵吵闹闹，光着脚在地板上跑来跑去的小孩。”
“后来有了点名气，才搬到公司提供的宿舍里。虽然宿舍也很旧，但走路十分钟就能到练习室, 至少不用在大冬天里赶公交。”
他靠在沙发上，将被绑住的双手伸到龙静面前：“给我解开。”
龙静没动, 她转身提着塑料袋进了厨房, 荣俊哲听到了她将水倒入锅中，紧接着又传来了她旋转灶台打火的声音。
“昨天我回去看了一眼, 那里已经被拆迁了。”龙静盯着锅底的小气泡看。
“拆了就拆了。”荣俊哲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被耗净, 开始有些不耐烦：“龙静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明天还要去试镜。”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 我来自草原, 家里只有几只羊。所以你总是小羊小羊地喊我, 还说我害羞地笑起来很好看，穿白色也很好看。”
厨房里的龙静背对着荣俊哲，她将黑色的塑料袋打开, 拿出一大块羊骨放在木质菜板中间。她拿起崭新的剁骨刀狠狠地砍断骨头, 一下又一下，邦邦地像是砍在荣俊哲的骨头上。
“后来我才知道, 你不吃羊肉，甚至听见羊就恶心。”
她将羊骨放进已经滚滚煮沸的水中，霎时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羊肉的腥膻味道。荣俊哲一闻到这味道就立刻开始反胃，他不顾被绑住的双手双腿，连忙踉跄着一把扯开窗帘，将紧闭的窗户打开通风。
“我知道错了，龙静，不，小羊。”他忍着自身体深处的泛上来的恶心冲着龙静道：“我爱你。”他做出深情款款的样子，但是紧皱的眉头与努力向窗外探的身体让这一切显得万分滑稽。
屋里的煮熟羊肉的气味已经浓烈到令他窒息的程度，荣俊哲再也忍不下去，他迅速变脸蹲下将自己的双腿解开，趁龙静不备时大步走到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前。
“你要去哪儿？”背后传来龙静的声音，荣俊哲头也不回，自己要走，瘦瘦小小的龙静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
可惜他从未了解过她，龙静见他要去开门，便直接伸手捂住荣俊哲的嘴，强.制地将他的反抗压下，把人拖到最里面的小房间里。
与有着落地窗的客厅不同，这个房间狭窄逼耸，唯一的小窗户还被人用黑色卡纸封住，未贴好的边缘露出几根手腕粗的钢筋。
小屋中唯一的光源从背后照在她手中的砍骨刀上：“不乖的人就在小黑屋里待着吧。”
“不乖的宝宝打针没人陪哦。”
虞柳川给深深埋在自己怀里的黎恨风顺毛，他抬头对拿着吊针的护士抱歉地笑笑。
黎恨风视死如归般向外伸出自己的左手，他抬脸向上拱了拱虞柳川，示意要被抱地再紧一点。
“很快的，一点都不痛。”虞柳川握住他的手腕好让护士更容易地针插进血管中，输液针刚扎入皮肤中黎恨风便是一抖。虞柳川盯着透明输液管上的回血，伸手遮住黎恨风吃痛要往外看的眼睛。
“你这句话说的，好像个渣男。”黎恨风闷闷地笑了一声，他感到手腕上的橡皮带被护士解开，人也不紧张了。
“渣男只会当场就走还要嫌烦，可不会陪你打针，”虞柳川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在病床上掖了掖被子，他小心地将输液的那只手挪过来，又在下面垫了一块叠成方块的毛巾：“也不会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反正我现在只能喝一点汤汤水水。”黎恨风眨了眨眼睛，他歪头贴在虞柳川的手上，伸出没打针的右手要摸他的脸。
虞柳川闭眼给他摸，黎恨风的手落在他优越的眉骨和眉毛上，又碰了碰长长的睫毛和端正挺直的鼻子，最后停在嫣红的唇边，流连忘返。
“我老婆真好看。”黎恨风轻笑了一下，他的手举得有些累，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虞柳川的脸看，仿佛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在自己脑海里：“好喜欢哦。”
