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内,事情正如江淮所预料的那般,千飞因药效转醒,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身前乌泱泱围着一群人,大夫扎针的扎针,弟子递药的递药,就连郝子禹都满眼惊喜地坐在床边搂着他不放。

  “渝少爷醒了!”

  “太好了!渝少爷终于醒了!”

  所有人都在雀跃欢呼,只有千飞一脸懵逼地四处寻找着江淮的身影,他掀了掀被子突然发现自己手腕处多了一块紧绷到肉疼的纱布,再一起身只觉周身真气翻涌,好像深处埋着一池翻腾不尽的泉眼,充沛的灵气正绵延不绝地灌溉着他的全身以至五脏六腑。

  他大惑不解,不好的预感像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他的大脑。

  “我怎么了?”

  没有人注意到语气中微妙的变化,郝子禹激动地上前想要抱他,却被千飞警惕的眼神劝退。

  他却以为对方可能只是因为刚刚苏醒,而凤栖阁中人又太多才会有这样的害羞之举,于是只捏了捏他的手,笑道:“小渝,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千飞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是因为被江淮强行喂下假死药,然后被他推进水中差点淹死。

  “江淮在哪儿?”他有点气急败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找江淮问个清楚。

  “你放心,江淮的灵脉已经移植到你的体内,他半月内必定血枯而死,以往他苛待你的种种,我都替你讨回来了!”

  郝子禹说得自信又笃定,毕竟那是江淮曾亲口承认过的事情。可他却没注意到,千飞听到这话,眼底惊慌后闪过的那一抹狂怒。

  “你说什么!?”

  千飞暴怒地抬起手,如今有了灵脉的加持,他浑身的力气好像用之不竭,更是轻松地就将郝子禹衣襟薅起,提到眼前。

  这出乎意料的一力,让郝子禹毫无防备,更是让阁中原本热闹的气氛登时静无鸦雀。

  郝子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张精巧娇柔的脸跟寻常无有二别,只是那双眼睛此时竟饱含杀意,与往日的含情脉脉迥然不同。

  “你说,你把他的灵脉移植到我的身上了!?”千飞双眸煞红,从手腕上传来的痛楚,犹如当胸在他心口割了一掉淋淋流血的口子。

  不一样,怎么又跟说好的不一样?!

  明知江淮失去灵脉便会血枯而死,但千飞还是毫无保留地信了他的话,陪他做戏,只带事成之时为他复仇而出一份力。

  可如今灵脉已然到了他的身上,为什么?

  很显然,江淮又骗了他,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伤了江淮,而且这一次伤得难以挽回。

  “取出来!给我取出来!”

  千飞恼怒地一把将郝子禹推开,拿起桌边的小刀直接划撩开了手上的纱布,那伤口还未愈合,正淋漓地淌着血,滴滴分明地落在被子上。

  “渝少爷!不可啊!灵脉已经在你脉中生根,如是此时强行拔出,那……那非死不可啊!”柳大夫连忙上前阻拦,苦苦哀劝道,“这灵脉是世间罕有之物,得此一脉,如获仙髓,渝少爷应当好好珍视,为何…为何还要拔去啊?”

  此事之前,江渝为了设计得到江淮的灵脉,早就跟这位柳神医暗中勾结,曾有交代,不管自己的伤势轻重与否,都必须在郝子禹的面前提出唯有灵脉可以救他性命,故而终于才在今日得偿所愿。

  可眼前,翻转如倾倒的一幕让他大为震惊,他实在不明白,明明计划得如此顺利,这位未来的凤鸣山庄庄主为何会临时变卦?难道之前曾许诺的统统都不作数了吗?

  可现千飞哪里会知道他们其中的暗渠,他只知道现在江淮现在失了灵脉,定然命垂一线,当然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让你挖你就挖!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你挖不挖?你不挖也别拦着我自己挖!”说完再次扬起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挥下去。

  这时,已经看透其中关窍的郝子禹一掌握住了那只即将挥下去的手,他脸色黑沉,冷若冰霜,眼底再也没有往日里看待爱人那股缱绻的浓情。

  “都出去!”他阴怒地大喝一声,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手上的力度仍在与千飞对峙着,那把刀在两人之间相争不下。

  “你不是小渝!你是谁!你把小渝藏到哪里去了!?”

  一开始郝子禹原本以为江渝是被江淮吓到了,才会在苏醒后有这样异常的举动,可刚才,就在千飞掀起他脖领子的那一刻,郝子禹突然意识到,不仅是力气还是神态的差异,真正的江渝根本就不可能会拒绝他任何时候的亲密。

  还有那双眼睛,那双恨意浓烈,怒气滔天的眼神,江渝也绝不可能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看来你终于意识到了。”千飞冷笑一声,他早已无心再继续扮演江淮这种令人作呕的角色,于是当着郝子禹的面,从耳后一把扯下那张栩栩如生的假皮,露出自己原本卓然的样貌。

  “你……”郝子禹从未见过此人,但从两人之间真气的对峙状态来看,此人绝对功力深厚能与自己比肩,“你是谁?”

