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裴宇宙。”叶兰舟略一沉吟, 说了实话，“他愿意把自己的滑雪杖借给我，条件是我要加他好友, 不能再拉黑他。”
顾西楼直直看着叶兰舟：“你答应了？”他的语气有些冷。
叶兰舟心中隐约有了不妙的预感, 但这预感像香炉顶上飘出的烟, 太缥缈虚幻了他没能抓住，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于是他点点头道：“是啊。”
不答应就要头顶大雪走一二十分钟，路又滑又是下坡，一点都不好走。再说顾西楼还在等他……两害相权取其轻，就算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理智思考后，叶兰舟还是会选择答应裴宇宙的条件。
顾西楼闻言神色更冷，但没再开口, 两人间气氛一时变得沉重凝滞起来。
直到餐桌上，顾西楼也默默用餐, 不发一言。叶兰舟几次主动与他搭话得到的都是简短的“哦”、“嗯”之类的应答。到这种程度，就算叶兰舟迟钝如大象, 也意识到顾西楼这是不高兴了。
沉重的气氛像压在胸口的重石，令人烦闷不快。
匆匆用完午饭后，叶兰舟终是忍受不了这气氛, 问了出来，“说一说，哪里让你不高兴了？我们约定好要对彼此诚实的。无论是什么, 你说吧，我听着。”
沉默的空气中，叶兰舟耐心等待着顾西楼组织好语言。但顾西楼一直不说话, 叶兰舟等得久了，忍不住瞟了眼手机的时间。
看到屏幕的时候，叶兰舟忽然想起答应裴宇宙的条件，纵使不情愿，但他向来说话算话，不屑于在这一点上欺瞒耍诈。所以叶兰舟打开社交软件，准备将被他拉黑的某人放出来。
顾西楼就在此时突然抢夺走了他的手机。
叶兰舟被他的动作惊住，一时都忘记说话和反应，愣了两秒才开口质问，“你干什么？把手机给我。”
顾西楼没听他的，而是反问：“删都删了，还加回来干嘛？”
“我答应过了啊……”叶兰舟反射性地回答，又伸手去够手机，“别闹了，把手机还我。”
明明顾西楼只比他高几公分而已，对方将手机举高后，叶兰舟踮脚居然也够不到。幸好他们说话的这块地方四下无人，没人看到自己的窘态。
顾西楼神色冷冷的，仍是坚持：“你答应我不加他，手机就还你。”
叶兰舟：“……”不是，你怎么这么幼稚……
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叶兰舟放弃抢回手机，叹气地看向顾西楼道：“只是一个社交平台好友，又没什么。在知道他是跟踪狂前我就不喜欢他这人，从没搭理过他。就算现在加回来好友，我也能屏蔽他的消息，当他像不存在一样。”
见顾西楼表情不变，叶兰舟继续说服：“真的。要是报警管用，能送他去坐牢，我早打110了。都知道他是跟踪狂了，就算加回好友，我也不可能理他啊！所以把手机还给我，嗯？”
“……报警没用的话，不是还有我吗？”顾西楼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缓缓展开个危险又极致艳丽的笑容，“我会让他再也不能在你身边蹦跶。”
叶兰舟听得眉头皱了起来：“我不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总之打住。”
顶着顾西楼慑人的冰冷视线，叶兰舟叹出一口气，握住他的一只手，放缓声音轻柔道：“裴宇宙只是一个跳梁小丑，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也没必要在意他。如果他做出更过分的事，会有法律制裁他，我不可能手软的。你不是知道的吗？我们就过我们的日子，好好享受生活，嗯？”
说着，叶兰舟脱下手套，再没有任何东西的阻碍下，再次攥紧顾西楼的手，两人肌肤相贴。这是第一次，叶兰舟的手比顾西楼的更凉。
掌心相贴，十指相扣的动作，令顾西楼神色略微松动。
叶兰舟继续顺毛：“你想要什么，不喜欢什么，还有哪里不高兴，都说出来。我会一一解答的。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而产生隔阂。”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顾西楼终于开口：“我不喜欢他盯着你看，不喜欢他总围绕在你身边，不想要你记得他的名字——我想将‘裴宇宙’这个名字从你生命中抹去。你们不要相遇，不要相识，人生没有任何接触就好了。”
顾西楼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揉弄着叶兰舟右手上柔软的肌肉，从圆润的指甲摸到他还有些红肿的指节。那双漆黑的夜空般的眼睛中，似乎正酝酿着风暴。
顾西楼：“他看你的眼神我很不满意，碰到你的地方我也很不满意，他还在呼吸——这点，我最不满意了。我想把那双眼睛挖出来，让他再不能看到你。想把他与你肌肤接触过的地方，都刮下来，剁成肉泥。想一把火把他烧成灰烬，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后悔招惹你。”
叶兰舟：“……”他是早知道顾西楼有点疯的，但没想到会这么疯。正如他知道顾西楼不会喜欢裴宇宙，但没想到会讨厌到这个程度。
说话间，顾西楼花瓣般红润的唇印在叶兰舟红肿的指节上，柔软又微凉的触感令叶兰舟因肿痛而敏感的肌肤一阵酥麻。
这阵酥麻与顾西楼朱唇轻启、吐露出的危险话语一同直击叶兰舟的心脏，令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鼓动起来。
四周都是皑皑白雪，天空中还在不断飘下玉蝶般的雪花，如梦如幻。精美绝伦的六瓣冰雪结晶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初见时给叶兰舟带来的震撼，一如现下眼前的顾西楼容貌带给他的冲击。
在这之前，叶兰舟从未想到自己也会有恋爱的一天，还是与顾西楼这样的人。两人走到今天，过程离奇又曲折。
但既然打算一起继续走下去，顾西楼这危险的思想叶兰舟就不能不管，必须给他套上笼头，限制起来才行。都以为要幸福过日子了，顾西楼越线进去了，那自己怎么办？