虞柳川心中一阵惶恐突然之间便感到抓不住眼前的人，他握住黎恨风微凉的手急忙道：“那宝宝答应我，要快快好起来。”
黎恨风蹭了蹭压在脸下的手，他依旧盯着虞柳川，眼眶却有些湿润：“我答应你。”可惜做不到。
他中午只能吃一些软烂的流食，本就不爱吃东西的人为了快快好起来的承诺只能忍着恶心乖乖咬住爱人喂到嘴边的勺子，小口小口地将吃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无味糊糊咽下。
“以前吃饭像个捣乱的大型犬，现在像只吃不饱的小奶狗。”虞柳川点点他的额头，黎恨风软软地趴在他的怀里，拉开衣服给他检查：“流食好难吃，但是一会儿还要复健，不想没力气。”
虞柳川蹲在床边给黎恨风套上拖鞋，医院的拖鞋底子又平又薄，他扶着人下地，黎恨风的脚碰到地上就开始腿软，直直往虞柳川怀里载。
“往常都是我让你腿软。”他这样还要口花花地调笑，一点都不老实的手顺着腰间就要往上摸。
“路都走不利索还想开车？”虞柳川撑着他慢慢地在病房走廊中走来走去，这里的走廊两边都被焊上了扶手，还有位老人正慢吞吞地攀着扶手练习走路。
身边无儿无女也没有伴侣，只留下一个惨白灯光下孤零零的驼背影子。
虞柳川看了两眼后便将目光放回黎恨风身上，他叹了口气道：“宝宝要快点好起来，等着你让我腿软。”
医院中的时间流逝总是让人觉得很快，半个月后来查房的医生终于松口为黎恨风办理出院手续，虞柳川回到影视城赶吴导的进度，他不放心让黎恨风自己一个人呆着，想直接把他带到剧组。
“你先去吧，我找王哥有点事儿，”深秋的风已经能吹得人发凉了，黎恨风被虞柳川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站在车前挥挥手：“还要去李元那里看看电影拍得怎么样了。”
“好忙哦。”黎恨风将头靠在虞柳川修长的脖子边深吸了口气，他缓缓将这口气吐出，站直身体目送保姆车离开。
之前他自杀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本来以为网络上全部在讨论十堰，可哪成想荣俊哲的逃跑似乎是激怒了龙静，她将手上所有的证据全部放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荣俊哲正牌女友的实锤证据吸引住。
什么与经济人同流合污雇佣水军造谣抹黑、教唆粉丝撕瓜都是洒洒水，最令人震惊的是，龙静竟然放出了当时在综艺中虞影帝呼吸管破裂的真相！
吃瓜群众们直接像在瓜田里的猹一样东窜西跳：“这瓜是我配吃的吗？”
“我当初追她们出道实录的时候这姐说自己在家里专职杀羊，这姐看着瘦瘦小小的，其实是真狠人”
“在内娱诈骗的年代里我竟然捧着瓜无从下口，这一桩桩一列列的转账记录和录音，最离谱的是龙静竟然搞到了虞影帝手里的录像”
现在还有荣俊哲的粉丝们死不松口，她们一口咬定是虞柳川和龙静勾结起来陷害她们哥哥：“肯定是虞柳川故意钓鱼！我相信荣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什么人才会时时刻刻录像，知道呼吸管被割破了还要去潜水啊，虞柳川也太阴险了”
“龙静不会是劈腿虞柳川了吧，两个有家室的人勾结在一起算计人可真恶心”
然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别急着给女生造凰谣，这么多证据下来都锤死了，你在这里搬弄是非，你哥哥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半点消息都无哈”
“荣俊哲怎么还不出来露面？搞快点，乐子人等不急看笑话了”
“荣俊哲在综艺里不是还想舔《蓝海星际》吗，肯定是对虞影帝怀恨在心，而虞影帝察觉到这一点才留了个心眼，不然我们就见不到虞哥了”
“真猖狂到蔑视人命啊，建议严查！”
粉丝们跑到公司楼下示威，大堂中全是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与媒体，荣俊哲的经纪人被老总骂的是狗血淋头。他也联系不上荣俊哲，龙静也早就把他拉黑，此时正急地焦头烂额。
