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十多号人面面相觑,月苏红僵硬地绷着身体,缓缓抬了下手,那些对着江淮的枪口便放了下去。

  “别以为你走得出这个院子。”他强撑道。

  江淮却不以为然,他挟持着月苏红在人群的缝隙中缓缓朝门外退去,二楼下站着刚才带他进来的掌柜,还有十几个家丁,里里外外将这栋楼围了起来。

  “江少爷不要再负隅顽抗,你先把月先生放了,我们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江淮咬着牙盯着说话那人,在月苏红的耳边冷声道:“看来你今天是打算跟我同归于尽了。”

  “江淮,今天只有你会死。”

  江淮没再说话,哼笑一声,突然将枪口指向天空,连发三枪,枪声在漆黑的天际回响,所有人都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御姿态。

  掌柜看他来真的,不免担忧主子的安危,好声好气地劝道:“江少爷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我是想好好说话啊,但是你家先生不肯,这三声枪响会在十分钟内引起外面的注意,我倒想看看,警察和修睿到底是谁来得会更快一点。”

  江淮的话无疑是点醒了对方,月苏红虽不敢妄动,但命令的语气急迫了许多。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开枪啊!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吗!”

  “先生!这不行啊!你还是跟江少爷好好谈谈……”

  “我让你们动手!不然连处理尸体的时间都没有了!”

  江淮却没想到关键时刻,反倒是这主仆俩先吵起来了,枪口随着月苏红激动的动作数次偏移,就在某一个间隙,从身后传来风啸声,江淮举枪的那只手在顷刻之间被击穿。

  “呃——”

  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手背被打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眼,月苏红也趁机脱离了江淮的挟持。

  “我说过,今天晚上死的只有你一个人。”

  江淮强忍着剧痛,按住那只流血不止的手,下意识地朝身后看去,不远处开枪那人,举枪的动作还没放下来。

  “动手!”

  月苏红一声令下,面前持械的打手冲将上去,装着消音器的枪口又重新对准了他。

  江淮虽然险险避开了攻击,但还是躲不过枪弹的速度,手臂和大腿被打中,正徐徐往外透着血,那件白色的堇色绣花披风也被滚得血土混杂。

  不远处与梨园相连的月门紧闭着,江淮恼怒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在等什么,但心里清楚要是再没人赶来救他,只怕这次真的是要玩脱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天空中传来更加明显的枪声,月门不负所望地从外面被踹开,二十几个穿着军装的士兵端着步枪整整齐齐地冲了进来。

  修睿压着帽檐,漆黑的军装披风下,戴着皮手套的手正稳稳地扣在板机上。

  “都别动!”副官一脸焦急,大声喝道,“所有人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好!”

  原本只是以为江淮来梨园是找月苏红的麻烦,却没想到他跟着少将马不停蹄地赶来却看见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心惊胆战地朝修睿看去,对方的脸色果然黑沉到了极点。

  “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月苏红面无波澜,他看向修睿的眼神是平静的,就好像这样的情形一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少将来得正好,江淮居心不良,里通外国,我正要替你处理了他。”

  “这话怎么说?”

  说江淮来找麻烦他相信,但说江淮通敌修睿却要犹豫了。

  “江淮勾结敌国在南平贩私,企图扰乱民心国情,被我知道后想劝他收手,没想到他恼羞成怒想灭我的口,若不是护院乘机打伤了他,我现在恐怕已经命损当场了。”

  对于月苏红的倒打一耙,江淮差点没笑出声来,所么拙劣的栽赃,无非是仗着自己只身前来,而这里全是他的人罢了。

  江淮撑着身子,拉过染血的披风将伤口挡了挡,顺着台阶就这么坐了下来。

  修睿闻言,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到月苏红的脸上,他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扬起手,挥出一个响亮的巴掌。

  “放肆。”

  月苏红白皙的脸颊一片通红,他幽怨地抬眸,坚定不移地回视。

  “少将要是不信,可以问在场的人,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江淮,你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江淮换了个姿势,倒是也没有急着辩解,反而顺着月苏红的话说道:“月先生不愧是南平有名的旦角儿,台上演得好,台底下也天赋十足,没错,我的确想要杀他。”

