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陌上听寒>第64章 还是凉生玉枕时24

  齐可安得知沈齐二人大打出手,都傻眼了,当即从渝宁赶回去浙岭。见齐云汲都是皮肉伤,才勉强松了口气,逼着他好好休养两三天。虽说事出有因,但其中缘由她懒得问,毕竟两个岁数叠起来都上百的人,纠纠缠缠大半辈子,这回权当撒了一顿气。只是寻日给齐云汲上药时,不经意间提起自己要上京去。

  齐云汲顿顿,问:“谁随行?”

  “就一点小事。宋城还没回来,我自己去就是。”齐可安垂下眼,似在专心上药,随口道:“不如,阿爹随我一起?”

  “可以。”

  这一声应得爽快,齐可安停下手,眼睑一抬,那双杏眼眸光莹莹,软绵绵地唤一声:“阿爹。”

  “怎么了?”

  “那点小事本不需要我上京的。”她说,“可我还是会去,您可懂?”

  “我家可安最是善解人意。”齐云汲揉揉她的鬓发,丫头就抱住他的手,小鸟依人地靠过去将头枕在他肩膀上。

  “回浙岭的路上,我碰见沈叔叔了。”齐可安道,“是他将这差事交给我的。他呀,躲在马车里头不出来,我猜想是不是伤了脸,见不得人呢。”

  “净嘴贫。”齐云汲轻斥。

  齐可安可不认,起身去张罗东西。次日一早,父女驾着马车赴京而去。因顾忌齐云汲腿上旧伤,二人行程走得慢,待入了京,齐可安将他安置在余霜楼据点,道:“此处人事我都打点过了,您有事就吩咐掌柜的。料想阿爹会寻关家故人叙旧,您持这令牌过去就是,关樊中这些时日应该都在京里的。我事儿忙完就在这儿等您,您的事办好了,咱就回济安。”

  齐云汲说好。

  临走前,齐可安踟蹰许久,问:“阿爹,您可曾想过他是否愿意跟你回济安呀。”

  齐云汲答:“我自有主意。”

  故人(下)

  初到京城不久,齐云汲去了一趟关府。

  关樊中在小榭内等他,挂帘掀起,齐云汲才正经见到故人。当年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一别已过三十多年,如今相见不相识。

  关樊中却说:“齐兄还真没变。”

  齐云汲过去坐下,道:“这么多年,怎会一成不变。起码当年我尚且不谙阳谋阴谋,现下倒是可以算计你了。”

  “齐兄要算计我什么。”

  “关兄弟是关家的掌权人,如今与余霜楼亦有交易往来;我嘛、正值时运不济,要讨债自然要的多一些。”齐云汲坦诚相告:“我啊、要关沈两家,离我齐家远一点。”

  一旁小炉烧得正旺,壶中水沸,关樊中随手泡了茶,说:“早年我知你志不在此。自我掌权,济安便没安设关家盯梢;那些不安分的,也收拾妥当,当是不会再作打搅。至于沈家,那是沈正青的事。”

  “尔等生意在,他不得左右权衡?”

  关樊中笑了,与他斟茶:“可以一试,成不成,在他。”

  齐云汲盯着杯中热茶生起氤氲水烟,片刻思量后问:“关樊中,当年设局一事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关樊中摸着断指处,冰凉的指套昭示着因年少自负而付出的代价。

  “好、我信你。”齐云汲说:“齐听寒是我齐家血脉,他在关家过不好,你作何打算。”

  “你想如何。”

  “给他想要的。”

  关樊中摇头:“你与他相处时日还是太短了,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

  “不知道又如何,人生还长,他大可慢慢想。”齐云汲答:“天高地阔,不一定在你关家才能想出来。”

  “此话在理。”关樊中道:“我应承你——只要他想,只要我能,都给他。”

  “记住你的话。做不到、得把命还我。”一番话说完依旧滴水不沾,齐云汲起身就走,刚撩起帘子,他回头问:“你说你不知设局一事,那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

  “二十年前。”关樊中浅尝热茶,有点苦。“四年后,得知你在寻他。”

  “你知道我在寻他,却未曾想过将他还给我。权势在上,万般皆下等——我当年一腔赤诚,还不如喂了狗去。”齐云汲挥开帘子走了。

  待人走远了,关樊中饮下杯中茶。清茶沸热,一盏入喉,如五内俱焚。

  要什么

  回到余霜楼据点休整不过两日,有人给齐云汲传话,说在京里瞧见齐听寒。齐云汲顺着消息路子在外头逛了一遭,果真碰到人了。但见齐听寒站在冬日暖阳中发着愣,仿佛迷了路一般。齐云汲上前拉住他去下馆子,可惜两人口味截然相反,一碗是大红油,一碗是清汤水,终究混不到一块去。齐听寒句句明着暗着逼他走,略有提及过往,霎时脸都青了,几乎落荒而逃。

  夜里齐云汲思来想去,心中笃定众人是瞒着些事情的,只是齐听寒不愿说,沈正青、关樊中等人不会说,商清秋更是不敢说。若自己当真要刨根问底,法子多的是。可稍有不慎,恐怕会伤了那孩子,这么一想,无奈作罢。

  次日他又去了面馆附近,没等来人。倒是齐可安办好完事寻了过来,父女在店里吃了一顿。丫头两口一个包子,胃口挺是不错;吃饱喝足了,漫不经心问:“阿爹明日还过来不?”

  齐云汲说会来的。

  “那好。这包子我稀罕,到时候阿爹与我捎几个回来,这般就不算空手而归了。”

  齐云汲看着她半晌,夸一声:“好丫头。”

  齐可安本以为要吃几顿包子的,殊料齐云汲第三天清晨就等到人了。

  那时街上热闹极了,纷纷攘攘的,齐云汲远远便望见齐听寒,就朝他笑了笑。齐听寒看了他半刻,嘴唇勾了勾,好似也笑了。

  两人又点了两碗汤面,满满的大红油。不提大前日不欢而散之事,只寒暄些闲散事物。齐云汲端量着他,一月不见,人清瘦了许多,话依旧不多,无欲无求般。霍的记起关樊中那句话——毕竟相处太短,怎知他想要什么呢。于是停下筷,静静说:“过几日可安要回济安了,我随她一同回去。”顿顿,问:“你要一起么?”

  齐听寒看看他,轻摇头说:“不了。”

  语气很淡,但愁容很浓。齐云汲看在眼底,不好强人所难,意有说指地说:“那等下回。京里到济安的路很好走的。”

  齐听寒未听出其中含义,随口回话:“不就官道一条,能有多好走。”

  “只要有心、只要你想,大道无数都能随你。”齐云汲承诺。

  齐听寒怔怔,许久未能回神。最后笑出来,宛如哭着脸,道:“下回,下回罢。”低头把剩下的面吃完,又说近来有事要忙,不等齐云汲挽留,就此辞别了。

  自此后齐听寒便没了踪影。后来齐可安连吃了三四顿包子,实在是吃腻了,收拾好行装催着齐云汲回济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