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画面还在不断变换, 沙漠这张图不愧狙击手主场的名号，一天的比赛下来，各队狙击贡献了不少精彩镜头, 其中最亮眼的, 无疑是路沨的几次关键击杀。
按理说那都是赛场上的极限操作, 但由于路沨的枪口实在太过游刃有余, 一切看起来竟然有些理所当然——尤其是最后一把在厂房管道，大多数狙击手都会选择二楼架点, 方便切换视野, 但路沨却选择直接架路口，这几乎是在直截了当地告诉所有人，谁来都得死。
音乐踩着点响起, 大屏幕上弹出全新的积分榜, 人头数第一、总伤害量第一、最高连杀记录, 都是路沨——当然, 战队的总积分也力压所有战队, 成功占据榜首。
现场持续着观众的呼声,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国, 原本安静的午夜也一度沸腾。
官方的几个赛事直播间里挤了上百万观众, 弹幕更是层层叠叠，直到镜头切换到解说和比赛回放, 也一刻没有消停的意思。
【刚进来，请问这是什么直播？开挂表演？】
【是我错觉吗，路沨这个手速怎么比没谈恋爱那会儿更快了, ChuY不会还是处？？】
【？？兄弟你不对劲】
【麻烦不要再回放了谢谢，我的膝盖都跪烂了一会儿医保不给报销怎么办】
【啊啊啊沨神看镜头了！！5分钟我要看到这个动图上热搜】
【谢谢，我好了】
崔雪致解锁手机翻了翻热搜列表——果然, 相关词条4个，其中1个明显是VPL官方营销，剩下3个恐怕就是真正的观众和点击上去的了。
毫无疑问，这不仅能给战队艹一大波流量，还能吸引大量新玩家和新观众了解VAN-4这个游戏和VPL联赛。
联盟花了几十亿成本大力发展线下主场，要等的，或许就是这一刻。
如果第一届世界总决赛就有VPL战队能拿到冠军，那这个冠军的价值将是难以计量的——大量投资商乃至城市ZF会对电竞行业更有信心，往后风光无限，不是说说而已。
可是崔雪致知道，这些商业规则在选手眼里从来不重要，此刻路沨考虑得更多的或许是，自己是不是占了ChuY的位置。
毕竟，当年的ChuY可是很多人眼里的CS第一狙击。
这个问题其实从战队买入ChuY起就一直存在，从前在国内打比赛，楚亚承诺自己可以有比狙击位更好的发挥，路沨便不作多想，但显然，国际赛场带来的影响并不相同。
路沨当然明白这是团队游戏，但当他三杀后回头、看到展飞扬正在救起楚亚时，他多半也会想起多年前，ChuY狙穿全场的瞬间。
所以当教练组和选手们汇合，崔雪致有别于其他人的兴奋，拍了拍楚亚肩膀试探道：“楚亚，你觉不觉得……”
不等他说完，楚亚回答他：“觉得。”
崔雪致轻笑，说：“也就这种时候我能想起来，小沨只是个20出头的小朋友。”
“20出头还是小朋友？”楚亚一边质疑，一边却说，“……算了，反正在我眼里他一直是小朋友。”
“唷。”崔雪致一脸意外，随后警告道，“这话跟我说说还行，你可别在他面前说啊，小心自己身体吃不消。”
楚亚咂舌，语气跟真的一样：“谁吃不消？他吃不消还差不多。”
崔雪致敷衍地“嗯嗯嗯”了几句，搞得楚亚整个复盘过程都故意单手把路沨揽在臂弯里，但路沨除了认真听教练组的分析，似乎分不出神来管其他的事。
今天的复盘时间很短，没一会儿领队就带着选手们吃饭去了，宁锡元一边收拾笔记，一边对崔雪致说：“我原本还以为这次少说得有个九九八十一难，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崔雪致默默听着，明白宁锡元的意思。
VPL一早就有扩充线下主场城市的准备，如果这次出征的三支队伍输得太难看，联盟想和城市谈合作，恐怕会有不小的难度。
更何况，这里面还包括好几个VPL第一赛季开始前就想谈，却没谈下来的一线城市主场。
比如成都，比如武汉，这都是VPL线下版图里非常重要的攻略点，也是整个行业的野心。
所以出国前，三支战队的管理层和主教练都收到过联盟的千叮万嘱——崔雪致还记得那天从联盟会客厅出来，自己和另外两支战队的主教练几乎脸色一致，这把刀悬在他们头上，是选手们无从得知的另一种压力。
此时训练区已经没什么人，崔雪致想想短短几天的比赛，忽然觉得自己退役这两年，锐气多少被消磨了一层——他回答宁锡元：“我做最坏的打算的时候，别说九九八十一难了，多少是做好了辞职谢罪的准备。”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身为主教练，我竟然没有完全信任我的选手，很不应该。”
