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阿离旷课,陪着谢翡哪也不去。
谢翡驱赶他。
他都不愿意离开谢翡片刻,“我一个人修炼,也是可以的。”
谢翡拿他没办法,想着快要走了,不如就成全阿离,也成全自己。
“阿离,我还不曾体验飞起来的感觉,你能不能带我一起飞一次?”
“好。”
阿离驱动飞剑,带着谢翡御剑飞行。
谢翡抓紧阿离的衣袖,吓得大叫出声。
李星河放慢了速度,“害怕?”
谢翡摇头,“不怕。”
“我飞的再慢些。”
“好!”谢翡兴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冷的打喷嚏。
高处不胜寒,诚不我欺。
可是,他从未体会过,站在这么高的空中,看地上的风景,“好美......”
山峰层峦叠翠,连绵起伏几百里,青山夹道,是一条条蜿蜒的山路,一级级阶梯,是他跟阿离时常相伴走的。
阿离给他介绍一座座山峰,“最中央的是苍穹峰,那一处姹紫嫣红是绯霞峰,那一处弟子们在练剑的,是缥缈峰,书院所在的山峰。”
两个人落在半山峰山门处,休息片刻。
不多时,外面传来叫他的声音,“赢离!”
这声音是谁?竟然有些熟悉。
只见一翩翩君子模样的修士,一身浅蓝衣衫,出现在院门,身材挺拔如玉树临风。
“洛承师兄?”
洛承敲了一下他脑袋,“两个月不见,你混得比我好呀,竟然成了掌教的记名弟子。何等的荣耀啊。”
“荣耀吗?”阿离完全不觉得。
“你师兄,我才是二长老的弟子,你都混成了掌教弟子,还不是荣耀吗?”语气之中尽是骄傲。
三人行经一处灵气充沛的莲池,谢翡瞥见水中倒影,黝黑的模样。
走在前面的阿离,跟那个洛承,越来越像仙人之姿了。
看着他,似乎都快忘记,打着补丁露着脚指头的阿离了。
谢翡笑,“这样很好,他就能安心离开了。”
谢翡停住了脚步,不曾跟上他们。
一个弟子步履匆匆而来,“师兄,大师姐找你,在芳菲阁。”
“好,我这就去。”洛承随即对阿离道,“师弟,晚点,我们再聊。”
洛承离去。
那弟子却不曾离开,叫住正要往回走,寻找谢翡的阿离,“站住!”
“叫我?”
“不要以为得了大师姐的赐名,就真的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连弟子的日常修行课都缺席。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靠博取三师兄的同情,靠着大师姐,成了掌教的记名弟子而已。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卑贱的凡人。”
阿离不气不恼,面色平静,“说完了?说完了就滚。”
那弟子哼了一声,“来天道门之前,你不过卑贱如同尘泥,被□□被打骂。入了天道门,又如何,得了大师姐赐名又如何?大师姐贵为掌教的掌上明珠,只不过见你可怜,不知父母姓氏,赐你与她同姓。而三师兄,心地善良,对所有弟子一视同仁,对你只不过多了一份怜悯与同情。”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弟子嘴脸一变,“你啊,一个低贱凡人,命薄如纸,承受不了大厚恩的。你得罪了大长老的宝贝孙子,接下来,你就等着吧。”
恶狠狠的嘲讽一番,径直甩袖离去。
阿离折回,朝着莲池走去。
果然见到了在莲池旁戏水的谢翡,逗弄着池中的鱼儿。
“谢翡。”
谢翡挥挥手,“阿离,你看,这池中的鱼儿好大,竟然比我的腿粗。这一条,看起来能吃很多顿呢。”
巡逻的弟子走过,驱赶他们,“去去去,池中鱼儿是故去的掌教夫人心爱之物,哪里是你们能肖想的,赶紧走。”
掌教夫人,是赢汐的娘亲?
翌日,缺课多日的阿离,被赢汐亲自绑着送去了缥缈峰书院。
赢汐说会好好替他保护谢翡,带他去绯霞峰,让他安心上课。
一下课,阿离想要去找谢翡。
半路,被一群弟子截下,数名弟子站成一排,显然是来者不善。
“贱种,你居然真的回来上课了。”
“你们让开,我就当一切不曾发生。”
这一句话本来没什么,倒是听的人,怒了:“你一个贱民,整日里一副孤傲清高的样子,装腔作势给谁看呢!”
