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处的伤口更痛了。
陆时晏捂住胸口，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所以…这就是你放过我的原因。”
“没错。”
陆时晏擦去唇角的血。
早先他便看出了祝青衍的不对劲，席玉的异常更是看在眼里。
那时陆时晏的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只不过亲耳听到祝青衍承认席玉的打算他依旧心痛如绞。
现在的局势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陆子修动手的时间同前世不同，但他既然已经出了手，就说明顺平帝此时或许已性命垂危了。
而席玉又要他下山，这也就变相地印证了陆时晏的猜想。
若此刻席玉跟着自己便只有死路一条，或许……
“你喜欢…他吗？”
祝青衍很莫名。
他不明白陆时晏为何突然问这个。
“喜欢，难道殿下有什么指教？”
陆时晏缓缓摇头，看向席玉的眼神很柔和。
“这件事别告诉他，还是按着之前的约定。”
或许在他身边你才会更加安全，或许没了我你会过得更好。
*
良久席玉才转醒。
只不过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让他厌恶的祝青衍。
他看向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的陆时晏，才注意到自己此刻躺在了别人的怀抱里。
席玉忙逃离开，用行动来撇清与祝青衍的关系。
“子玉…”
席玉坐在地上朝陆时晏伸出手，想要去牵他，可却被人躲了开。
“子玉？”
陆时晏冷淡的样子是席玉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忽然很害怕，他不明白为什么陆时晏会突然这样。
是因为祝青衍吗？
“我—”
“走吧。”出口的声音也格外冷硬，不带一丝情感。
席玉完全慌了，怎么会这样？
他撑起身，想跟陆时晏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但却没有机会。
陆时晏直接转过身就走了。
席玉伸手要拉住他，却被人从后拦住。
“大人看不出来吗？他已经厌恶你了。”
知道内情的祝青衍故意在席玉的耳边煽风点火。
他当然明白陆时晏的用意，无非是想借助自己来保护席玉。
虽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但祝青衍却乐在其中。
“这不可能…”
席玉几近崩溃，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刚刚还好好的呢，怎么…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祝青衍。
这三个字刚在脑中浮现，席玉便转过身捏住祝青衍的衣领，不管不顾地问道：“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祝青衍也不生气，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满脸怒气的人。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发现了。
他抬手为席玉打落肩膀上的落叶。
“不过大人要是还这样子抓着我的衣领不放，就要被人看到了。”
祝青衍意有所指，席玉颓唐地松开了手，转身却发现陆时晏丝毫没有注意这边。
席玉稍稍收拾了心情，走过去想搀起陆时晏的胳膊，却被人拒绝。
“不用了，孤自己能走。”
陆时晏面上尽是决绝，席玉伸出的手就那么悬在了空中。
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一件他从来都没想过的事。
子玉，他不要自己了。
事实让席玉觉得绝望，甚至要比答应祝青衍的要求还要绝望。
而此后的下山路上，无论席玉如何做，陆时晏都不肯再接受，连话都不怎么同席玉说了。
这般冷漠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席玉的心。
爱意尽数化为了利刃，贯心而过，却也得不到那人的一点怜惜。
终于下了山，席玉都来不及说话，陆时晏便漠然开口。
“你走吧。”
话刚说完，他转过身就要离开，不带一丝留念。
席玉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子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被抓着的衣袖因为男人的动作被缓缓抽离。
陆时晏用一种近乎淡漠的语气说：“因为我不想要你了。”
那双常含着笑看向席玉的眸子，此刻像是凝结了层霜般。
看向席玉的眼神好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不…子玉，我…怎么会？你怎么会不要我了。”
巨大的刺激下，席玉说出口的话都没了逻辑。
陆时晏依旧没有半分动容。
他无情地转过身，将席玉扔在了原地，也不管他会如何难过。
眼看陆时晏就要走远，席玉向前伸出手，身体却有些摇摇欲坠。
“等等，子玉。”
悲伤的情绪铺天盖地袭来，席玉眼前一黑，再度晕了过去。
祝青衍适时地接住了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陆时晏回眸，看见了这一幕，眼底是痛惜和无奈。
