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情人吧◎

  池屿话一说出口, 瞬间就开始后悔起来,仅剩的理智绷紧了他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

  手边的酒瓶被他紧紧攥着,易拉罐的瓶身被捏扁, 没喝完的酒水从瓶口处溢了出来, 顺着消瘦的腕骨淅淅沥沥的往下滴。

  他闭了闭眼, 已经做好被呵斥、被推开、被无情拒绝的准备。

  哪想到透过一片嗡鸣的耳鸣声, 江准沉静的嗓音,仿佛跨过山海而来。

  “好。”

  江准说:“好。”

  池屿怔愣片刻, 耳膜的蜂鸣声更大, 轰隆作响。

  他猛地甩开手里的酒, 拽着江准的衬衣领口就凑上前去, 紧贴着江准唇边。

  呼吸交融之际, 池屿连眼眶都开始泛红。

  池屿问:“你到底,听清楚我说的是哪个‘做’了吗?”

  江准的嘴唇动了动,他好像说了什么,池屿听不清。

  距离太近, 视线无法聚焦,简单的几个音节, 仅凭嘴型连唇语也分辨不出来。

  带着酒香气的唇贴合着下颌骨的线条向脖颈处延伸,一路落到咽喉,又顺势向下,贴紧在锁骨处的凹深部位。

  手指粗/暴地将衬衣领口扯开,温润的舌/尖席卷着利齿,与突出来的骨节相撞。

  已经分不清是酒意还是情意, 让人彻底失了神智。

  眼前覆着一只大手, 将世间所有尽数封闭在那片狭小的黑暗里, 头向后仰着, 后脑着在人肩膀之上,脆弱的脖颈线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突出的喉/结还在止不住的上下颤抖。

  双手相叠,白皙的腕骨之上,那颗小痣与江准的手臂贴的紧密,被覆盖在那结实的臂膀之下。

  明明是自己先提的要求,明明在做着世间最缱/绻的事情,明明某种物质已经冲破了牢笼,沾染在另一人的手上挂起一片黏腻。

  可是池屿还是觉得,在此时,是他这一生中,最空寂、无望的一刻。

  他的怀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握不住。

  江准的手心传来一片潮湿的温热。

  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入目是一片的白。

  那张终日灵动的脸被自己的手掌挡了大半,只剩下挺翘的鼻尖,和微张着的、湿润晶莹的唇。

  脆弱的脖颈离自己的掌心不过半寸,只要伸手,就能一手掌握住人命运的咽喉。

  衣领被蹭的大敞,锁骨处还挂着银色的链坠,只要附身,便可以弄红那不见天光的白皙。

  沾了潮气的衣物携裹劲瘦的腰,仿佛贴合便可轻松掌控。

  更何况……

  人已经瘫/倒在自己怀里,软的不成样子,轻喘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耳畔,一片热泪,乖顺的沿着垂软的发丝,淌了满面。

  脆弱不堪,若是再……

  那便真成了破碎一片。

  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江准脖颈处的筋脉都绷得直了起来。

  眼底猩红一片,额前沁出了细密的汗。

  “哥哥……”

  恍惚之间,江准呼吸一窒,只恨不得自己也灌下几两烧酒,将他一直以来所强撑着的束缚彻底抛在一边,什么也不管。

  池屿回过神来,推开了遮在自己眼前的手,无力的垂着头,任由眼泪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直到自己的额角落下一个吻。

  他被人圈在怀里,被人帮扶之后,还多得到了一个充满了安慰意义的吻。

  江准的吻很轻,落在潮湿的发丝之间,停留片刻,最终只留下了一片带着呼吸的温热。

  池屿醉了,醉的彻底。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收拾干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人抱到了床上,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摘下江准手指上的戒指,奋力地扔了出去之后,江准在他耳畔说的那句话。

  等再度醒来,房间内充斥着粥的香味,他看着自己眼前那熟悉的天花板,出神片刻。

  我怎么……睡在自己家的床上?

  断断续续的记忆涌了上来,像蒙太奇的画面,尽数灌进自己仍不清醒的大脑中。

  我昨天……都干了点什么?!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角,朝着自己的身上看了一眼。

  嗯,睡衣睡裤,穿的整整齐齐。

  嘶……?

  再度掀开衣服,也不知道该检查什么,胡乱地在身上找着。

  嗯,好像什么也没有,哪里都不疼。

  就是腰上这一块儿泛着青黄色的紫是怎么回事?

  池屿对着自己腰窝戳了戳。

  不疼。

  ?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几天前在门把手上撞得。

  更不应该了啊……

  他又不是没有和江准做过……上一次自己起床的时候……可绝对没有像这样……这么……

  池屿绞尽脑汁,憋了半天,终于给自己想出来了一个形容词——

  完好无损……?

  啊呸!什么玩意儿!

  他随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将本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揉的更乱了些。

  他甚至开始怀疑停留在他脑海里那些不甚清明的画面,又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了。

  如果不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穿内裤的话。

  池屿扯了扯自己的裤腰,直接懵了。

  门外发出一阵叮叮咚咚地响声,像是从厨房传出来的、碗碟碰撞的声音。

  江准还在。

  江准又在给他洗手作汤羹。

  池屿‘唰’地一下又把自己蒙回进被子里。

  啧,我还是扒拉扒拉蛋睡吧!

