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溢出惨叫,慎刑司外的人都习惯了,只道不知是哪个倒霉鬼又惹怒了主子,被扔到此受罚。
这边被凌一崇拜的太子殿下却并没有表面上那般镇定。
解开皮带子的手不停颤抖,分明是极容易拆解的东西,他愣是花了好半响的工夫才解开。
虽已将人救出来,陆时宴的心却还是难以平复,上一世的无力感又回了来。
怀中人双眼紧闭,气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离自己而去。
陆时宴不由紧了紧抱着席玉的手,让他更加贴近自己,垂下头自言自语道:“别再离开我了,我会受不了的。”
意识不清的席玉只觉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轻声地呢喃,虽听不清内容,可这声音却格外温柔。
他抬手不自觉的想去靠近,很快就触到了一片柔软。
陆时晏的眼中满是柔情,在席玉伸上来的细白手指上落下一吻。
怀中人像是满意了,用脑袋软软地蹭了蹭自己的下颌,似乎现在才安下心来。
因着席玉这番动作,陆时晏心下稍定。
回到端本宫后,宫人们虽讶异太子殿下的举动,却不感随意谈论,权当作没看见。
按着自家殿下的吩咐,请太医的请太医,烧热水的烧热水。
席玉被放置在正屋的床榻之上。
这是陆时晏平日所睡的地方,血染红了锦被,席玉的双眉蹙起,似乎是因为背上的伤口。
屋中侍候的宫人早已被陆时晏挥退下去。
傍晚的夕光笼罩着屋内二人,一个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一个坐在床边满目担忧。
好在太医很快便至,陆时晏满心都在席玉身上,只分神瞧了一眼来人。
“救他。”
匆匆被请了来的季泠看见眼前这番场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步至床边,看着陆时晏一番动也不肯动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
“殿下这样,我便救不了他。”
陆时晏这才起了身,将位置让开给季泠,看着他为席玉把脉。
季泠是他在宫中唯一信任的太医。
他年仅弱冠,家中世代于宫中行医,本可以靠家族平步青云,但他却拒绝了长辈给他铺的路。
更是刻意更改了名姓,与那些毫无家世的人一同参加考试,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这也是陆时晏欣赏他的原因,这宫中季泠也算是他半个好友了。
“殿下,他无恙,上些寻常伤药便可。”
季泠说罢便退开了身子,陆时晏这才走上前看了看依旧昏迷不醒的席玉。
“只用伤药,不用内服些什么吗?”
他话刚落,季泠那万年不变的双眼中起了些变化,“殿下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
似乎是在生气。
倒也不怪陆时晏这般问,正所谓心急必乱,何况是心爱之人受伤昏迷,更是乱上加乱。
“倒也不是,孤何曾质疑过你的医术。”
季泠这才又恢复了那副不辨悲喜的模样,他又瞧了瞧床上躺着的人,道:“我再开一副补血养气之方。”
说完不等陆时晏说话便走了,可谓是大胆至极。
陆时晏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优异的人大多脾气古怪,季泠也是如此。
他又垂眸看向床上的席玉,见他紧皱不舒的眉头,抬手便抚平了去。
这时却听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
“季大人走错了,那边是浴房。”
陆时晏露出个苦笑来,他这好友倒是特殊,性子冷淡不说,还是个路痴。
陆时晏将布巾全然浸入水盆中,拧干后拿着湿热的布巾开始给席玉擦拭脸上的脏污及血迹。
热水是刚刚宫女烧好后送来的,陆时宴没让她们进来,只吩咐将送来的东西都放在外间。
布巾轻柔地擦过席玉的额头,双颊,最后到达下颌处,陆时晏的动作稍顿,左手轻抚上席玉的双唇。
只见那原本娇嫩淡粉的唇,如今却干裂出血,下唇之上还有深深的齿痕,一看便知是下了死力。
心口处传来阵阵刺痛,他爱护至极,连靠近都怕吓到的人,居然被人伤成了这样,叫他如何不恨。
情绪开始剧烈波动起来,陆时晏手一紧,便将布巾攥皱了许多。
一滴水顺势滴落在席玉的脸上,引得他轻嘤一声。
声音极轻极小,但在这呼吸可闻的屋中却是格外明显,陆时晏回过神来,眼底满是心疼。
擦拭好脸上的脏污后,他又重新将其泡入水盆中,揉洗片刻,就拧干放在了床边的搭手上。
