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陪我◎

  一连几日的好梦安眠, 当太阳刚刚日上三竿时,池屿便睁开了双眼,再也不似以前的阴间时差, 往往都是吃完了早饭才倒头就睡。

  没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 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却早已没了人影, 看着自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样子, 唯独腰部的酸软和身后隐约传来的不适感提醒着他。

  这次依旧不是做梦。

  多日的撩拨与逗弄,终于是又一次将人吃到了嘴里, 池屿嘴角带笑, 心情却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美好。

  愉悦吗, 是愉悦的。

  但是……

  有些不对。

  池屿想。

  江准太温柔了, 动作轻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明明能感觉到他喷薄而出的欲望,却仿佛始终差了一点什么。

  一直到最后,自己的双眼仍被蒙在江准的掌心之下,他看不到江准的样子, 也看不透那时的江准,到底在想什么。

  记忆中泛红的痕迹与大片的青紫, 也没有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

  只是在完成任务吗。

  完成一个作为‘地下情人’的身份,应该完成的课题作业吗。

  池屿抿了抿唇,兀自轻笑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起身,洗漱,临出门前,还看了一眼桌面上放着的厚厚的转让协议和一份奥运会的竞赛章程。

  刚刚拉开房门, 却与正欲进门的江准打了个照面。

  江准手里端着粥, 旁边还有两小盘清淡的小菜。

  池屿愣了一下, “亲手做的?”

  “嗯。”

  退回到房间, 江准将食物摆好在桌面,又细心的将软枕垫在了池屿的位置上。

  池屿笑着摇了摇头,“你一大清早的爬起来,就是为了喂兔子呀。”

  江准看向池屿面前那两盘绿油油的青菜,轻声开口:“你现在,需要清淡一点的。”

  “为什么?”池屿挪了挪凳子,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小口喝粥。

  江准沉默两秒,“对、伤口,好。”

  池屿一口粥没咽下去,差点儿笑出声来,“哥哥现在怎么懂得这么多?”

  江准:。

  “那软垫呢?”

  江准:……

  池屿歪了歪头,看着江准避开自己的视线,“哥哥你……”

  江准的耳朵尖又有要红的趋势。

  池屿看了两秒,莫名有些想笑,“你知道吗哥哥……”

  “如果按照你昨天的方式……我是不需要忌口、也不会觉得疼的。”

  话说的直白,江准的耳朵彻底红了。

  池屿将软垫抽出来,砸在江准怀里,又笑着感慨:“你这两年……都自学了点儿什么东西呀。”

  江准沉默地将软枕放在身前,看着池屿低着头,小口吃着并不合他口味的青菜,又将那碗粥喝了个干净,指尖微动。

  “是不是,不喜欢。”

  池屿摇头,“哥哥亲手做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江准的手指捏上了软枕的一角,仿佛还有什么想问,却始终没有办法问出口。

  池屿笑着打量了他一眼,的,“哥哥‘做的’,我也可以喜欢。”

  见池屿回答,江准默默地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只不过……”池屿探去身子,意有所指道:“如果哥哥也喜欢的话,我就更喜欢了。”

  江准抬了抬手,犹豫片刻,搭在了池屿的腰间,覆上一片温热。

  “……疼吗。”

  “不疼,只是有点酸。”

  江准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我是问……上一次。”

  池屿愣了一下。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从江准口中,听到他询问自己,关于两年前的那件事。

  一直以来……

  他对此一向都是闭口不提的。

  “没什么经验嘛,能理解,”池屿低头笑着,没有正面回答江准的问题,复而反问道:“那哥哥感觉怎么样?”

