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洋城离着这一城不算远, 如此又行进了三日,他们终于到达承安城外三十里的地方。
离着晚饭的时间还早,又不清楚接下来的路线, 温煜等人接到小兵的指令,停在原地等待大部队的到来。
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走来,这里刚好卡在承安城守卫的边界,再往前一些只怕会打草惊蛇。
因为徐闻天的支持, 安洋城几乎没有任何波动的投向,自然也不会有人给承安城知府和太守报信,此刻天色还亮,城门打开,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逼近。
“停下!安营!”杜怀章一声令下, 士兵们停下了脚步,十分有序的开始搭建营地。
骑马走了四五天, 作为一个文官的徐闻天有些吃不消, 听到这会儿要安营扎寨,立马下马头也不回的朝着杨昭和杜怀章走去。
“承安城目前还不知道炎照军的存在, 如果我们硬闯自然不在话下, 听微臣妻弟说承安城的守防不过三万人, 但若是这一仗打响了, 京城那边怕是提前知道, 一封八百里加急,我们不仅没有回头路还要进入加紧的速度,到底与我军无利。”
杨昭笑眯眯的看着徐闻天, 没说话, 但这近乎嘲讽的目光让徐闻天有些赧然的转头,别说杨昭, 就是他自己也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处境。
还好老天爷保佑,他有心去回回杨昭等人,不然只怕被杨昭带着十人瓮中捉鳖。
杜怀章自然不知道杨昭还有这么个安排,好奇的转头看向徐闻天。
“徐参军有何高见?”
“微臣惶恐,微臣只是有个想法,但还得与杨将军共商才好,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我们趁其不备带人混入城内,里应外合之下,拿下承安城的知府和太守,岂不省事。”
杜怀章点点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杨昭,“你如何看此事?”
杨昭摸着下巴笑了,“我们兵分三路,一路带队绕过承安城,去后门堵截,一路按照徐参军说的入城,如此可有两好。”
“哦?哪两好?”杜怀章和徐闻天都竖起耳朵听着。
杨昭望着不远处天地相合处,隐隐露出的那一道城墙的顶,眼睛微微眯起开始说着自己的想法和谋划。
“一则以两万人为一路,需要绕到城后,至少需要两日的时间。”
绕行不仅仅是顺着城绕过,而是需要划一个大圈,不能让城防看到,那么就要多行一些路程。
“两万?会不会有些少?”杜怀章周围疑惑道。
“绕到城后,一则防止他们给朝廷通风报信,二则也有镇压的威慑力。”
“二,这两日的时间,我们可以让第二路人马,化作镖队和外地商贩,百人为一组不同时间进城,穿成而过去到城后,此经期间在城里采买粮草和药品,装作外商路过的样子。
因为不逗留即便人数多,也不会让他们过于警惕,如此只需一日的时间,就会有人先一步到达城后提前布置,粮草药品布匹也都可以安排上。
我带其余人扮作百姓京城,住在城内,方便采购买卖,时间一到便可以捉太守和知府,里应外合重重包围。”
“妙哉!杨昭别看你这粗犷了些,心思倒是极为缜密,即便城内失手没有捉住太守和知府,那么城内粮草短时间补给不足,他们也只能做困兽之斗。”
与此同时,承安城里,太守裴步铎守着凉透的午饭唉声叹气,脚边放着一个盛着灰烬的铜盆。
裴夫人午睡一觉醒来,发现向来爱睡午觉的丈夫今日竟然未曾回来,她身边的被褥整齐,入手是微微的凉。
想着丈夫午时在书房忙碌,午饭都是让丫鬟送到书房吃的,她微微皱眉,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朝着前院的书房而去。
书房外并无人看守,就连老管家都不见身影,她走到书房门口抬手准备敲门,却犹豫了一瞬直接推门而入。
书房门被打开,外面的光线照亮阴暗的屋里,裴夫人一边走一边抱怨。
“怎么不开窗户,不开窗你倒是让丫鬟点灯啊,这么黑看书岂不是看累坏了眼睛。”
她说着就去推开窗户,相对的四扇窗户推开,屋内瞬间大亮,一转身就看到裴步铎死气沉沉的瘫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呆滞,若不是他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裴夫人都要以为人嘎了。
她稳了稳神,抬手在自己胸口轻轻拍着,像是在安抚那受到惊吓的魂魄。
“老爷你这怎么了?大白天的吓死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裴步铎走去,目光在他书桌上一扫,“呀,你怎么午饭都没有吃?”
