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没齿经>第39章

  塔雅大概又被董烟青耳提面命了半个小时,才出来发现了我。

  走廊的灯光撒在她的肩头,我无力地倒在墙角喘息,她深深呼了口气,又折回去拿了一个薄毯给我盖上。

  “回去休息吧,先生。”她的声音与平时别无二致,仿佛我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是错觉。

  我不甘心地问了声:“我让你在他那挨批评了是吗?”

  塔雅施力将我扶起来,送我回房间:“与您没有关系,不是您的错,是我工作没做好。”

  “会有其他人住进来吗?”塔雅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可能她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被董烟青换掉吧。

  她将我送回床边,转身要出去,我又开了口:“我想喝水。”

  “好的。”她应下后很快就下来给我端上一杯兑好的温水。

  我端过水杯抿了一口,眼泪随着水蒸气掉落,挂在眼睫上的位置有些惨。

  气氛因为我几滴眼泪骤然凝固,我咽了咽喉咙才开口:“水有点烫。”

  “那就不喝了。”塔雅脾气很好,伸手就来接我的水杯。

  我避了避,仰头问她:“是我单方面对董烟青有生理性依赖吗?”

  塔雅又不说话了。像一块林立在这个冬夜的朽木,可怜又冷清。

  我心下了然指不定董烟青又对她下达了什么新的命令,其中一定有对我的封口令。

  我无意为难她,其实还挺喜欢吃她做的中餐。

  把水杯递到她手里,我掀开被子躺上去,老实把我这几天不好睡的情况告诉她。

  塔雅立刻从口袋里递给我半片安定。

  就水吞下后,我拉高被子平躺下去,只是有意识地给董烟青留了个位置。

  可是董烟青这回没有来。

  他送来了雪卡。

  我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雪卡了,人和狗之间相互都很陌生。

  它身上雪白漂亮的毛发让我见了心生亲近,本又是温顺的品种,因而不到半日,彼此又相熟起来。

  我最初是觉得狗来了,人应该也差不多会到,可董烟青这回下了狠心。

  平安夜没有来,圣诞节也没有来,连元旦都是靠打视频和邮寄来的礼物。

  苹果,圣诞树,和玫瑰,以及一箱各种狗零食。

  连一个手写的字他都没舍得给。

  其实我并不贪心,我也很乖。雪卡来了之后,我出去遛狗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大部分小孩眼里是阴郁沉闷不敢靠近的那种人,我有努力变得开朗。

  我努力去和我小组团队的成员一起做小组作业,尽管这样的效率比我单人完成低两倍,我也依然每天都去。

  我知道塔雅有定期向董烟青报备的病情的任务,因此每个周四我都表现地特别开心,她安排的药食我保质保量吃完,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过分地思念。纵使我每个晚上都觉得自己想他想疯了。

  他在强制阻断我对他病态的依赖感,我明白是为我好,我不怪任何人,我也拼命配合。我只是真的特别想念他,每天早上醒来恨不能今天就结束最后的治疗。

  我依他所想过上他想让我过得正常生活,结课考试每个课程成绩都位列前茅。我的生活依然枯燥乏味,可偶尔的社交活动我不再拒绝,甚至会主动和某些人合影发到董烟青微信,只为向他证明我的正常。

  以及偶尔两句暗示,问他什么时候能脱身过来陪陪我,雪卡都胖了。

  可惜每当这时候,董烟青就会转移话题,且故作忧愁:“雪卡都胖了,你什么时候胖。”

  我真是无法反驳,于是又只好让塔雅给我加一项增重计划。

  好在天不负我,2027年新年,我182的身高,体重终于超过了110斤。而塔雅测出的各项指标,都显示我如今是个精神状态正常的小伙子。

  于是从这份检测报告曝光给董烟青第一天起,我就开始期待与他再见的那天。可明明满心满眼都是期待,又暗地警告自己不能太期待,以免指标又不正常了。

  我分外珍视健康的自己,如同匹茨堡落了第一场初雪那夜。我守在雪景轻声的窗台,生怕漂白的天地哪一秒化开了,来不及和我最爱的男人淋一回白头。

  好在,董烟青总是不负所望的。

  我恢复成精神正常人的第三天,我就在窗台看到了过来给我堆雪人的春天。

  自此冬夜不难熬,我爱的人终于回了家。

  先是雪人的身体初见雏形,再是四肢脑门。他堆得很轻易,手法却很娴熟,我几个眨眼的功夫,楼下就多了一个抱着红色玫瑰花的大雪人对我微笑。

  我穿上棉鞋再不能等了,一阵风地卷入他的回报。

  我想他什么都不用说,只让我这样抱抱,我就可以一面将那难捱的两个月作无事揭过。

  可是董烟青不准呐。

  他颇为重视地捂了捂我的脸,心疼地像呼吸都在难受:“终于触碰到你了,好漫长的等待。”

  原来所谓单方面的生理性依赖是这样的吗?

  我只能说董烟青是不是生来就是为了哄我的,这么会哄。

  我沉默地拉开他的保暖羽绒服,脸钻进去深吸了几口气,依然没有骨气地洇湿了一块面料。

  董烟青抱着我的腰,很紧很紧。感受到我在哭的瞬间,力气又大上不少,似乎要把我揉进身体里去,再也不受分离之苦。

  曾经那些深夜独自咽下的委屈,就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强制阻断没有用的,我在他面前永远都会崩溃。

  我听到自己山崩地裂的哭泣,那像幼儿般无助的哭喊,我顾不上塔雅又要给这份“孺慕之情”如何定义,我只是问到他身上的味道,就想要据为己有。

  终于哭声换来了我心上之人的崩溃妥协。

  董烟青搂着我不住道歉,雪地里寒风凛冽,玫瑰花香沁鼻,可是唇上的湿热,都来自爱。

  我听了董烟青无数遍“对不起”,可每一声“没关系”都被难过搁在了心底。直到他把一枚银色的指环给我戴上,咬着我的耳朵说:“言宋,我们结婚吧,这样就不会分开了。”