“就是!”
“赢的姓氏,他不配!”
“师兄,让蒋岸我先来,教训他一顿。”
蒋岸虎背熊腰,一脸狠相,论起拳头冲着阿离而来。
同样是淬体境,阿离并不胆怯,小心的应付。
蒋岸的拳头,拳拳生威,好像要击碎他的五脏六腑。
阿离连翻的躲闪,极其耗费灵力,一不小心,还是被他打中一拳。
他疼的直皱眉。
蒋岸嗤笑一声,“就这样,有何面目存活于世。我,不如这就替你解脱了。”
一直抱臂,欣赏这一切的赢照叫停了他,“蒋岸,给他留口气。到底是大师姐照顾的人,给大师姐留点面子,别打他脸。”
赢照上前,抬脚踩在阿离的胸口,似乎极度的不悦,“赢离?我呸!”
唾沫吐在他的脸上。
另一名弟子道,“就是说,师姐竟然给他赐名。真是搞不懂师姐怎么想的。”
赢照冷哼,一掌打趴那名弟子,“大师姐,你也敢议论!”
那名弟子起身,唯唯诺诺的自己掌嘴,“师兄恕罪,是子其的错。”
赢照收回脚,“走吧。”
一行人离去。
阿离起身,他为何不全力反抗。
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在他真正变强之前,要委曲求全。
他受点苦无所谓,但是,他害怕他们将怒火发泄在谢翡身上。
谢翡毫无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害怕失去他。
阿离身上,全是泥土,这样去见谢翡,他会担心的。
擦掉脸上的唾沫,回到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正好来了三人,一人是梨落峰的管事,两个是杂役弟子。
之前,管事从不来他的院子。
此时,管事一副高人一等的做派,“你们,把院子清理一下,好歹是掌教的记名弟子,住的地方不能太寒碜。”
若非洛承多管闲事,管事绝不来这里的。
一名弟子问,“屋内也要收拾吗?”
管事道,“随意收拾一下,看得过去就行。反正,师兄应大师姐的吩咐,又下山做任务,一时半会回不来。”
管事打量一身狼狈,满面青紫的阿离,翻了个白眼,旋即离去。
洒扫的两名弟子轻声嘀咕一番,径直扔下扫把离去。
阿离也不生气,毕竟,这才符合常理。
日暮西落,洒扫的弟子偷懒回来,拿了扫帚自行离去。
阿离在绯霞峰,陪着赢汐吃了晚饭,带着谢翡回来。
坐在台阶上,阿离不由自主的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谢翡又不见了。
忽然感受到额头的一阵凉意,从梦中转醒。
发现谢翡焦急担忧的脸庞,“谢翡?”
谢翡抱住他,“阿离,你吓死我了,我怎么也叫不醒你。”
“别担心,我只是做了一个梦。”阿离安慰他。
“阿离梦见了什么,一直叫我的名字。”
“没什么。”阿离不愿多说。
谢翡坐在他身侧,“你被掌教收为弟子了,我还没有好好向你道喜,恭喜阿离。”
“只是记名弟子。”
“那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听山下说书的人说,修仙的人会长生不老,是不是等我变成了老头子,阿离还能保持年轻的模样?”
“并非如此,要不断的修行。”
“阿离有天赋,那位洛承道长不是说了,阿离修行的天赋很强大。”
“为什么要赐姓给我?我想跟谢翡姓。”
神出鬼没的赢汐突然出现,“跟师姐一起姓,有何不好。”
“大师姐,你怎么来了。”
“突然想起来,今日还不曾教授你识字啊。”大师姐温柔浅笑,“师姐近日得空,正好教你读书写字。”
按部就班学习一段时日,大师姐又将本门的心法清静诀下篇授予他,教他运用。
接下来一段时日,为了更好领悟清静诀。
阿离需要闭关一段时日。
这是赢汐告诉谢翡的,离开的好时机。
谢翡舍不得。
赢离闭关之事,赢照知道后,又是大发脾气。
连累的涂孜又挨打又挨骂,恨意顿生。
凭什么,他有人护着,而自己因着他,被赢照折磨。
“公子,小人有一计策。”
“什么计策?”
“公子,赢离与谢翡最在乎他们彼此,是因为他们曾经共患难。越是打骂折磨他们,他们只会更在乎彼此。小人认为,不如彻底将他们分开。”
“还用你说,我不知道吗?”