这时裴夫人有种不好的预感,定是出了大事!
“老爷你别吓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倒是和我说说呀。”
在她一而再的呼唤中,裴步铎终于缓缓的回神,眼睛逐渐有了光芒,只是这光芒中夹杂着绝望和懊恼。
他握住妻子如少女般的小手,“夫人啊,你可记得我今年生辰那日,莞儿端上来的长寿面吗?”
闻言裴夫人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记得,不就半个月前的事情吗?再说那碗面虽然……碎了点,但也是莞儿的一番孝心,那是她第一次下厨做饭,你怎么就那么孝心眼,记到了现在?!”
裴步铎想起那碗面叹息一声,那何止是碎了一点,如果他闺女不说那是长寿面,他都以为是他闺女给他做的面疙瘩汤。
“自从那日我吃过那碗面,我这右眼皮就一直跳,我这颗心整日惶惶不安,我就觉得要有事发生,但这天高皇帝远的,咱们这里能有什么事儿啊,万万没想到,今早我接到了唐贤弟的信,他说叛军已经打到了咱们这里,劝我最好弃城投向,说来人十分凶悍,不仅打败了辽军,震慑住侵犯的外敌,现在还带着人开始造反,按照信上的时间看,估计今天就是我们的死期了!”
说完裴夫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震惊又绝望,“以后再也不让莞儿做饭了。”
裴步铎叹息一声,“怕是以后她也没机会再去后厨了,现在兵临城下,你说说咱们如何是好,再有一个月,我交接完手里的事情,我就能退隐下来,却在这个时候出事……天要亡我啊!”
裴步铎掩面哭了起来,“我还想着,趁我还在位的时候,给莞儿找个好人家,却不想我今生怕再也见不到女儿出嫁了。”
裴步铎老来得女,捧在手心里生怕摔了,奈何年纪大了要让出来位置给新人,他原想着撮合下女儿和下一任的太守,如此她闺女就算什么都不会,也不至于吃不好穿不好。
这下倒好,还没开始撮合,叛军就打到了城下。
裴夫人比他小了七岁,看着好像柔柔弱弱,可关键时候又尤为的硬气。
她抹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站起身,“你那贤弟怎么和你说的?”
裴步铎生无可恋的幽幽道:“劝我投向,劝我打开城门。”
裴夫人在书房里皱眉来回踱步,“如果我没有记错,你那个唐贤弟是安洋城的太守?”
“是啊,他姐夫就是安洋城的知府,当初我能坐在上这个位置,多少还是他姐夫帮着谋划的。”
闻言裴夫人眼睛一亮,“既然这么说,那你那个贤弟应该现在还是太守大人,投降好像也没有什么损失,说句不该说的,当官一打仗,倒霉的是底下的百姓,你若敞开门让他们进来,他们也不会对百姓如何,这些人既然能大退辽军,就说明不是什么歹人不会屠杀全城。
换句话说,若是咱们朝廷爱民,百姓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那这个什么炎照军起义就是扯淡,不是什么好鸟,可现在朝廷摆明了是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这样的烂货还要他做什么,帝不爱民那就不要也罢,百姓捧着他,他就是皇帝,百姓若是不捧着了,呸!他就狗屁不是。”
裴步铎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媳妇,眼睛和嘴都张的大大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崇拜的光芒。
被他这样直白的目光盯着,裴夫人脸颊红红,“死鬼,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娇嗔的瞪了对方一眼,裴夫人扯着帕子掩面跑了出去。
绕到城后的一队人马提前在主营吃过饭,带走七八个厨娘和三车的粮草,后勤队由杜怀兰跟着。
第二天一早,城门打开,按照杨昭的原计划,炎照军装作镖队押运着马车朝着城内走。
原以为到了城门处是个关卡,需要接受盘问或者搜查,却发现着大门开着像是无人镇守,任由百姓随意进进出出,甚至都不看文牒。
第一队人马顺利的从都城门入,买了些东西又从西城门出。
一切都十分的顺利,甚至顺利的让杨昭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对劲儿。
“有什么问题,城门为什么会没有人看守?不行,我现在就进城去看看。”
他拎着几张顺路猎来的皮子,一身粗布衣服,怎么看都是山里的猎户。
越是这样的情况,温煜越发的不安,“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