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功之臣都封了官, 只有杨昭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官职,唯有一个伯爷封号,一个月也有点俸禄, 再就是京城外两个庄子,和几亩地。
这些在其余的官员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钱,但在温煜和杨昭这里,却已经是很不错的进项。
两人从没有想过高官厚禄, 他们要的只是平平安安的生活,人只要知道自己内在真的想要什么,便不会再有烦恼和焦虑不安。
但世人大多还是不理解的,即便面上都对承恩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但私底下也有不少人说他草莽出身, 没得出息。
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也都传到了耳目灵通的陛下耳朵里。
杜怀章见杨昭一副慵懒的样子就生气, “让你做将军你不干, 让你留在京城管理禁军做个统领你还是不干,你到底要做什么!?”
杨昭闲散的在御书房晃了一圈, 一脸的不耐烦, “就不能安生的过日子?臣打仗不就是为了夫郎孩子热炕头, 现在夫郎有了孩子现成的, 您就别安排我早起上朝啥的了, 臣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富贵闲人。”
杜怀章气的拿起一摞奏折朝他砸过去,“你就这么点抱负?!杨昭朕真真是看错你了。”
御书房里所有的宫人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恨不能直接找个缝隙钻进去。
御书房大门开着, 就连外面等着汇报公务的官员也都吓得跪了下去,一时更是想不明白这位承恩伯是怎么想的。
瞧瞧把陛下气成了什么样子。
杨昭垮着脸跪在地上捡奏折, “陛下莫生气,臣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跟着陛下为百姓为苍生而起义。”
等人将奏折都给他捡起放在案头,看着杨昭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杜怀章心头的火气消了一点。
他低骂一声,“没出息的东西,那你去兵部当个总教□□行了吧?每天点个卯就滚回家做你的富贵闲人去吧!。”
“臣,谢主隆恩!”杨昭满脸的喜色,跪地高呼谢恩,看得外面几个官员连连摇头不解。
杨昭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的退缩看似退一步,何尝不是往前走,若非如此只怕这次驻守边关的还有他,但退也不能一味的退。
他是功臣,有着从龙之功,可以说曾几何时在炎照军和百姓的心里,他的位置不次于杜怀章,若他一再拒绝陛下的恩典,只怕远处的人会以为杜怀章登基后要卸磨杀驴。
这也是杜怀章第一时间没有将他遣出去的原因,他杨昭上能助陛下安邦,下能为陛下搏一个明君贤臣的好名声。
他只要不大逆不道,这条命和一生的富贵荣华算是稳了。
他要做一个富贵闲人,何尝又不是杜怀章的心愿,只是现在朝中能用之人不多,杨昭算是个聪明人,可惜……这人却不合适继续用。
这也是杨昭从进了御书房开始,便行事慵懒不羁,说话声大没规矩的原因,御书房今日侍奉的人不少,殿外也站了不少等着召见的臣子。
他只需要配合杜怀章演好明君懒臣的戏码,借此宣扬出去杜怀章的仁义即可。
宫外……
一直带着孩子在前院玩耍的温煜,听到大门口有马车的动静传来,立马抬起头看过去,不多时就看到男人一身华服,身形高大腰背挺直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温煜顾不得福宝,顺着连廊一路小跑来到了男人的面前。
拒绝官职之事,是当初和大哥一起商议好的事情。
文官的都心斗角杨昭做不来,武官若没有实权显得陛下不够爱戴功臣,若兄弟两人都掌着兵权,只怕会招惹陛下的猜忌和忌惮。
左右杨昭也没有什么野心,倒不如在京城做个享福的闲人,陛下的恩宠不会断,又能打消忌惮,同时他们两口子只要留在京城,也算是牵制住了驻守边关的杨峰。
“去兵部领个闲职,以后咱们就安生在京城享福吧。”杨昭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夫郎。
听到这句话,温煜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爹抱!”小家伙一直没有人来认领,温煜便教给他改口。
现在小小的一个看着高大的父亲回来,开心的张开双臂等着抱,虽然不是亲生的,但看着他这一刻粘人亲昵的样子,杨昭的心还是被揉软了。
抱起小家伙就在脸蛋上亲了一口,“在家有没有听阿嬷和宋妈的话?”
