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方遥准时赴了约。

  目的地是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身侧黄昏垂落,拉长店门前少年纤细的身影。他秀眉微拧,这人不会是叫他来开房的吧?

  这想法一出,心里顿时一阵苦恼。果然,长得太好看了就是容易被人渣盯上啊,当然,上辈子他先做了那个人渣,奈何最后一任对象段位比他高,没渣赢反而被对方圈养了起来。

  方遥套着一身休闲的白衬衫,尺码有点大,外衫几乎长到了大腿部分,连裤脚也挽了好几次。毕竟这是他从楚潮安衣柜里偷出来的,他经常喜欢用对方的衣服来壮胆。

  车鸣从身后一闪而过,方遥深呼吸几口,调整好状态后才准备进去,但脚还没跨出去半步,就被人擒住了手腕。

  他转头朝向后方过往的车辆在落满余晖的街道上宛如鳞片亮闪的游鱼,和行色匆匆的行人一同在指示灯下有序地运动,只有眼前逆着人潮而来的高大男人打破了这份和谐的美。

  方遥拧了下眉,看着对方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装,以及领口处随意松散的一枚纽扣,那扣子应是价值不菲,在余晖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于是他眼珠子转了转,将刻薄写尽脸上,自以为勾起抹冰冷的笑意,实际在对方眼里只是一副故作凶狠的萌态,“呦,魏老板来开房都穿这么正经啊?”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对比实在鲜明。

  魏闻挑了下眉,明明童年期还是一副温顺得猫儿似的模样,许多年过去了,竟还带了些会扎人的刺。

  不过也对,毕竟猫咪也是会炸毛的,也会藏着坏心眼,但又太明显了,所以猫咪再凶都会被欺负。

  方遥不喜欢对方一副打量的模样,正好把对方子清没撒完的气在这里一次性释放,一脸凶巴巴地道:“你笑个毛线团啊?”

  下一秒,小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方遥随手一甩,试图挣脱开对方的钳制,结果发现这人手劲实在过大,效果还适得其反。

  他眼眸在一秒之内骤然放大,一秒之后又装作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地道:“我饿了,带我去吃饭。”

  魏闻看着对方漂亮却冷淡的小脸,自己原本深邃锋利的轮廓线顿时柔和开,他勾了勾嘴角,磁性低沉地笑道:“行,算我请你。”

  于是,两人一高一矮,先后走进一家路边饭店。

  本来魏闻是想带他去五星级餐馆的,谁知对方执意要吃小馆子,他好心劝道“路边的不卫生”。

  但方遥却更加起劲了,无不膈应道,“看来我等小破民是和魏大老板走不到一起了,我就偏喜欢吃小馆子路边摊,平时也不爱住豪华宾馆,就爱流浪街头。”

  对此,魏闻只无奈笑笑。

  晚饭之后,方遥被魏闻带进酒店。

  明晃晃的灯光笼罩在头顶,大厅蒙着橙黄色的暖光,方遥踩着反光的地板砖,看着魏闻径直走过前台,步伐不停地走进右侧的走廊。

  他不由得疑惑,这人早开好房了?

  下一秒,方遥走着仓鼠步,鬼鬼祟祟地跟在魏闻身后,由于神情太过专注,突然间撞到了一个人。他脑瓜子一疼,眼前冒着星星,就在即将摔到之时被魏闻及时扶住,顺势搂进了怀里。

  “抱歉啊魏总,走得太急了不小心撞到你的人了。”撞了人的条纹衫青年见是魏闻,立即歉笑道,对方却没理他,反而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人,“撞疼了吗?”

  对方说话的嗓音温和得让小青年有些头皮发麻,这还是他认识的冷酷绝情的魏总吗?他不由得偷瞄了眼魏闻怀里的人,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小鸟依人似地卧在对方怀里。

  虽然早就听闻魏总喜欢同性,但小青年还是第一次当面撞见,还有些没缓过神来,见对方暂时没有要追究自己的责任,他悄咪咪地还是先溜为快。

  与此同时,方遥刚刚从头晕目眩中缓过神来,随后便立刻脱身出来,将两人拉到一定距离,仰着脑袋玻璃似的眼珠一转,“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魏闻将目光挪向走廊另一边的尽头,那里黑漆漆的,似乎通往地下,“去拍卖会,在负一楼。”

  “合着你喊我出来是干着这个?”

  “不然你以为呢?”魏闻慢条斯理地说,深邃的眼里似乎挂着浅浅的笑意,“看样子,你好像还有点失望啊?”