陆时晏解开席玉上衣的系带,缓缓地将那沾血又破烂不堪的衣袍半褪了下去,露出男子些许瘦弱的胸膛。
席玉的皮肤本就过分白皙,又因着胸膛这地方常年受不到阳光,就比其他地方更加净白,两抹淡粉色晕开,似是醉人的桃花绽放般,颇有些诱人。
饶是陆时宴做了些准备,但见此场景还是不由喉间上下轻动一下。
爱人就在眼前,即便他是太子殿下,也不能免俗。
陆时晏收了收自己那颗乱动不安的心,才继续动作。
席玉昏迷不醒,又躺在床上,衣裳并不好脱,只能褪至肩膀处,便再无法进行下去。
但上药一事又不能耽搁,陆时晏略作考虑便一手环过席玉的脖颈,一手自他腰后而过,将人从床上半抱起来,让席玉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处。
怀中人又是一声嘤咛,似是牵动了伤处。
陆时晏抬起右手轻摸了摸席玉的头,在他耳边低声安抚道:“乖,再忍忍,一会就不疼了。”
席玉没了动静,像是真将这番话听了进去,乖乖地靠在了陆时晏的肩头,柔软的像只兔子。
二人这般相互依偎,举止亲密,如同民间恩爱多年的夫妻,默契非常。
见席玉这般乖巧,有些身不由主的陆时晏又抬手摸了好几下他的头,才开始慢慢褪去他的上衣。
背上的衣服破了好几道口子,渗出的血凝结成了血块。
衣料和皮肤全然粘连到了一起,微微一动便会扯到伤口。
陆时宴将动作放到最轻,捏着那衣料的边角一点一点地将其从皮肤之上剥离下来。
即便如此还是触动了怀中人的伤口。
最开始只是小声哼唧,后面便抓着自己的衣袍抽泣起来,泪水很快浸湿了陆时宴的衣料,即便如此席玉依旧未醒。
因着着急,回宫后陆时宴直接去了慎刑司,后又将人抱了回来,照顾到此刻,身上穿的还是出去时所着的莹白色常服。
抱着席玉回来时,那莹白色上便已增添了些许朱红色,现如今这一哭,更是添上了些许暗色。
莹白色的衣服像进了染缸,染上了各种颜色。
陆时晏见人哭得厉害,便停了动作,再次安抚起来。
宫女按着季泠的吩咐煎好了药,接着又拿了上好的伤药一并放在木制托盘上。
进到外间,一进去便瞟见那整日不关的内间的门竟是被人关了去。
她太没在意,遵着太子殿下的意思将药汤和伤药都放在了外间的桌上。
刚想开口告诉殿下/药送到了,就听内间里传来男子低低地啜泣声,声音很小,像是小动物发出的呜咽,可怜极了。
接着响起另一男子温柔的安抚,虽听不清说话的内容,可这一听便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这这这,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是该出声提醒一下殿**已经煎好了,还是等这人不哭了再说?
好在陆时晏开口帮她解决了这堪称为苦恼的事情。
“药放好了就出去吧。”
闻言宫女如释重负,抱着木托盘就小跑了出去,还顺手将外间的门也给关上了。
出去后她双颊通红,外面的人见状问她发生了何事,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相熟的人见状便开始和她打闹起来,随后就远离了这正屋。
内间中,泪流不止的席玉总算止住了泪,许是因里衣被脱下来,不再痛了,又或许是陆时晏的慰抚起了作用。
总而言之,小兔子是不再哭了。
陆时晏长舒一口气。
席玉背上的伤口纵横交错,有的已破开了皮肉,有的本止住了血,如今又开始往外蹦出血。
好在比较严重的伤口就只有两三道,其余的都只伤在表面。
看着可怖,只消敷上药四五日后便能消退。
伤药和内服的药都在外间,陆时晏将席玉轻转了个身,让其趴伏在床上,到外间去取药。
药汤还烫着,他便先拿温热的布巾将伤口周围的血渍擦去,再将伤药细敷。
这一番动作后,药汤刚好也温了下来。
席玉背上有伤只能趴在床上,又昏厥着,全然喂不进去药。
陆时晏将他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怕他着凉,又将刚取的寝衣披在他身上。
他左手拢着席玉的脖子,右手舀了一勺药递到了他的唇前,却怎么也进不到口,入唇的药汤顺着唇角留下,尽数喂给了寝衣喝。
席玉的牙关紧闭着,半下也不肯松懈。
“乖,把药喝了就好了。”
陆时晏温声诱导着,可这次却失了效果,小兔子愣是犟了起来,还跟他唱起了反调。
昏睡中的人没有意识,说什么也听不见,更无法跟他讲道理。
药汤的温度慢慢流失,眼见再过一会就不能喝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陆时晏端起那碗药不再喂给昏迷中的小兔子,反而是自己喝了一口,接着便扭过头对着席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