他想回去告诉席玉，他会一辈子爱他，可是…他不能，这一切不能白费。
祝青衍注意到陆时晏的动作，接着抬眸看他，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要他赶紧离开此处。
眼见人走远，他才抱起席玉，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又转移到他哭红了的双眼上。
“大人也太爱哭了。”
*
醒来时，席玉已经躺在了一间屋子的床上。
他想起陆时晏走前的决绝，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席玉捂住脸，哭得很是无助。
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再找不到回家的路，也再无法被人接受。
忽然他被人柔柔抱起，偏大的手掌轻抚过他的脑袋。
“大人不哭了，这哭得我心都碎了。”
席玉还是很讨厌祝青衍，可在现在这种境遇下，祝青衍的安慰却让席玉觉得很舒心。
他可以在他的怀中痛哭流涕，可以将所有悲伤的情绪通通发泄出来，而不怕没人倾听。
“…他不要我了。”
席玉哽咽出声，小声地吐露着内心的愁苦。
这时轻抚着席玉脑袋的手一顿，偏白的手抬起他的脸，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
在流泪的双眼上流连，吻去那些苦涩的眼泪。
席玉没有拒绝，或者说是他完全不在意祝青衍的动作，心死了，这幅身子也就跟着死了。
确实应了祝青衍的话，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他的所有物，只不过是死气沉沉的。
而祝青衍对于席玉不抗拒的样子很满意。
他的吻不再只停留在席玉的双眼上，一路向下就要到达那微红的唇。
这时一直没有动作的席玉却突然避开了祝青衍。
他还是不愿意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做出抵抗。
祝青衍倒也不生气，“不让亲就算了。”
自陆时晏走后，祝青衍的心情便极好，毕竟以后席玉都会在他身边，而且只属于他。
“大人伸手。”
席玉麻木地遵从着他的指令，伸出了手。
祝青衍从怀中掏出瓷瓶，轻拔开塞子，托住席玉的手。
手指叩点瓷瓶，一些白色的药粉撒落在席玉手上的伤口处。
实在是有些痛，席玉止不住地想收回手，无奈祝青衍拽得死紧，由不得他反抗。
薄薄的药粉很快与伤口融为一体，祝青衍这才满意。
凑到席玉的伤口处呼出一口气，轻吹它，仿佛是想缓解席玉的疼痛。
祝青衍温柔的模样让席玉忍不住低头看他，为什么能做到这样？
两只手都上好了药后，祝青衍拿过之前准备好的纱布开始给席玉的手包扎。
席玉瞧着他的样子，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实在不明白祝青衍的情是从哪里来的，分明二人相处两天都不到，他这样疯的人怎么会真的喜欢上别人。
祝青衍动作不停。
“喜欢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在我这里不需要，我随我的心意。”
祝青衍给席玉打了个漂亮的结，结束了包扎。
而后席玉因为太累直接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外面已是深夜。
万籁俱静时，也是情绪最容易泛滥的时候。
席玉还是无法排解被陆时晏抛弃带来的悲伤。
屋里点着灯，祝青衍却没了踪影。
开始席玉还有些不以为意，但时间渐长，祝青衍都没有回来，席玉忽然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手上缠着纱布不方便动作，他就靠手腕撑起身子，下了床。
悄悄打开门后，席玉向外探出头去。
夜色过深，他看得不是很分明，大约能分辨出这是一处简单的农家小院。
月光映亮了一小片地方，那里有个小方桌周围摆着几张椅子，一颗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伫立在小方桌旁。
席玉不知道祝青衍是从哪里找来的院子，但现在这件事显然不如逃跑重要。
他仔细看了看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一个人都没有。
他安下心来，蹑手蹑脚地迈进了院中。
过于安静的氛围有些诡异。
席玉走过那被月光照亮的地方时，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般，朝那颗粗壮的银杏树看去。
在月光下它的影子被拉的很长，甚至有些太过长，形状不同的枝干在夜色中变成有些吓人的样子。
席玉顺着它身后的影子看去。
风吹起周围些许的落叶，不是正常的黄色，反而染着异样的红。
影子中躺着三具尸体，好像是一家三口的模样，血流成河又凝固住，染红了银杏叶。
“呕…”
席玉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看见了尸体肚子上被划开的口子，五脏六腑似乎都露在外面。
手段之残忍是席玉这辈子都没见过的。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这间院子是祝青衍杀了人后抢来的。
席玉背过身不忍再看一眼那些尸体的惨状，然而惊惧过了头。
他将逃跑的事情都忘却了。
只听“吱呀”一声响，门被人轻轻推开，如同噩梦般的声音响起。
“啊，大人真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