  池屿在心里暗骂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如果不是宿醉过后的头疼和胃痛疯狂叫嚣着的话,池屿只觉得自己能在床上一直躺下去,躺个三天三夜,直到把江准‘躺’走。

  但是无果——

  他看了一眼神色不佳的江准,又瞅了瞅自己面前的粥,脑子卡了半天的壳。

  手中的勺子对着碗里的粥搅动了两下,传出瓷制品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

  那碗粥香气逼人,蒸腾的热气直往人面门上扑。

  池屿偷偷扫了江准两眼,见江准只沉默地坐在自己对面,看不出来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反正绝对不怎么好。

  池屿如是想。

  客厅被江准收拾的干净,昨天醉酒放纵的痕迹已全然不在,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窗户大开着,房间内的烟酒气味也被冷冽的空气所换,就连烟灰缸内仅剩的两个烟蒂也被倒的干净,擦拭的连水痕都没有。

  更别提被自己随手乱扔在地上的空酒瓶了。

  池屿偏了偏头,视线往沙发上看了过去。

  嗯,如果沙发上没有自己撒上的半瓶酒的印记。

  倒像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了。

  真的……不该喝那么多的。

  池屿暗自想。

  fourloko不愧是fourloko。

  又名失/身酒的fourloko。

  啧。

  也不知道昨天那顿荒唐算不算的上是‘失/身’。

  上一次两个人的醉酒最终导致了一夜疯狂过后,江准对他一退再退,而后避无可避。

  那这次呢?

  真正经啊。

  连疯狂都没有了……

  池屿垂了垂眼睫,攥着勺子的指尖微微发力,食指上泛起了点白。

  已经……在很努力的在避免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阴差阳错的沿着他母亲曾走过的那条路,一路向前狂奔,怎么收也收不住。

  那会是个什么结局池屿再清楚不过了。

  一个以为自己可以负责的父亲最终被责任感彻底压垮,一个认定为了得到就要不择手段的母亲最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两个人年少时的一个错误,继而造成了一个错误生命的延续。

  爱恨纠葛,彼此痛苦,挣扎不出,放任陨落。

  强扭的瓜可能不甜,但是解渴?

  池屿简直想笑。

  解了一时之渴,那么然后呢?

  更何况是江准那种人。

  他想负责、他要负责,他又能负责多久?

  他的道德感和责任感最终会被时间和热情消磨殆尽,然后变成自己最不齿的那种人。

  就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极度不堪。

  这个剧本太熟悉了。

  池屿想。

  没有人会比他更熟。

  但是他做不到。

  他看清了自己心底那些不可明说的阴暗之地。

  他知道江准是对他好的,知道江准心底里背负着责任感的挣扎和拉扯,他甚至知道,他可以踩着江准的底线肆无忌惮的索取,只要他撒撒娇卖卖惨,江准就会尽他最大的可能,满足自己所有的要求。

  因为江准对自己有愧。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因为他知道,所以在他理智占了上风的时刻才会迫不及待的把人推开,才会下定决心躲出江准的视线,然后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江准没那么好,江准对自己一点都不好,不要再喜欢他了。

  骗了两年,仿佛真的把自己骗到了。

  如果江准没有再次出现的话。

  理智不可能是一直占上风的。

  池屿苦涩的想。

  他一边想从江准的身边离开,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想再多见两眼,掩耳盗铃般看着江准靠近、看着江准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装作不情不愿地样子、半推半就的重新签回了战队。

  他也是想过放江准一条‘生路’的。

  他是想看到江准再不占惹尘埃、始终如高岭之花一般站在神坛之上,受万人敬仰、成为人间理想。

  而不是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阴暗妄想。

  但是他做不到。

  仿佛冥冥注定一般,他固执的认为是血液里流淌着的基因就决定了他在面对江准时,那种无法自控、疯狂升起的偏执。

  早已把江准的那句‘食不言’抛在脑后,趁着粥还没凉,烫的无法入口,池屿丢下手里的勺子,对着江准眨了眨眼。

  江准抬眸看他。

  “我还是想友情提醒你一下,”池屿挑了挑嘴角,眼底却没有带上笑意,沉闷的心跳声又砸在自己的耳膜之上,

  “我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我不想再做选择题了,所以我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

  江准,你别过来了,你快走吧。

  我不会怨你。

  “不。”

  池屿嘴角的弧度僵在那里,对上江准平静的视线。

  我不要你的负责,我不要你的愧疚,我想要的你给不了啊江准,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走。

  池屿的耳鸣更重了些,重的耳膜发痛。

  “那你可小心点儿……”池屿歪了歪头,嘴角僵硬的弧度再度向上,明明是带着笑的,看起来却有些苦涩,“别后悔。”

  江准的眸子轻轻颤了一下,虽然看起来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不会。”

  不会再后悔了。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两年前真的放你走。

  池屿垂下眼帘,低着头,自嘲般的笑了一下。

  你看,强扭的瓜,可真的不仅仅是解渴。

  还令人上瘾。

  不然……一起下地狱吧……

  看着禁欲者沉沦、看着你深陷泥泞、挣扎不脱。

  看着你的人生准则被我一点一点亲手打碎、再拼凑不起来。

  自私且卑劣的,向你索求所有。

  直到最后,我们一起变成疯子。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池屿笑完,左手拖着下巴,又弯着眉眼看向江准,“你不是一直想管着我吗?我可以由得你管着,作为交换……”

  池屿另一只手搅动着手边的粥,笑意动人,“哥哥做我的地下情人怎么样?”

  江准眉心一跳,神情都变得僵硬了起来,那双一直平静如古井的眸子看着池屿,半天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地下、情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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