  “我是谁无关紧要,我现在要问你,江淮在哪里。”千飞冷漠相视,将身形笔直地站立。

  郝子禹脸色阴沉,愤怒地一挥袍,不甘示弱道:“江淮这狼子野心的败类,果然抓走了小渝,还让你来蒙蔽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郝子禹,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可别会错了意!”千飞眼下那一层怒气又寒又热,他淡定地抿着唇,丝毫不介意在这里挽着袖子跟他干上一架。

  “江淮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不仅这辈子都找不到江渝,我势必血洗你们剑宗为他偿命!修行论道,就你这样的伪君子也配?神仙见了都恨不得吐你两啪口水!”

  郝子禹一惊,立刻就清楚他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于是咬牙道:“果然是你抓走了小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江淮吗……江淮不仅企图蛊惑离厌来报复我们,还蛊惑了你…?小渝受袭那晚,是你干的!?”

  千飞并没打算否认,“郝子禹,你虽为少宗主当真愚不可及,江渝那点下三滥的伎俩,这些年还真是将你耍得团团转。”

  “你什么意思?”

  千飞侧目而视,冷嗤道:“你当真愚蠢也好,心知肚明任其发作也罢,事到如今就算是江淮不愿说,那我也得好心告诉你,让你脑袋清醒清醒!”

  “你以为我会让你继续口出狂言诬陷无辜吗!江淮此人险恶,是他亲口承认的!”

  见他言之凿凿之态,千飞只要一想到江淮曾经竟然对这种男人爱而不得,他心里就像打翻了硫酸一般,又酸又痛,痛苦不堪。

  “江淮为何承认我虽不知,我承认我有心想教训江渝,但是当夜并没有得手,他如何受的伤,为何要受伤,你事到如今想不明白吗?”

  自从那日在无郁宫听到江淮所言,他的确暗中派人潜入剑宗,想给这对狗男男一点教训。

  但据派出的人回禀,当夜因剑宗守备森严并未能成事,可不知为何竟然还是传出江渝重伤的消息。

  千飞当时一听就知道是江渝想将计就计,意图一定还是江淮。

  郝子禹偏执狂怒道:“你信口雌黄!小渝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江淮,他因妒生恨苛待了小渝多年,又自知自己声名狼藉,才跟你们胡言乱语,不但企图抹黑小渝的清誉,还妄图杀之而后快!”

  千飞冷笑不止,在他看来,这些话都不过是对方掩饰自己心慌的托词而已。

  “江渝身负灵骨,自小身份尊荣,凤鸣山庄破败之前,无人不赞誉其品行风姿,嫉妒江渝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人,你也想得出来。”

  “仅仅只听信江渝的一面之词,竟然将自己年少时最珍视之人视如敝履,郝子禹……你其实内心是很嫉妒江淮的吧?”

  郝子禹猛然屏息,矢口否认。

  “我没有!”

  千飞淡漠斜视,字字如钉:“他年少成名意气风发,世间有多少人想要仰慕追随,你一边跟他交好令他倾心于你,可每当夜里,心里那一份不甘积累得都快要把你吞噬了吧?”

  郝子禹的瞳孔逐渐开始涣散。

  “不是的……”

  “当年听到江渝哭诉的那一刻你心里得有多痛快,你并非全然相信江渝的话,而江渝也并非真的喜欢你。”

  “住口!”

  心中深藏多年的隐秘一朝揭露,郝子禹除了暴怒之外,更想捂住他那张嘴。

  “你什么都不懂!小渝他……他是真爱我的,我对小渝也是情真意切!而江淮!他从一开始就因为嫉妒!嫉妒江伯父宠爱小渝,嫉妒小渝……被我深爱……所以他才去找离厌…所以他才让你们来杀小渝!”

  千飞看着他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厌恶地咬了咬牙:“江淮若真是那等心狠手辣,善妒寡恩之人,他也不会看到你跟江渝在房中苟且那日,伤心欲绝想了此残生!”

  郝子禹闻言浑身一僵,眸子颤动不止,声线颤抖地说:“了此残生……?可是小渝说,他离开是为了去找离厌,想让离厌报复我们……”

  “若不是离厌拿江渝跟你威胁他。江淮为了保全你们和整个剑宗无辜弟子的性命,怎么会甘心留在荻花洲!?他若真的委身献媚讨好离厌,离厌又怎么可能日日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在无郁宫前三个月,他因出逃,浑身的骨头断过多少次,就因为别人多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又被划烂过多少次,你知道吗?”

  “若不是他身负灵骨,体质奇特,在离厌变态的锉磨下他早就死了上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