宁锡元看他居然愁眉苦脸的，不禁玩笑：“你TM在这跟我念什么疼痛文学呢？要不你就干脆辞职好了，我也好上位。”
崔雪致回过神，摁住了他肩膀：“这是你跟前辈说话的态度吗？”
两人现在身着休闲款的西装，早不是在役时穿着队服的模样，但他们还是跟年少时一样打闹了一会儿，好半天宁锡元才正经下来，把笔记还给崔雪致：“我真的没想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剧本会被我们碰上。”
毕竟整个赛季打下来，战队可谓多灾多难，所以此刻，恐怕是两人第一次如此放松。
“没什么想不到的。”崔雪致却轻扬嘴角，说，“电竞这一行的年少成名剧本儿，本来就得是杀穿对手，毫不留情。曲折夺冠的反而没几个，不是吗？”
宁锡元看着他笑了：“所以崔教练这是预定冠军了？”
崔雪致推他去餐厅，回答：“我没有预定冠军，只是想起我还在打比赛那些年，总有些选手的id会给人强烈的安心感——好像只要有这个id在，就绝不会输。”
“现在，他们的id同样给我这种感觉，对很多观众来说，恐怕也一样。”
没有人比他俩更清楚选手的状态，宁锡元未作反驳，直到快到餐厅门口了，他才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劲，不由问：“等一下兄弟……我冒昧问一句，你说的那种选手，不会包括在役时的你自己？”
“？”崔雪致则发自真心地疑惑，“不然呢？你是忘了中国枪王摧雪连冠过三次世界总决赛了？”
宁锡元一脸绝望地吐槽“叫自己中国枪王你羞不羞耻”，直到进了餐厅，两人才收敛起来，继续成熟稳重地和领队沟通明天的行程。
几个选手坐在他们隔壁桌，除了路沨，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比赛。
金属餐具和瓷盘碰撞出轻巧好听的声音，叶羽琛逐渐发现路沨今天有点反常，问道：“怎么了兄弟？这是担心回国要请客吃饭没钱？需不需要哥哥借你黑卡？”
路沨总算嫌弃得说了句话：“咱什么时候有的黑卡？”
展飞扬抢答：“肯定是上次他给狗越□□狗越送他的，一张黑卡多少得七天七夜。”
他俩和路沨玩笑着，楚亚却并未说话，只是埋头进着食。
晚餐结束后，选手们跟着领队回训练区找手感，崔雪致也单独和楚亚聊了两句——等大家各自回到房间洗漱时，夜色还轻，也算有更多时间可以在赛后休息。
楚亚找了首舒缓的音乐，照常躲在被子下等路沨进来，对方吹完头发走过来，低头拿正温暖松软的发丝蹭蹭他，说：“要不早点睡。”
楚亚却回答：“我还以为路队有别的话想和我说呢。”
路沨愣了愣，温柔的笑容一如往常：“说什么？说楚神天天躺我身边，我快忍不住变异不做人了？”
“……为什么不开心？”楚亚却没接路沨岔开的话题，反而坐到路沨旁边，轻轻缓了一口气，说，“因为你杀完了人返回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小飞扬在救我？或者说，突然反应过来你能三杀的前提是，我必须先给你提供输出环境？”
楚亚就知道路沨会回避自己的目光，所以他偏过头，认真往路沨眼前凑了凑：“这个问题我不是早就和路队说过了吗？我在什么位置都不会影响我的发挥，真正能看明白比赛的人也绝不会认为我变弱了——这是个团队游戏，我们各有各的职责，打赢比赛才是唯一的目的。”
“……我知道。”路沨的喉结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回答，“身为队长，我同样只想赢。”
楚亚仰起头，没几秒就被路沨拉进臂弯——对方说：“并且我相信你，在任何位置都是最强的。”
“嗯，那当然。”楚亚点完头，又听见对方继续嘀咕：“今天……我估计比赛打完，多半都是吹我那几枪的……”
“路队这是夸自己呢？”楚亚一下忍不住想笑，“多半？我看是全部——这都不吹，键盘留着收废品？”
楚亚看着路沨认真在烦心的样子，不禁心里吐槽“谁说不是小朋友了”，而且，路沨看起来是认真的——他听完楚亚的话后，便不服气似的随口列举了好几场ChuY打过的久远比赛，以此证明ChuY分毫不让。
——不说记忆力超凡，起码也是看过那些比赛好多遍了。
接着路沨说：“你在之前的CS战队……一直都是狙击手。”
楚亚不知道自己是听傻了，还是在装傻：“真的吗？我都忘了~”