王哥倒是和龙静通上了电话，身边的黎恨风捣鼓着老板桌上的茶具，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王哥拿着电话的手都抖了抖。
“等这件事过去你原来的公司也呆不住了，要不要转到我们工作室来？”他邀请道。
“不了，”电话那端笑了一下，隐隐约约还传来菜市场劣质喇叭里打折的叫卖声：“我这几年攒了点钱，还算够花。”
“那行，”王哥也不再多劝：“缺钱了再联系。”
他酷酷地将手机挂掉，伸手找了个人赶紧把黎恨风送到李元那里去，可再别霍霍我的宝贝。
龙静提着菜小心翼翼地从脏污水沟上跨过，小白靴子上一尘不染。她点亮的手机上还挂着评论界面，义愤填膺的评论们致力于让荣俊哲出来回应。
“事情发酵到这个东西程度都不见荣俊哲的人影，不会是逃到国外去了吧？”有人猜测道。
“可能性极大，这么有钱直接整个容跑到国外，谁也不认识，生活照样美滋滋”
大家都认为荣俊哲正拿着钱在国外潇潇洒洒，实际上他正被锁在狭小的黑暗隔间中伸手不见五指。
荣俊哲站立在墙边扣着贴在窗户上的黑色卡纸，这是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他唯一能够触碰到的东西，突然间他摸到了一处缝隙，老旧的建筑材料一碰就碎。
“检测到任务完成。”019突然出声。
黎恨风的注意力被它从男女主身上吸引回来，他伸手挠了挠019的毛毛：“那说明虞柳川躲过了剧情，不会被害死了？”
“是这样的，”019实话实说，它的小脑瓜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宿主还没出手就已经完成任务，它重复了一遍要黎恨风讲解：“我知道龙静做了什么，但是我不明白。”
“这一招叫做——借刀杀人。”黎恨风不是个爱费口舌的人，此刻却好心情地为它解释：“还记得让你搜集来龙静的资料吗？”
“记得，草原游牧出身，被星探看中签约后在练习生时期与荣俊哲恋爱。”019记得很清楚，当时它还在想这姑娘怕不是个恋爱脑：“原本是女团队长人气top，被爆出恋爱后人气一落千丈。”
“而这一切还都是荣俊哲做的！”它很气愤：“如果我是龙静，我也会把他像一只羊一样圈养起来。”
“如果我是龙静，我不会将虞柳川囚禁起来，”黎恨风将019抓到手中开始揪毛：“如果虞柳川不爱黎恨风了，黎恨风只会孤独地腐朽。”
“好哦，”019不愿意听这种酸掉牙的小说家调调，它将刚刚接到的主系统通知告诉黎恨风：“最近老是被投诉任务结算太慢了，主系统让我回系统空间参与任务结算。”
“你走吧，没事就别回来了，”黎恨风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我现在就赶紧在死掉之前把电影拍完咯。”
真的不在意吗？他拿着剧本的手小幅度地颤抖着，鼻子开始闷闷地变堵，血腥气从喉咙深处翻滚上来。
019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黎恨风的手机响起，他摆摆手示意它噤声。
“宝宝，我想你了。”电话一接通，虞柳川的声音就从对面传来。
“我也想你了。”黎恨风回答，身旁的李元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拖着自己的加大导演椅离开。
虞柳川拿着手机有些心慌，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可控制事情要发生，却又说不出来。而此时吴导正挥手让他上场继续拍摄，只好嘱咐照顾好自己后便匆匆挂断了通话。
等黎恨风打完了电话，019已经回到了它所说的系统空间，黎恨风看着腕上的手环，里面应该是空空荡荡。
又成为孤家寡人咯。
他揉揉脑袋，抱着自己不爽就要让别人也不爽的原则，从导演椅上站起来去道具组监工，此时道具组都在加班加点地布置男主的星舰，他巡视着空无一人的空旷场地，想要爬上去看那个属于人鱼王的巨大鱼缸。
这鱼缸中被蓄满了水，专门调配的蓝色海水与粉红色的珊瑚如梦如幻。
此时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他被人一推，竟然直直落入两人深的鱼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