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没齿经>第81章

  因为热搜上的精神攻击,我感到今天下班十分疲惫,仿佛身体被掏空,整个人的状态都紧绷着到了极限。

  我如行尸走肉一样拖着自己上车回家,竭力控制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行车路况上,但偶尔也会飘到温嘉佑早上熟睡红红的脸蛋上。

  我一路给自己加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还是糊满了眼眶。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脆弱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变强了,不会再因为董烟青情绪跌宕起伏不定了。

  可是为什么做不到呢,分居一年多了还不行吗?他为什么要改革佰蒂,变为国企就变了,为什么还让所有人以为他是因为我因为太爱我才把家族的根基扯断。美国人变成中国人怎么了,他本来就是华裔血统,本来就长得更像华人,有什么好值得上热搜的!

  我承认我不太平静,越发现自己不平静越焦躁,烦得要命。董烟青真的很讨厌。

  可回到家,我看到热搜上从天而降的男人,与站在一边好久不见的塔雅,我才后知后觉警惕心不够。

  笑话,董烟青怎么可能只是单纯想上个热搜!销声匿迹那么久的人,他突然出现在热搜的那刻,我就应该想到这是一个信号,与其想他的动机,不如担心自己。

  温嘉佑一见我,就像吵架吵输了终于等到来做主的家长,忙从董烟青身边扑到我这来,他伸出小小的指头指着我开了还没关的门,虽然害怕但明显在努力克服,声音都破音了:“叫你出去别装听不见,这里不是你的家!”

  看这架势,显然董烟青破门而入的时候大概把这孩子吓得不轻,父子俩“对峙”已久。可看董烟青对于这声驱赶无动于衷的脸色,想来所谓“对峙”,也只是温嘉佑单方面的无能狂怒。董烟青直到我进来的前一秒还对他秉持着一贯的漠视。

  但可能就是因为被漠视久了,我进来之后,董烟青黏在我身上的视线,又让本就敏感的温嘉佑更有危机感。余光在董烟青和温嘉佑之间来回打量,我发现除了董烟青目不转睛外,温嘉佑开始发抖的手腕也同样不太正常。可见这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不光让孩子感到不适,甚至是有些应激了。

  看得心疼,我弯下身刚要把温嘉佑抱起来,没想到被塔雅先一步。

  她揽住嘉佑的背,抬头看向我:“温先生,人我会照顾。”说完她没等我开口,就把孩子抱了起来,“嘉佑,带我去你的房间,爸爸有话要谈。”

  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和董烟青争吵,被抱起来的温嘉佑挣扎了一下,闻言视线转向我,见我没有反对,懂事地给塔雅指了房间的位置。

  客厅只剩下我和董烟青。他把披在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了,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西装三件套,手上的动作一直在做,眼神却没有从我身上偏移一点。

  衣服脱完,他随手扔在沙发靠背上,脸上终于带了点情绪。人瘦了一些,五官这么多年没老过丑过,一直是很吸引人的那种魅力,很少见的既硬朗锋利又美丽动人。也许只有他这般强大的气场,才能轻松驾驭佰蒂繁复瑰丽的珠宝,不显得单薄,更像是他自身的一种点缀。

  “怎么不说话,是不想理我吗?”那笑裹挟了些无奈,但确实很抓耳,“我不亲自过来,你都要忘记自己还有个家了,出国学习也没知会我一声。”

  听到他知道我即将去哥伦比亚,我还是沉不住气开口了:“你还在监视我。”

  这是一句肯定句,我没有反问是因为清楚他不会否认。

  果然他的笑意不减,对于被我抓包丝毫不慌,轻声应了:“是,你不想在云堇别苑住着,我总要安排人跟着才放心。”

  对于意料之中的回答,我没有太多反应。他就是这样的,油盐不进。和他说自由与尊重,在他听来不过是一句无需入耳的笑谈。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会在这个话题深入,“你不想我安排人在身边吗?”话才说出口,语气尚且还难以分辨,接着我亲眼看到他脸上的匪夷所思:“以前我父亲派人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敢单独出门。年纪小,对周围的危险没有反抗之力,被绑架过两次,最后一次差点死在矿洞里。你不开心我派人守着你,是觉得自己没有隐私和自由吗,可能时代不同人生轨迹天差地别吧,因为我只有确保你每一刻都安全才能安心做别的事。”

  我不知道他小时候被绑架过,也不知道绑架的经历这么惊险,他从没讲过,也没有其他人和我透露过。

  迟来的解释,与这许多年的误会,此刻在我心中杂糅着,有种无法形容的苦。

  因为自己尚且无法平静审视,我没有给他回应,生怕无意中的细节平添了其他的误会。

  我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下一刻下巴被毫无防备地抬起,我这才惊觉自己不自觉已经将头差点低到了脚底。

  “在想什么?”他严肃地端详着我的脸,因为身高优势,只能也低下头,“不是很开心?”

  我蹭开他的手,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注视着他看不见情绪的眼底,沉默着看了很久。

  直到我想好该怎么说了,才鼓起勇气:“你认识我比我认识你早一年,但我14岁见到你的第一面,真的惊为天人,一眼荡魂没有一个字夸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的你,总之和你见面的每一幕都镌刻在我心底绘画成诗,我哥甚至比我先发现动心的事实。等我清晰地承认,等我不再因为自闭自卑自我审视时,我已经期待和你下次见面好久好多次了。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是你给的,可你总是会突然出来又突然离开,然后很久都不来,你不知道纽约的地图距离真的很远,远到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联系随时都会断。你给温荞办成人礼好多人都在传你们交往了,那时候我心痛到呼吸的每一秒都觉得是自己在强撑。可是你又回来祝我十七岁生日快乐了,我又开始对你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高三的时候我为了去哥伦比亚拼命学习,就想着这样离你近些,是不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也更小了,是不是有一天我可以主动来联系你。”我仰头把已经溢出眼眶的泪水憋回去,可开口时还是没忍住委屈,“当然,没有谁非要为另一个人的心动负责,你也从未要求你要像我爱你一样回应我。可如果你只是因为不见不得亡妻最后的遗物落魄,你只想庇护我周全,你直接可以拒绝我并不体面的喜欢,而不是放任我继续做梦。一梦十二年,董烟青,我用十二年的时间,才在我离开你时醒悟,我爱的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只是你受托之人不是我。”

  年少时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在十二年后才见光。那光芒刺眼,直教我不敢久视。

  爱情使人受尽委屈,婚姻使人受尽折磨,我这十二年实在不堪回忆。

  当我以为此次的倾心交付依旧会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时,董烟青却满脸痛苦地踌躇许久。他的情绪向来藏得很深,可这次我却真的看到了那份流露给我的难过。

  “我一直认为执行力大于一切,原来在婚姻里不是。”

  我抹掉眼泪,努力笑得自然:“当然不是。纵使全世界都说你爱我,你没说,我都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