  修睿怔了怔,正欲开口,却见江淮接着说:“少将信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先生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当事人应该倒过来,我才是差点被灭口的那个人。”

  月苏红冷笑道:“江先生现在矢口否认也没有用,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而你只身前来,无非是怕别人知道你做的那些脏事。”

  “月先生这话就有点丧良心了。”

  修睿皱着眉,拎起蹲在一旁的梨园掌柜,厉声道:“你来说。”

  面对杀伐决断的少将,掌柜战战兢兢,眼神飘忽地看了月苏红一眼,答道:“具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江少爷今天突然过来只说要跟月先生单独见面,我们只是听到楼上起了争执,隐约听见月先生劝江少爷收手,还说希望他别辜负少将的信任……然后就动起手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江少爷拿枪抵着我家先生,说要同归于尽什么的……”

  修睿的眼神变得复杂,他看向江淮半天也没说话。

  月苏红脸上的表情松动,他趁机进言,“少将都听到了,江淮今天过来我事先是不知道的,他知道我查到了他的勾当,突然来访劝我替他隐瞒此事,我不愿跟他同流合污,他就想灭我的口。”

  “这样的贼子,还是趁早击毙为好。”

  修睿默默听着,视线始终停留在不远处的江淮身上,他没有理会月苏红的暗示,“江淮,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江淮不言,只一个劲在笑。

  “你笑什么?”

  江淮笑够了,摆了摆手,“我笑这样的无稽之谈,你竟然会对我起疑心。”

  修睿见他否认,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缓声道:“既然你说他们说的都不是事实,那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如果像月先生说的那样,我是来摊牌的,我何至于蠢到让副官亲自从我过来,你一旦知道我来找他的麻烦,一定会赶到,我自己寻个时间偷偷来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月苏红打断道:“欲盖弥彰罢了。”

  江淮点点头,“或许是像你说的那样吧,但我江淮光明磊落,卖国求荣的事从来不做,更别说走私贩私,我江家还不缺那点钱,这一点少将可信吗?”

  修睿下意识附和,毕竟最早周琛那批走私货就是江淮提醒自己注意的。

  “我信。”

  月苏红不由地急拢着眉,“少将,那你也不信我吗?”

  “你想让他信你什么?”江淮提着唇,“你跟周琛勾结内外,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好几次修睿都快进阎王殿了,被我给拉回来,你现在还装什么忠良?”

  “前几次刺杀的事,跟你有关系?”修睿皱眉看过去。

  月苏红强行稳住心神,他冷笑,“你说我跟周琛勾结,你有什么证据?少将,他这是明知自己逃不掉了,所以胡乱攀咬我!”

  “是不是攀咬你,你自己心里有数,整个梨园和内阁都是你的人,我是没有证据,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你通敌叛国,是敌国安插在南平的间谍!”

  江淮说得斩钉截铁,言之凿凿。月苏红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修睿已经极快地用目光盯住了他。

  “他胡言乱语!我自小就生在南平,怎么可能是敌国的间谍!?少将你千万不要被他蛊惑了!”

  修睿不紧不慢地收回眼神,“江淮,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月苏红也不甘示弱,“是啊,你拿出证据来。”

  江淮忍着剧痛,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气定神闲地指着楼上,“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不管是贩私还是通敌,我看在少将和你往日的情分上,特地只身前来,想劝你收手,一来是想给你留点面子,二来我知道梨园向来是少将最能舒心休息的地方不忍心毁了他,可没想我高估了你,一时心软,差点就被你送下了地狱。”

  “你要证据,好,我就给你证据。刚才他们也说了,一开始我们是在你房中密谈,香台上那盏金雕玉樽佛像下面的佛龛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要我亲口告诉他吗?”

  数十道目光紧紧射在月苏红的身上,他一脸茫然,完全不知所谓,直到现在他仍然还觉得江淮是在虚张声势。

  “佛龛里当然放着供奉的香柱。”

  “不,佛龛里放着你还没来得及送到敌国驻营地的情报,那原本是应该放在少将办公室保险柜里的军事前线战略部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