  江准垂着眼,没有办法回答池屿的问题。

  他无法说谎,他可以欺骗自己,却不想对池屿说任何一句假话。

  但是他,也实在是无法开口承认。

  只不过,直白如池屿,直接挑明了江准那点不敢言说的心思。

  “沉默就是默认咯。”

  感受到自己腰间的手力度蓦地加重,池屿又笑,“下次交作业的时候,起码按照上次的标准来吧。”

  “若不是加上平时成绩,可是差一点连及格分都达不到呢……”

  江准:……

  不及格。

  看着江准微表情的变化,池屿笑着扬眉,满脸写着‘你准备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江准手中的力度又重了一些,蓦地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眉心微蹙。

  池屿看着那张突然放大的脸,更来了兴致,指尖点着江准的下颚,语气更加张扬,“上学时永远年级第一、打职业冠军又拿到手软……哥哥这么优秀……什么时候考过擦线及格的成绩?”

  乱说话的嘴终于被堵上了。

  这次终于不再是用手。

  气息微乱,没多久便被放开,池屿垂着眼,又笑着来了一句:

  “嗯,勉强八十分吧……唔!”

  人被抵在墙边,腰上的手变成环绕的姿势,整个人几乎被揽了起来。

  乱说话的嘴终于被彻底堵上了。

  气息乱的厉害,破碎的喘息声控制不住地从唇边溢出,直到几近缺氧。

  池屿抿了一下破了皮的唇,带着缺氧后的轻喘,笑着夸了一句:“九十九分吧。”

  江准:。

  “万一拿了满分你就再也不肯努力了怎么办。”

  江准:……

  “哥哥还要再接再厉哦~”

  池屿看着江准红透了的耳根,和脖颈处绷紧的经脉,笑着从人的控制圈内逃了出来。

  像一只餍足的猫。

  江准想。

  “陶乐的探查手术怎么样了?”

  江准稳了稳呼吸,沉声开口:“还没出结果。”

  “一会儿要去医院吗?”

  “陶乐说,不让我们去。”

  “……好吧,”池屿点了点头,“那要是出结果了你记得告诉我一声。”

  “嗯。”

  “哥哥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

  “那……我想申请去一下医院。”

  两家医院,两个不同的人。

  江准知道,池屿这次说的是他的母亲。

  “我陪你。”

  池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沉默了许久,轻声问了句,“你说……如果直接强行送进去的话……会怎么样?”

  “或许、你可以咨询一下相关的专业人员。”

  池屿顿了两秒,抬头,“哥哥身边有这方面的专家吗?”

  江准指尖一动。

  池屿笑:“可以让我见一面吗?”

  “好。”

  两小时后,沪市精神医疗康复中心精神科,诊室门口挂着的名牌显示:主任医师卢瑞云。

  推门,在见到卢医生的一瞬间,池屿脚步顿了一下。

  江准侧头看他。

  “卢医生?您好,”池屿没有再看向江准,而是笑着和卢医生打了个招呼:“我们见过。”

  是半个月前的那个周一,在医院的走廊里遇到过的,那个从池屿父亲病房中离开的女人。

  果然。

  池屿心下了然。

  他什么都知道。

  卢医生倒是对池屿的直接并没有感到惊讶,也露出一张和煦的笑颜,“池屿是吗?来,先坐。”

  江准帮池屿将椅子拉开,沉默地站在人身后。

  “咨询开始前,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我们需要进行完全的清场。”

  江准“嗯”了一声,临走前,在池屿手中留下一颗糖。

  池屿捏着包裹着糖果的塑料纸,在指尖发出很轻的‘滋啦’声,却没抬头,也没有对江准做出任何回应。

  江准脚步顿了顿,只得依旧沉默着,转身离开了诊室。

  卢医生说话语速不快,反而给人一种不紧不慢地从容感:“为了达到更好地咨询效果,在咨询开始前,你可以先行表述一下自己的问题,或者对我进行提问,就当做普通聊天一样,放轻松,不用紧张。”

  池屿捏着那颗糖,垂着眼轻笑:“什么都可以问吗?”