这让路沨吸口气，握了一下他手腕，说：“忘了？当时你是很多人公认的中国第一狙击。”
楚亚差点笑出声，但看在路沨如此较真的份上，他忍住了：“中国第一狙击……好久远的称号啊。”
他突然有点怀念，不过更多的是感慨：“这个名号，恐怕早几年就换人了。”
路沨不答，楚亚便反手握住他：“怎么，路队对这个称号有兴趣？”
不等路沨回答，他便拿额头抵在路沨胸膛，故意说：“我入队的时候路队就该去和教练组谈，问问我想不想回到狙击位——哪能不问清楚我的意见就让我直接顶替south的位置的？最好下赛季我就和路队换个位置打~”
说着楚亚忍不住摇头：“否则路队叫什么忠犬小狼狗~”
这下，对方果然虚虚捏住了他后颈：“换位置，可以，但我什么时候成楚神的小狼狗了？？”
楚亚抬头死皮赖脸地蹭路沨脖子，说：“怎么不是了？也就一天比赛我多死了两次路队就这样，我看尾巴都要垂到地上了——”
然而他没说完便被路沨摁进了被窝，对方咬牙切齿，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楚神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楚亚的笑声彻底放肆，差点呛到自己：“还行，比起当年和我私信聊天说才不想看我比赛的时候，多少成熟点——”
“所以，路队那时候天天嚷嚷对我的比赛没兴趣，结果什么久远的场次都记得啊……”
路沨脖颈微红，脸上却依然神色不改：“记忆力好，我就是看了几个集锦而已。”
“我看路队是斥巨资购买100个硬盘收藏了ChuY蓝光4K超清比赛合集。”楚亚想起什么来，“上次翻你手机相册玩儿，我还看到里面有我们当时私信聊天的截图。”
“你……”路沨终于暴露了半分急切，“翻我相册？”
楚亚回过神，也稍微有点慌：“是、是路队自己说，手机可以随便玩，我顺手就……”
路沨赶紧伸手揉揉楚亚表示没问题，楚亚看他没介意，胆子也大了起来，说：“还以为路队会趁我神志不清留下两张摄影作品呢，结果没找到。”
路沨一下凑得很近，像是威胁：“下、次、一、定。”
楚亚并不害怕：“行啊，记得挑我左脸的角度，我左脸更好看——”
马上，一个粗暴的拥抱打断了楚亚的话，灯光啪一声暗下来，楚亚在路沨怀里笑了起码五分钟，才说：“心情好点了？”
他知道，路沨其实明白道理，也接受道理——他们彼此信任，不可能为了一届比赛里谁表现机会多这种事打乱大局，只不过那些小小的情绪浮动总归是常情，有时候藏不住压不下，暴露在他面前也好。
就像此刻，路沨回答他：“谁让楚神老因为被迫冲防线死的，不然我才懒得不开心。”
“成我的锅了？”楚亚反而兴致勃勃，“那——路队要不要亲我一下，就当补偿我了？”
“……不亲。”路沨用力摁住他积极凑上来的脑袋，说，“楚神每次这么主动的时候，都是因为心里觉得我像个要你哄的小孩儿。”
“不错，有较强的自我评价能力。”楚亚一边整理乱掉的头发，一边趁路沨不注意，还是在他唇上蹭了一下，得逞地说，“好了，小朋友，准备听歌睡觉，明天上午教练还有事要交代。”
路沨这才想起，刚才在训练区教练找楚亚单独谈过话：“……雪哥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楚亚靠在他胸膛，不紧不慢道来，“教练只是认为，VAN-4本来就是个打法多变的游戏，明天，一些欧美赛区的战队恐怕就要铤而走险，用他们的新战术了。”
“新战术？”路沨疑惑，“……雪哥从哪里知道的？”
“当然是最近总结对手的排位和训练赛用枪频率时偶然发现的。”楚亚说，“难道还能干出买情报的事儿？”
看路沨点头，楚亚才抓住他睡衣领子再度拉近两人的距离，对他扬起了笑容：“打算在林原地图上安排两个狙击，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新战术。”
路沨怔了一下，直到楚亚带着玩笑的话音落下：“简称‘他们可能忘了ChuY也是狙击所以打算自撞枪口和我们比谁的枪更硬更持久’战术。”
作者有话要说： 艹，反应过来怎么又半夜了_(:з)∠)_感谢在2020-09-01 00:37:20~2020-09-05 02:0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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