大师姐派弟子日日守候谢翡,都没机会从谢翡处下手。
“公子,小的曾经与谢翡有数面之缘,他对我印象很好,小人有机会接近他,实施离间之计。小人只求到时候能讨个赏。”
“哦?说来听听。”
“事成之后,让小的成为天道门的弟子。”
赢照想了想,“就依你。”
来到赢离的院子里,涂孜见谢翡一个人打扫院子。
“谢翡。”
谢翡转身,发现是涂孜,“涂孜,你怎么来了?”
说起来谢翡在观云台,许久不见亦陵公子,“涂孜,你家公子呢,怎么好久没看到他了?”
涂孜黯然,“公子离开天道门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谢翡见他穿着杂役的灰衣,明白了。
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那位亦陵公子不像是舍弃仆从的狠心之人。
涂孜脸上有淤伤,似乎遭了罪,“如今,我在赢照的院子中当杂役。”
谢翡心生同情。
赢照黑心黑肺,不把杂役当人。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
“你等我一下,我去房中给你拿药。”
涂孜接过药,“谢谢。上一次,你被蒋岸他们欺负,我没有帮你。”
谢翡想起,他说的是坠落后山禁地之前,被蒋岸他们殴打之事,“都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
谢翡乌黑的一张脸,那双眸子清澈明亮。
涂孜问,“近日,公子脾气不太好,我可以躲你这里来吗?”
谢翡自是欢迎的,“来吧,阿离闭关了,我一个人也无聊。”
“谢谢。我无以为报,这只风生鸟送给你吧。”
涂孜一吹口哨,一只黄色的小鸟,落在谢翡的肩上,“想念一个人的时候,风生鸟,可以告诉你,他的近况。”
谢翡欣喜,“这么神奇吗?”
“当然,你现在可以试试。”
谢翡想着阿离,没想到,半空出现一道水波纹一样的镜面。
里面的赢离闭目静坐。
真的能看得到。
“看到了,好神奇。这谢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其实,我也有私心,好歹是一条生命,要是被公子发现了,他肯定会杀了它。”
谢翡想了想,又真心喜欢,抚摸着小黄鸟毛茸茸的翅膀,长得真可爱。
“好,那我就养着它吧。”
离开天道门之后,说不定,通过风生鸟,知道阿离过得如何。
涂孜道,“谢翡,你现在还在尝试修炼吗?”
听亦陵公子说起过,谢翡一直在尝试修行入道。
谢翡摇摇头,“没有,其实,我求得大师姐的帮忙,准备下山了。”
涂孜闻言,脸色不自然。
不行,谢翡暂时还不能走,要是他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又会成为赢照的出气筒。
“你和离公子情谊深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下山,他肯定会伤心的,万一,成了心魔,有碍他的修行,岂不是害了他。”
谢翡被唬住,“这么、这么严重?”
涂孜点点头。
“那我,还是等他出关,告别之后再离开。”
一连数月,涂孜每每带伤过来,谢翡给他敷药,倒是像交了一位朋友。
又因着同情他的遭遇,对他好上几分。
“要不,等到下次碰到赢汐师姐,求她把你从赢照那处要过来。”
涂孜苦笑,“我可没有一位离公子,能为我与赢照公子拼命。”
想到独自离开的亦陵公子,谢翡问出多日的疑惑,“他下山,为何不带你一起?”
“谁知道呢。”
最初,在浣衣坊初见时,涂孜是一个有点圆润的少年。
现在,落在赢照手中,吃尽了苦头。
肉眼可见的消瘦。
“对了,风生鸟呢?”
谢翡吹了一个哨子音,风生鸟飞来,落在他的掌心。
“小黄太能吃了,白日里喜欢飞出去找食吃。”
“谢翡,算算日子,离公子快要出关了。你当真要离去?”
“是啊,快一年半了。”
“离公子出来之后,你还会离开吗?”
“嗯,离开。”
看护院子的弟子,最初无视谢翡的存在,只是担了保护之责,不得不为之。
后来,闭关的谢翡入了凝丹境。
他们的态度变了。
有一句话,倒是像好心提醒谢翡,“离公子是掌教的记名弟子,受大师姐的照顾,说句不好听的,等他出关之后,你们之间是云泥之别。等他成为天骄之后,说不定娶了仙子,你这么大的人,跟着他,算是怎么一回事。”
明晃晃的嘲讽,他是累赘。
涂孜笑笑,“你倒是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