福宝抓着风车点点头,“听话。”
“这么听话,那就该奖励我们福宝,那明日爹带你和阿嬷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
“好!!”孩子还小话不多但善于表达,两只软软的小手捧着杨昭的脸,在他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啵——”
这下反倒是让杨昭受宠若惊了,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抱着儿子一顿亲,父子两人闹作一团,整个伯爷府都是他们的嬉笑声。
温煜跟在两人的身后,看着他们笑弯了眼睛。
翌日天色大梁,承恩伯府的马车缓缓使出了城门,一路的百姓无有不认得这辆马车的,作为伯爷,杨昭没有让车夫赶车,反而穿着一身耀眼的锦袍,坐在车辕上给自家夫郎和儿子驾车。
马车里,温煜抱着福宝,撩开车帘和前面的男人说这话,小孩子开心的咿咿呀呀说着发音不清晰的字。
三人一路招摇过市,引得百姓纷纷抻着脖子去看,在京城生活了几十年,百姓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接地气的王公贵族,即便是京中一个不入流的官吏,都要摆出好大的架势。
战功赫赫的承恩伯,却像普通百姓似的,甚至还亲自给夫郎赶车,顿时在百姓中的名声又亲切又好了不少。
唯有前朝遗留下来的官员和世家们,对这位承恩伯嗤之以鼻,面上有多尊敬,心里就有多看不上。
杜怀章刚下朝,就收到了高亮递上来的消息,得知杨昭一家人的行为,他嗤笑一声。
“朕越发看不懂他了,真不知这里面有几分真,又有几分是做给朕看的,若是前者,朕对他是真的有些失望,若是后者……你们说朕又怎么能不防?杨昭看着有时粗鄙,却是个极为细腻聪明的人,若没有他,朕或许还坐不上这个位置。”
紧闭的书房门,房间里除了杜怀章也只有高长军和高亮二人,兄弟两人闻言面色都是一凛,想都没有想的立马跪了下去。
“陛下乃是天命所归,真龙天子,即便没有杨昭,皇位也必将是您的。”高长军额头触地的回道。
杜怀章嗤笑,“我是什么出身,如何坐在这个位置上,你们兄弟俩不是最清楚吗,咱们一起长大的,难道连你们也要拿这些话堵我吗?”
“臣不敢。”兄弟二人异口同声。
“都起来吧,着人继续留意着承恩伯的动静就是,他既然想要演给朕看,那他就最好演一辈子,他捡的那个孩子,身份调查清楚了吗?”
“回陛下,当时攻入京中,市井乱成一片,只报到官府丢失的孩子就有十余人,没有上报的不知多少,一时也难以调查清楚那孩子的身份。”
“继续查。”杜怀章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
“遵旨。”兄弟二人退出了书房。
另一边,杨昭看着马车停在了柳青坡,这还是入京前,他骑马过来打探情报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地方,大片的青草地,一条过膝的河流从中穿过,两旁稀稀散散长着几棵百年垂柳。
当时他就在想,等着天下太平的时候,他就骑马带着温煜过来玩,但没想到这一拖竟然过了好几个月。
在京城长大的孩子,对热闹已经麻木不觉得好玩,反而走近这样的山林,在他们眼里充满了趣味和新鲜感。
福宝一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望着那条小河期望又腼腆。
“阿嬷,我想去那边。”他指着小河的方向。
“你们先过去,别走太远,我把东西搬下来。”
杨昭从马车后面搬下一个大木箱子和一卷席,这都是为今日出游准备的东西和吃食。
河水边,温煜蹲下来伸手在水里探了探,晒了半个上午,河水也不算凉,清澈的水流中隐约能看到石缝里躲藏的小鱼,还有鹅卵石下躲着的蟹子。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槐柳村后山的瀑布,还有那里的傻鱼,他嘴角勾着怀念温柔的笑。
“阿嬷,鱼!”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看着蹲在身边的孩子,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嗯,这里还有螃蟹,咱们下去捉蟹吧。”在认识杨昭之前,温煜从没有在河流里玩过,更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捉鱼摸蟹,现在有一个孩子陪着自己,他像是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槐柳村安静惬意,而这里有他喜欢的人,包括眼前这个孩子,有了喜欢的人,好像在哪里生活都好。
杨昭铺好席子,摆出来吃食,拿着风筝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温煜带着孩子,站在水里摸鱼,两人都笑的开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
这样活泼调皮的温煜,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样子,一时看的有些入神。
还是小福宝看到了水中倒影,抬起头望过去,“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