  卢医生:“当然。”

  “您是什么时候,见过方灵的。”

  “半个多月前。”

  池屿指尖紧了紧,时间对的上。

  也就是说在江准联系上自己之后,卢瑞云便接触过方灵了。

  “非直系亲属、没有患者家属的委托、您可以越过这些而去接受一个外人的申请,去直接接触病人吗?”

  池屿这话,反而是更像是在质问了。

  卢医生语气依旧平缓:“我和方灵女士之间,并不属于医患关系。”

  “您作为一名精神科专家、心理医生、去主动接近一名疑似精神病患者……而且是在患者及其患者家属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再将推断出来的结论,讲述给另一位毫不相关的人听,”池屿平静道:“您这样做,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

  卢医生面含微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没有做过任何违反我职业道德和职业操守的事情,无论是在职期间,还是私人时间,这样你会相信吗?”

  池屿没答。

  卢医生又笑道:“其次,我并不是受江先生的委托,才接触方灵女士的。”

  池屿闻言,抬头看向卢医生。

  卢医生平静道:“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宋席宁。”

  池屿攥着糖果的手瞬间攥紧,紧的连指关节都泛白。

  卢医生继续道:“我曾是他的主治医生。”

  池屿蓦地抬头,呼吸一窒。

  -

  一场谈话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

  江准一直等在门前,直到池屿从诊室中出来,几步迎了上去。

  池屿手中的那颗糖果,偏硬质感的塑料纸已经被捏的软塌塌的,似是在手中别反复揉搓过很久。

  江准将人的手攥在手心,低头观察着池屿的神色。

  “走吧哥哥,我们去办一下手续,”池屿回握过去,挑起嘴角笑了笑,“等会儿……我想先去见她一面。”

  “嗯。”

  卢瑞云说,由于精神病人对自身的精神症状没有认识能力,并不认为自己有疾病,在医学上称之为“无自知力”。

  因此一般来说,对于拒绝治疗的患者,最好的方式还是先采取适当的方式劝说患者,避免引起患者极大的抵触情绪,还可以使用诱导的方式带患者到医院进行检查,再劝说其住院治疗。

  如果强制住院患者会出现强烈的抵触情绪,这样可能会导致患者以及患者家属受到伤害的情况。

  但是面对方灵此时的状态,劝说和诱导的方式,可能很难行得通。

  池屿思索良久,终于决定。

  还是试一次。

  再去面对一次,尽管知道可能要面对什么。

  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再尝试一次……万一呢。

  况且他实在无法果断决定,在方灵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派人将她扭送到精神病院里。

  那种恐慌与无助……池屿不太想回忆起来。

  同时也担心经此刺激,不知道会再将方灵的病情加重到何种地步。

  毕竟,已经拖了这么久了。

  也不差再听她骂一次。

  对于方灵来说,提前知晓后被带走,总比莫名被一群陌生人直接带走,更好接受一些吧。

  还能有个人骂、有个人怨恨,不是吗。

  江准陪着人办好了相关手续,医护人员携带好装备上了医院的救护车,随时准备好了一切,一旦强制入院可能要面对的突发情况。

  池屿坐在副驾上,手里的糖被捏的已经有点变形。

  江准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轻声问道:“我可以,陪你吗。”

  池屿顿了一下,没接话,轻轻撕开糖果的包装纸,将那颗被手心的热度捂的有点融化的糖,放在了自己口中。

  好甜啊。

  池屿想。

  头向后仰了仰,枕在头枕上,表情放空似的垂着眉眼。

  良久,一直到那颗糖的甜度已经渐渐减退,糖果完全化开,直至消失。

  “好啊,”

  池屿轻声开口:“哥哥陪我。”

  江准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嗯。”

  口中最后的香甜也消失殆尽,池屿闭上了眼,没再开口。

  只是……

  哥哥又可以,陪我多久呢。

  池屿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7 20:24:20~2023-06-18 21:3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酵母菌啦啦啦、知许解夏、新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