  方遥冷哼一声,“带路吧。”

  跟随魏闻脚步时,方遥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无意间回头瞄了眼,刚好看到两个人影正通过右侧走廊往大厅走,其中一个人影是刚刚撞了他的小青年,还有一个……看这背影怎么这么像楚潮安呢。

  可是,楚潮安应该还在家里的吧。

  “看什么呢,那边是拍卖会的后台,这次拍卖作品的老板大多数都在那里。”

  魏闻转过头时,那两个人影已经不见了,他只瞧着方遥一直盯着另一块地方,便好心解释了番:“走吧,待会儿送你个礼物,算是为我们今后的关系做铺垫,毕竟我总觉得你对我可能有某种误会。”

  “关系?什么关系?”方遥抬了下眸,“五千万债主的关系?”

  另一边,楚潮安有些恍神地看着后方消失在转角的身影,身边的条纹衫青年好奇地出声:“楚哥,怎么了吗?”

  楚潮安摇了摇头,“好像看见了个熟悉的影子。”

  “谁啊?”小青年几乎出于反射性地脱口了句。

  但他没想到楚潮安还真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人。”

  “不过。”楚潮安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倦了,“应该是看错了。”

  ……

  地下一楼开阔得很足,光线明亮,人声喧嚣。从楼梯口走出后是一个接待厅,勃艮第红的地毯一直铺进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魏闻和前台的小姑娘核对了身份,随后领过两张面具回到方遥身边。

  “我们要戴这个才能进去?”方遥疑惑地皱了下眉。

  魏闻眉眼深邃又迷人,狐狸眼微微抬了下,“你猜对了,为了防止拍卖现场引起某些不必要的纠纷。”他拿起手里的猫咪面具,伸手给方遥稳稳戴上,而自己则是戴了一个没有装饰的纯银色面具,尔后道,“走吧小朋友。”

  此刻又有好些人下到了地下一层,似乎都是商界人士,母亲还在世时方遥曾经被带到身边参加过一些商业交流,他眼珠子转了转,似乎里面有些人有点印象,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回过头,他看着魏闻递来的手,抿了抿唇,“我十九岁了,不需要牵。”

  何况,这一副谲诈多端的表情,就知道这狐狸皮下的不怀好意了。

  魏闻毫不在意地收回手,“哦?这样啊,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方遥目光绕过魏闻,探向不远处走廊深处,“我的信息,这不是魏老板你一句话的时间吗。”

  “我们好像也没认识多久吧。”魏闻低沉地笑了下,“怎么感觉,我现在在你的印象已经很差很差了呢。”

  方遥撞上魏闻的目光,藏在猫咪面具后的表情露出个恣意的笑,“对啊,我也想知道我们明明没认识多久,你干嘛就煞费苦心演这么一出戏,骗方子清欠一大笔钱记到方家,又觉得我想要方家所以会亲自还这笔账,于是以此威胁我和你见面。”

  缥缈鲜亮的灯光勾勒出他雪白柔软的身躯,垂直洒下的光像打碎了的星星般落在他瓷白的肌肤上,恍惚间,总给人一种是从画里出来的绝美少年般的错觉一样,无不勾起欣赏着的垂涎。

  而魏闻,一开始确实是见色起意。

  但他家世毕竟复杂,自幼便耳濡目染长辈们雷厉风行、狠绝的处事风格,尤其是在魏氏家主第二任妻子,即他的母亲过世之后,无依无靠的他在兄弟们之中为了生产下来,便从一开始乖儿子的形象里走出,并逐渐变得强势、多变、无法掌控起来。

  而媒体所传的各种舆论、绯闻,大多都是杜撰,或者是他刻意为之、顺水推舟而已,就连所谓包养的小情人,什么陶滔东东西西谁谁谁的,都是签了合同来演戏的。

  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为了制造出玩世不恭的形象,然后降低几个哥哥们对他的戒备之心,当其他人为了争夺继承人之位而打得你死我活之时,他则坐收渔翁之利。

  而如今,魏家老爷子已经去世,其他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最后继承人毫无怀疑落在了魏闻手上,于是也就没了演戏的必要。

  他薄情禁欲久了,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本来以为不会再对什么人在意了,直到小时候留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影子又冒了出来。

  魏闻看着眼前的少年,“我现在可真还没骗过你啊。”毕竟,他骗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就算要骗,也不会骗这藏在心底的人。

  “谁知道呢。”方遥偏过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实际上,遥遥是魏大佬初恋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