“我不想你做那些危险又越线的事。你想的那些，今天说出来后，就当做过了吧。”叶兰舟捧住顾西楼的脸，“在这个世界上，和我联系最深的人就是你，其他人在我心中连你的一根小手指也比不上，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句话说完，顾西楼的眼神和表情肉眼可见地变柔和了。
叶兰舟略松一口气，继续道：“只是人活在世上，在人情社会里，总会遇到合不来、不喜欢、又不得不打交道的人。像裴、嗯、那种人，总不可能遇到一个就摁死一个吧？法律可不是一纸空文。不做越线的事，总有其他办法对付这些人的，你冷静下来后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不说别人，叶兰舟自己上班时，也曾不止一次想搞死他那极品的老板和产品经理来着。与其他人发生口角时，也产生过暴力的想法。之所以这一切仅止于想象，要感谢父母将他教育成一个善良守法的人。
现实世界中，约束人们行为的有两道线：一道线是道德，一道线是法律。
道德取决于这个人成长的家庭，接受的各种教育，学习的知识，养成的三观等等，这条线有时候会模糊不清。法律则是条理分明，黑白清晰地写在那里，依靠存在就能震慑住大多数人，是很清楚的一条线。
绝大多数人，一生中可能会多次跨过道德线，但不会越过法律线。因为那条法律系在他们心中是深刻且明显的，很难假装看不到跨过去。
但对顾西楼来说不是这样，在他的世界里，两条线都是可以不费力气跨越的。
叶兰舟希望自己能成为第三道线，拴在顾西楼腰上，阻止他越线的第三道线。他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并希望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顾西楼包住叶兰舟的手，终是妥协道：“……你说得对。”
可算哄好了。叶兰舟露出笑容：“早知道你这么不高兴，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是不是我拒绝掉比较好？”
现在想想，也不过是冒雪走点路而已，就算受冻身上全湿了，附近也有温泉可以暖身，不算什么的。以前有年春运时恰逢大雪，他冒雪赶夜路去火车站，打不到车，路面积雪有到大腿处那么深——那次才是真受罪。
“……不用。”出乎叶兰舟预料的，顾西楼拒绝了他的提议，而是道，“无论什么时候，你的安全是第一位。对方提出的条件你尽管答应下来，我会解决的。”
“……不可以越线。”叶兰舟直视那双柔和下来的眼睛，嘱咐道，“我不会要求你一定要怎样，或者要求你变成什么样的人——只是希望你为了自己，为了我们的未来，不要冲动地做错事。”
犯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很多时候，代价会过于沉重，以至于令人无法接受。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更加小心谨慎，冷静理智，别犯错。
顾西楼点头应下：“我会的。”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冷静了。
叶兰舟也放松了，他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两人牵着手回了旅馆，一起泡了温泉，又吃了地方特色的雪锅：是在雪屋内吃热腾腾的火锅。据旅馆的服务员说，晚上还有烟花可以看。
叶兰舟和顾西楼虽是同桔子直播的其他主播一起来的，但两天一夜的行程结束后，因众人家的位置各不相同，所以回程路上并不是一起，而是按各自方便乘火车高铁或坐飞机，各回各家。
从C市到A市最快的赶路方式自然是坐飞机，叶兰舟提前订好了两人的晚班机票。最后呼吸一次C市冰冷却清新的空气后，两人登机，告别了这座被白雪覆盖的城市。
机舱内，顾西楼挽着叶兰舟的手。叶兰舟坐在靠窗的位置，从窗户朝下望，还能看到半空中不时闪烁爆开的烟花，和无数彩灯汇聚成的璀璨银河。
“下次再过来玩吧。”叶兰舟笑着提议，“不跟团，就我们两个。”
顾西楼微笑应和：“好。”
再回到J村，躺回卧室里熟悉的床上，叶兰舟才觉得脑神经和全身肌肉彻底放松了。
旅程中在机场和车站间的辗转，先前从未尝试过的床事和滑雪运动，积累的疲劳在叶兰舟放松后，如涨潮时的海水般一拥而上，将叶兰舟彻底淹没。
他躺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让顾西楼先去洗漱，自己要缓一会儿。
房内的室温有十多摄氏度，叶兰舟穿着衣服躺床上，不盖被子也不觉得冷。略作休息后，想到行李箱里还有换洗的衣服待收拾，床上的被套床单也要换，叶兰舟再也躺不下去。
到一楼浴室，先将换下来的床上用品塞进洗衣机后，叶兰舟打开行李箱，收拾起两人带去C市的衣物来。按照干洗和水洗的清洗类型分类时，衣物抖动间，几个黑色的东西陆续落地，发出“啪啪”轻响——是顾西楼穿过的衬衫夹和吊袜带。
叶兰舟定睛一看，无数被翻红浪的回忆上涌，令他瞬间涨红了脸。
说起来，那天被热血冲昏了头脑，满视野都是顾西楼靠近放大后、依旧没有丝毫瑕疵的脸……他都还没有仔细看过。
虽然一直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但叶兰舟还真没自己买过穿过，因为他之前工作的地方，并不要求员工穿西服。而且除非有癖好或特别讲究，一般也没人穿这个。
叶兰舟瞟一眼镜子，今天他虽然没穿西装裤，但穿了衬衫和中筒袜——要不要也穿下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叶：顺毛技能MAX，情话技能MAX
某糖：怎么感觉你在哄熊孩子？
熊孩子·顾：默默拔刀
还在卡文中，今天只能更这么多了QAQ
我去理一理大纲_(:з」∠)_
争取早日结束卡文，恢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